第九卷
第二十七章 閃擊（十）
還有炊事班忙碌的炊事兵們，正在熬煮著食物，發放給靜靜排在一邊等候的民眾。
「我不知道。」邦妮蔥白的手指輕輕扶了扶嘴邊的麥克風，長長地睫毛耷下來，低聲安慰道，「這是一段旅程，我們終究是能看到終點的。」
視野中最高的建築，就只有小鎮中央看似完整的教堂的鐘樓。而在走過教堂下的花園廣場后，胖子才發現，自己看到的，只是鐘樓完整的一面。
邦妮用手指捻著耳麥，想要說什麼，最終卻只是沉默。
任何語言，在西約幾大帝國遮天蔽日的艦隊和鋪天蓋地的裝甲集群面前，都是那麼的蒼白。
她正準備回身下達命令，卻聽胖子自言自語。
不過，所有人都知道，蘇傑聯軍在其他防線上的進攻，不過是牽制配合而已，他們真正的殺手鐧，就是152陣地下的兩百輛【裁決者】。
為這沒心沒肺的混蛋擔心，純粹多餘！
蘇傑機甲集群的最前方，兩百輛黑色的【裁決者】緩緩而行。
那一顆顆千瘡百孔的星球，一座座化為灰燼的城市，就如同電影畫面一般，從戰士們的眼前閃過。握住操控桿的手，不知不覺地暴起了血管青筋。
延綿的夏洛克斯山脈，從比利鎮東北開始緩慢向上。
可是，了解他本性的人，卻總會有一種擔心。
前線已經傳來消息，蘇傑聯軍，放棄了對戰場的控制站，轉而強行發動總攻。
「蘇斯人的特種部隊一敗塗地，可他們並沒有輸。」
經過的路旁，一輛查克納機甲正用力搬開一棟坍塌的黃色小樓的混凝土柱子。斷成幾截的柱子下的破爛傢具堆里，兩個髒兮兮地小孩飛快地爬了出來，在他們身後，跟著一個蓬頭垢面地中年男子。
茂密的叢林中，出現一道道浪花。隨著引擎的轟鳴，越來越多的機甲，出現在152陣地前方不到五公里的平地上。
天色已大亮。
「邦妮，」胖子怔怔地道：「你說，這場戰爭還會打多久？」
而蘇斯21集團軍，則主要進攻第六戰區，也就是三十三軍負責防禦的夏洛克斯戰區。
看見三十輛【裁決者】脫離大隊，向陣地前沿走去，皮埃爾眉頭一皺。
就算匪軍這一路閃電攻勢夠快，可一旦對傑彭25集團軍位於第四戰區的三個師發動攻擊，只需要半個小時，其第五戰區的另外五個裝甲師，就會反應過來並迅速投入戰鬥。
在擊破聖約翰鎮之後，匪軍兵力增加到九個師，擊破聖約翰鎮以北三十三公里的北齊山戰區后，又增加了一個機歩師並兩個裝甲團的兵力。抵達
能不能擋住【裁決者】的進攻，能不能完成這一個膽大包天匪夷所思的作戰計劃，盡在接下來的十幾個小時里。
牛頓星系，加里略星系，勒雷中央星系，百慕大星系……
因為佔據信息優勢，前線的幾次反擊，都打得有聲有色。現在斐盟的防線，已經擴展到了夕陽山下。伏擊，迂迴，夾擊，直接插入蘇傑聯軍的控制區作戰。大大減輕了防線壓力。
數以千計的胖子機甲，一次次地捅進防線，一次次地從敵人的基地中，從敵人的裝甲集群中穿過。鋪天蓋地，呼嘯奔騰。
隨著隊伍的前進，又有許多人從城市的角落裡鑽了出來。
說話間，蘇傑裝甲部隊，已經停了下來。密密麻麻的鋼鐵巨獸，形成了幾個攻擊集群，宛若一條條長龍，一直延伸向遠方。
在孩子的哭泣聲中，幾個醫護兵抬著擔架，飛快地從廢墟中拖出一位血淋淋的婦女，送往不遠處的戰地醫護所。
對匪軍來說，六大戰區中，剩下的這三個戰區，才是真正的考驗。
和城市廢墟中數不清的屍體比起來，不幸的他們，又是那麼的幸運。
痴痴地看著街對面的破爛機甲，她有些擔心。別說胖子，就算是換一代名將，又有幾個能堅持到現在？
機甲透明座艙蓋下，一名少婦抱著一個兩三歲大的孩子，蹣跚走過。胖子停了下來，回頭注視這憔悴的年輕母親的背影。
