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八十三章 回憶
原本大搖大擺出現在門口，近乎于示威的弗里德里希，最後卻被胖子如同抓一隻老兔子一般提溜進了夜總會，這一耳光，抽在誰臉上都會面紅耳赤羞憤難當。
「小色狼，真給老爹我丟臉！」父親似乎還捂著臉，痛苦地搖著頭，一臉的哭笑不得和尷尬無奈。
「噗……」正在喝茶的父親，在朋友的一陣鬨笑中，猛地噴了出來。簡直無地自容。
而那個胖胖的小男孩，終究沒有再去牽那些漂亮小姑娘的手，他忽然哭了起來，抹著眼淚回家，把自己關在開著所有的燈卻沒有任何聲音的房間里，用被子蒙住頭，在那小小而溫暖的空間里哭到睡去。
胖子猛地一拳悶在弗里德里希的胸腔和腹腔的隔膜部位，凸出的中指骨節，如同一個堅硬的鋼鐵護指，狠狠地陷入肉里。
他的眼睛，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不斷地在弗里德里希身體的關鍵部位游移，那是身為一名特種兵最基本的人體知識，每一個特種兵都知道毆打對方身體的什麼部位不會致命，卻痛苦到恨不得去死。
他的出拳速度並不快，卻狠到了極點。
只要能知道誰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只要能為二十年的痛苦找到一個真相，他可以干出任何事情，哪怕因此與全世界為敵！
二十年前的真相，就在眼前這個人的嘴裏。
那種喪失父母的痛楚，那種非人的折磨，積攢了整整二十年，在這一刻猛地爆發出來，讓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
歡聲笑語的遊樂園裡，小男孩獃獃地看著歡笑的人群。那
片刻之後，弗里德里希就連慘叫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儘管他一度暈過去，可每次胖子只要一捏他的某個穴位，他就會迅速清醒過來。
一旁，一個女人在抹著眼淚，手裡牽著一個目不轉睛看著男孩的小姑娘。
夜總會裡，所有人看著胖子，不明所以。
對一個剛滿六歲的孩子來說，這是何等的殘忍！
況且，一直以來，胖子都一直以為這是一個意外，並對此深信不疑。可以想像，當他知道這其實是一次謀殺並在茫茫人海中，抓住了那個知道真相，並最可能是兇手的人的時候，他的情緒防線，會在瞬間崩潰到什麼程度。
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隨著這一拳驟然響起。弗里德里希痛苦得渾身都戰慄起來，整張臉因為極度的痛楚而變了形。
弗里德里希笑了笑，只不過，他紅腫的半邊臉頰，讓他的笑容實在展現不出一位老紳士的翩翩風度。
「還不都是你遺傳的！」母親擰著父親的胳膊。
「小健！給我過來。」記憶中，母親嗔怒而又掩飾不住笑意的美麗臉龐，就如同電影畫面，出現在眼前：「小兔崽子，不許去騷擾小姐姐！」
胖子抓了這個人，原本誰也沒有疑問。畢竟是對方陣營中的關鍵人物，即便不指望能從他口中獲取一些消息，對芭芭拉和米勒那些人，也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安蕾伸手抓住了胖子的衣角。一
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認識弗里德里希。知道這個老頭是芭芭拉身旁類似於大內總管一般的人物，手中掌控的地下力量相當恐怖，即便沒有任何的官職，卻能讓大多數的達官貴人在他面前畢恭畢敬戰戰兢兢。
「我不在乎別的，只要你一天不說出真相，我就會折磨你一天，你想死都死不了，我會用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手段，讓你後悔那天為什麼要離開飛船，而不是跟他們一同死去！」
……
「小胖子，你有膽再問一次這種問題！」抓狂的母親都快瘋掉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胖子渾身都在顫抖著。
「我不明白……」他眼中的狡詐一閃即逝，剛剛搖著頭一張口，胖子反手又是一記耳光甩在他的臉上，把他的話生生給打進了喉嚨。
對於親情這一塊，我是有感觸的。記得以前去參加一個人的葬禮，算不上朋友，只是很早以前的工作上有接觸。那一次，在看見他還在讀小學的女兒抱著他的遺像時，我的心就想被人狠狠揪了一把，直到現在，依然記憶深刻。
他會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上演一出血腥的逼供大戲，直到把你的嘴巴給撬開，得到他想要的東西。如果你想拖延時間或者撒謊，那麼，你就要做好被這個毫無風度的傢伙給活活打死的準備！