誰也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從紛飛的戰火中倖存下來的。經歷了近兩年的戰爭，經歷蘇斯傑彭的反覆攻佔，任何一個存活到現在的平民，都是一個奇迹。
「什麼世道，他媽的，再這麼打下去，老子什麼時候才敢要兒子。」
部隊在死一般的沉默中前行。
這一仗，讓大家見識了匪軍的威風。
「終點？」胖子目光，掃過地獄般的城市，「十年，二十年？」
巨大的屏幕上，一左一右兩張圖各佔一半空間。兩張圖，都牽扯著大家的神經。
他們甚至已經將深入敵後的五支【裁決者】小隊，都收了回去。
眼前的景象，和勒雷是多麼的相似。
背著醫藥箱的醫護兵在此起彼伏的召喚聲中忙得腳不沾地，身旁，跟著抬著擔架滿頭大汗的士兵。護士們在給傷員纏繃帶，注射藥物。行駛到空地上展開的醫護機甲，就像一朵朵綻放的百花。
「邦妮，命令部隊加快速度！」
由弗倫索鎮起，一直到現在的夏洛克斯山，沿途的幾個戰區防線上，已
屏幕的右邊，是目前的夕陽山態勢圖。
「沒那麼簡單。」胖子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木然，「資源，宗教，種族，仇恨，政治……這些該死的玩意，永遠也不會消停！」
匪軍第一裝甲師和第二裝甲師一左一右齊頭並進。無論是聖約翰鎮，北齊山還是比利鎮，猝不及防的蘇傑聯軍，在他們的攻擊下，根本就沒有絲毫的抵抗力。
而其後的蘇斯21集團軍，雖然兵力較少，可是，卻是蘇斯的一級部隊。戰鬥力極強。
他們就是要強攻152陣地，徹底突破夕陽山！
瑪格麗特，陳鳳西，皮埃爾，以及匪軍和雷斯克方面軍的將領們，都聚集在指揮台上，緊張地注視著大屏幕。
「是三百輛，」皮埃爾冷笑著糾正了陳鳳西的錯誤，「還有一百輛，就躺在弗倫索鎮。」
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明白，隨著前三個戰區的戰鬥，匪軍，已經不是一直隱蔽的軍隊了。
邦妮又羞又氣地啐了一口。
如果說匪軍的狂飆突進，帶給所有人是痛快淋漓的酣暢感覺，那麼，夕陽山戰局，則讓所有人的神經都綳得緊緊的！
短短八個小時，匪軍就已經進抵第四戰區。
這個位於弗倫索鎮西北一百二十五公里的小鎮，沒有多少高樓大廈。低矮的建築在經歷反覆的炮火沖刷之後，更垮塌了許多。坐在戰鬥形態高達六米的機甲上看向四周，幾乎就是一片殘磚斷瓦堆積的垃圾場。
儘管有電子信息控制權，胖子也將匪軍的特種兵全部撒出去，遮蔽戰場信息，可難保有那麼一兩個漏網之魚。
傑彭25集團軍，總計三個軍共八個裝甲師，總兵力近6萬人，其中戰鬥部48000人。平均每個師的戰鬥人員就高達6000人。這在有著超大編製的傑彭陸軍中，並不罕見。
漢密爾頓，拉塞爾，李存信，黑斯廷斯……這些人，一步步把胖子退到了最前面，而這個一臉驚恐的小市民面對的，卻是一座座高不可攀的大山。
斐盟指揮部里，緊張的氣氛讓人窒息。
過了比利鎮，前方已經沒有城鎮了。
大地，在機甲隆隆的腳步聲中顫抖著。路邊的殘垣斷壁，瑟瑟地抖落著塵土。破碎的玻璃窗，發出嘩啦啦的響聲，不時落下一塊來，摔得粉碎。
廣闊的鳳凰城西線戰區，一支支查克納部隊，躍出了他們一直堅守的防線陣地，加入到浩浩蕩蕩橫掃過戰場正
「我們就算打到了夕陽山，擊敗貝利夫，可在他後面，還有羅森博格，還有三上悠人！就算擊敗了蘇斯傑彭，還有德西克，還有納加聯邦，還有那個狗日的索伯爾……」
胖子一陣難過。他看見，那母親懷裡的孩子，兩條腿都已經被炸斷了。
街道對面，十幾名衣著襤褸的市民，畏畏縮縮地從廢墟中走出來。大部分都是婦女和老人。她們的頭髮已經髒得打了結，身上的衣服如同破布條一般，沾滿了血跡和泥土。一個個站在路邊，眼神麻木。
不顧一切的突破，再突破。將側翼，後面和分割包圍都交給其他的友軍，自己只管不斷地摧毀敵人的防線，不斷將聚集起來的敵人打散。
這擺明了告訴斐盟聯軍，他們不在乎戰場信息的控制權，也不怕前期遭遇斐盟部隊的襲擊。
25集團軍，主要進攻第四戰區和第五戰區——即弗倫索鎮以北170公里至285公里的廣闊區域。
這一仗，是一場硬仗。
說完，兩位搭檔對視一眼，心頭都是暗自慶幸。
邦妮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胖子。
對指揮部的所有人來說，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種煎熬。
邦妮的聲音，如同輕風般柔軟。她知道，永遠也無法漠視這悲慘景象的胖子，又開始對未來感到茫然了。
因為斐盟聯軍駐守的這段位於夏洛克斯山脈的防線最高峰，名叫朗斯峰，因此，這條南北直線長度115公里，實際長度超過兩百公里的防線，也被稱為朗斯防線。
邦妮看到奔行的機甲隊伍另一端，破爛機甲舉起了手臂。聽胖子的聲音從耳機傳來。
「或許要不了那麼長時間，」邦妮的手撫摸著冰涼的舷窗，隔著流動的鐵流，凝望著街道對面那輛發獃的破爛機甲，「這段旅程何時結束，取決與我們能走多快！」
背影很快被其他難民遮住了，只在成群結隊的難民群和士兵隊伍的縫隙中偶爾一閃，漸漸遠去。
「以【裁決者】的驕傲，他們又怎麼可能背負著特種戰失利的恥辱，以數量壓垮我們的防線。」
他們的動作舒緩而從容，宛若花園散布郊外踏青。
「他們想幹什麼？」
在這個傢伙那最讓人啼笑皆非也最簡單的思維方式面前，所謂的沉重和憂鬱，都是那麼的可笑。
良久，胖子的聲音從獨立頻道里傳來。
左邊的屏幕上，是匪軍的戰鬥態勢圖。
※※※
其中一些被炮火命中的，已然燒得焦黑，只剩下了光光地車架，散發著橡膠燃燒后的惡臭。
這戰爭，再多持續一天，就會
參謀們一邊忙碌著，一邊不時將目光投向中央控制台的大屏幕。
想到在戰火中煎熬了四年的勒雷，不少匪軍戰士的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撓了一下，撕心裂肺地疼。
此刻，在蘇傑聯軍確定的主攻方向152陣地前的出擊陣地，已經聚集了四個裝甲師。除此之外，在其出擊陣地上，兩輛【裁決者】機甲，正在進行戰前準備。
因為，誰也不知道這個和戰爭格格不入，卻背負著沉重責任的胖子，會在那一天崩潰。
是的，正如胖子所說，這場席捲人類的戰爭，實在太浩大，也太殘酷。數十個人類國家拼盡全力的廝殺，沒有一二十年，無法結束。
「邦妮生兩個，安蕾生兩個，米蘭生兩個……」
這種程度的戰役，事實上已經可以被成為一場小型會戰了。通常情況下，打上個兩三個月乃至一年半載都不稀奇。
胖子的視線越過眼前的一切，投向更遠處。一道道黑色的濃煙，還在廢墟般的城市中升騰。遠方，數不清的斐盟機甲從各個方向湧進城市。
你從四面來，我只一路去。
可是匪軍沒有時間，必須要在五個小時內，完成突破，以極快的速度對敵人事實分割殲滅。不能殲滅，也必須將其擊潰。以保證主力部隊的前進通道暢通無阻。