「受過逼供訓練？」胖子笑了起來，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老子最會對付的就是你這種人，你會說的！」
記事起的一幕一幕，在腦海中回放著，每一個片段，都是那麼的撕心裂肺。
再沒有人，比她更了解緣由，更明白胖子。
他們死去了，念頭在宇宙的煙花中湮滅，而胖子，則要獨自承受這種痛楚。在每一個孤寂的夜晚，在每一個歡樂的節日，如同針扎！
……
……
弗里德里希痛苦地捂住了臉，一顆心開始往下沉。以他的經驗，又怎麼可能看不出眼前這個胖子有多麼蠻橫。
看著眼前這張與照片上完全不同，卻刻骨銘心的臉，胖子需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控制住自己將其活活打死的衝動。
「二十年，一艘飛船，數百條人命，那其中包括我的父母！」胖子渾身都在顫抖著，死死地拎著弗里德里希的衣領。
可是，他的嘴巴，卻始終緊緊的閉著，儘管暈過去就被胖子捏醒，儘管不時發出痛苦到了極點的呻吟和吸氣聲，卻自始自終一句話也不說，目光獃滯，似乎整個人都已經傻了。
每一拳，都像是手術刀一般的精確，只擊打人體最脆弱也痛苦的位置，每一拳落下，都會從弗里德里希的喉嚨里，逼出一聲難以忍受的痛苦嚎叫。
「你真的認錯人了，田將軍。」弗里德里希迅速展現著一個老人虛弱的狀態，他佝僂著身體，眼睛里充滿了無辜和痛楚，讓人同情。
他死死地咬著牙，憨厚的臉在這一刻變得極端猙獰。
陽光明媚綠草如茵的街心花園裡，一個胖胖的小男孩正屁顛屁顛地跟在一個漂亮小姑娘的身邊，厚著臉皮，一次又一次地試圖
夜總會裡一片死寂。儘管不知道發什麼了什麼，可是，在場是每一個人，都能從胖子的樣子和他的聲音里，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痛苦，看見他那近乎于在烈火中掙扎的靈魂。
已經紅了眼睛的他什麼都不會在乎。
「咱們繼續玩。」胖子冷冷地道。
別說我煽情或者言情，我只是還有一點熱情和感情，而沒有在現實社會中變得冷血和冷漠。
旁邊的許多女孩子，已經轉過頭，捂住耳朵，不敢再看下去，也不敢再聽下去。可是，那拳頭打進肉體力的沉悶響聲和那能夠刺穿一切的慘叫聲，卻如同魔音入腦，怎麼堵都堵不住。
「小健……」孤寂的客廳里，一個胖胖的中年人坐在小男孩身邊，聲音顫抖著：「那是個意外……只是個意外……」
寂靜中，只能聽見弗里德里希的呻吟。
「你確定要跟我說這些屁話？」胖子抱著膀子，冷笑著看著弗里德里希。
……
如此接近，又如此的遙遠。
可是，胖子沒有絲毫停手的意思，他用左手抓這弗里德里希的衣領，猛地將他摁在堅固厚重的吧台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而他的右手，則如同打沙包一般，一拳接一拳，痛擊在弗里德里希的身上。
如果你不說實話，這不在乎自己形象的傢伙，才不會管身邊有多少風度翩翩的青年和多少美麗的女孩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我想，胖子的父母，在離開的時候，腦子裡的最後一個念頭，一定是他。
「田將軍，」
看見胖子滿布血絲的眼睛，看見瑪格麗特和安蕾瞬間變得嚴峻的臉色，一種無形的氣氛迅速感染了周圍的所有人，大家面面相覷，都意識到，事情或許並不僅僅是他們表面上看見的這麼簡單！
這是一次活生生的行刑式毆打。當胖子的拳頭停下的時候，弗里德里希已經癱軟成了一團軟泥。喉嚨里，只能發出噝噝地吸氣聲，眼淚鼻涕，甚至於屎尿，都已經完全失禁，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惡臭。
這個從來都保持著紳士風度的老頭，已經在胖子的拳頭下，徹底崩潰了。那張極力保持著矜持和從容，頑固得讓人討厭的臉龐，涕淚交流。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胖子的爸爸和媽媽，腦子裡的最後一個念頭，一定是自己的孩子。
「媽媽，為什麼我有小雞雞，安蕾沒有？」客廳里，小胖子跑到正在聊天的大人群中，拉開褲帶，一邊低著頭往裡看，一邊問。
這是讓戰場上被抓住的舌頭在幾分鐘內吐露情報最簡單也最直接的手段。
可誰也沒想到，胖子卻沖弗里德里希叫出了另一個名字，而且，提到了一件二十年前的慘案。
「你現在應該說……我打錯人了！」
孩子是父母的一切，而父母，也是孩子的一切。當他們失去彼此的時候，無論是生者，還是逝者，都難以承受那種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