另一面，已經消失了。彷彿被人用刀豎著劈過的鐘樓，露出背後焦黑的金屬框架，以一種奇怪的形象，矗立在地獄一般的城市中。
傑彭25集團軍八個師，絕對不是像之前幾個戰區那樣，能夠一口吃下來的。一有不慎，戰鬥很可能會打成僵持。
十輛【裁決者】，就能在萊恩戰區主導一次摧枯拉朽般的反擊，若是沒有匪軍，這三百輛【裁決者】，足以支持貝利夫的任何戰略意圖。鳳凰城西線的斐盟聯軍，不過是案板上的魚肉而已。
聖約翰鎮戰區，北齊山戰區，比利鎮戰區……
即便是胖子身旁站著的是黑斯廷斯，即便擁有已經能制約【裁決者】的陸軍。可在斐盟，卻還有無數人在打著各自的算盤，還有無數的政客躲在安逸的城市中，對數萬乃至數百萬光年外發生的慘劇漠不關心。
之前斐揚三十三軍四個師，就駐紮在這裏，和21集團軍交手數十次，打得異常艱苦。在332，333和334三個師被抽調到弗倫索鎮之後，這裏只剩下了331師並臨時抽調的一個查克納裝甲師和一個機歩師進行防禦。
道路旁的路燈和公交站牌，在炮火的高溫中折斷或扭曲成焦黑的金屬藤蔓。旁邊停放
抬眼望去，整個城市，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比利鎮，是自弗倫索鎮出兵以來的第三個戰區。駐紮在這裏的敵蘇陸軍92裝甲師，航空陸戰隊34師，只是普通的二級部隊。
聽到這句話，邦妮輕輕鬆了口氣。雖然不知道胖子是怎麼想通的，不過，至少他沒在這個節骨眼上退縮。
「胖子？」邦妮站在指揮機甲的舷窗前，透過一隊隊大步行進的裝甲部隊縫隙，看著路邊上那輛有些發獃的破爛機甲。
數不清的戰士，在忙著救治民眾。
這個熱愛生活的小市民，是這場戰爭的異數。他一次次地創造奇迹，一次次將原本素不相識的人聚集到他的身旁，跟著他一路走到現在。
在匪軍的帶領下，這支不斷壯大的軍隊一路勢如破竹。
二十多分鐘前，蘇傑聯軍，已經向夕陽山展開了全線進攻。
第五戰區一動，位於第六戰區的蘇斯21集團軍，想不知道這邊的動靜都不可能。
「他才兩三歲。」
而現在，屏幕上的【裁決者】，已經準備出擊了。
「你是說……」皮埃爾訝然。
「兩百輛【裁決者】，」陳鳳西嘿嘿一笑，「他們也太看得起我們了。」
在兩個匪軍裝甲師的閃電式突破，以及後方包括斐揚三十三軍的三個師在內的大部隊的碾壓式推進下，北齊山戰區的五個蘇斯裝甲團和比利鎮的兩個師，根本就是一觸即潰。
接下來的三個戰區，匪軍將面對傑彭第25集團軍，以及蘇斯的21集團軍。
這兩個師，就像兩發出膛的炮彈，以一條筆直的線路向前攻擊。這種的蠻橫打法，正是閃電戰的精髓。
衣服，傢具，紙張，書籍，瓶盆瓦罐……大街小巷中央，散落著各式各樣的垃圾，一片狼藉。
貝利夫在這個區域，布置了21集團軍兩個軍共六個師的兵力，一直以來，都是鳳凰城西線上，最具威脅的攻擊箭頭。
「你看見那個被扎斷腿的孩子了么？」
作為抵擋【裁決者】的主力，斯特勒率領的匪軍第一裝甲師直屬特種營，已經全都撤了回來。
胖子推動黑色的操控桿，「滋嗚」一聲，座下【邏輯】驅動系統啟動，反關節的機械腿大步跨過一個還冒著煙的彈坑，匯入滾滾鐵流。成千上萬的機甲，沿著一條條破敗的公路，湧進了比利鎮。
耳畔，傳來了瑪格麗特清冷的聲音。
瑪格麗特看向152陣地上的匪軍特種兵的目光，充滿了憂慮：「現在，才是他們對斯提勒戰書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