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七章 城市的煙花
「對！」拉塞爾轉身靠在欄杆上，冷笑道，「而對索伯爾來說，如果黑斯廷斯把對他最有利的時間送到他手上，他卻不利用，反而試圖正面擊敗對手，去犯一個舍易求難的錯誤，那麼，他連一個合格的指揮官都不如。又怎麼奢望去戰勝黑斯廷斯？」
胖子狠狠地嘬了口煙，「他媽的，我就知道！」
拉塞爾點頭道：「選在東南星域，是因為這是你的主場。和黑斯廷斯閣下的私心沒有什麼關係。如果你是斐揚人，他就會將戰場選在卡爾斯頓星河，甚至引索伯爾進入斐揚國門。」
勒雷聯邦最高等級的軍事會議，在胖子發言之後半個小時內結束。
拉塞爾知道胖子為什麼主動參与新空間跳躍技術的試驗。
「索伯爾的執念……」胖子喃喃地道。
「等到謝爾頓艦隊全軍覆沒的消息傳開，恐怕你立刻就會被推上風尖浪口。」拉塞爾看著夜空中一朵朵綻放開的煙花，「西約會仔細研究匪軍，分析我們的作戰風格和機甲，艦艇的性能，找出並實施針對的方法。尤其是索伯爾，絕對不會犯輕敵的錯誤。」
胖子的笑容凝固了，瞪大了眼睛，眼神發直。
最後，拉塞爾穿上一旁的哈米德手中的大衣，對胖子道：「拿下勒雷全境，布置防禦爭取時間的工作，我來完成，這也是我唯一能夠幫上你的。」
在這個殘酷的戰爭時代，又有多少天賦縱橫的精英退縮了，屈服了，或在成功后，變得冷酷，變得更加熱衷於權勢。
因為現在的勒雷聯邦，太需要找到一個新的世界了。也因為，胖子想親眼看看，二十多年
同樣，在他掌握了一支強大的軍隊，被世界上最有權勢的人選為接班人，左右著一個國家甚至一個聯盟命運的時候，他也沒想過要去當一名獨裁者，去獲取更大的權勢，去支配世界。
總統府和軍部最後決定，全力出擊，光復勒雷全境。
如果斐盟內部本身還是一盤散沙，如果黑斯廷斯在戰役結束前去世而沒有人能夠取代他，帶領斐揚打下去，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么？」
「怕。」胖子笑了起來，臉頰習慣性地抽抽，很老實怯懦的樣子。眼睛，卻在夜色中閃閃發亮，「不過，我豁出去了。」
「還記得你剛才說他們倆像是談戀愛賭氣的話嗎？」拉塞爾看著胖子。
在某些方面，他是天才，在某些方面，他是白痴。
他丟掉煙頭，扭頭看著拉塞爾：「所以，這兩個已經心照不宣眉來眼去很長時間的傢伙，就因為我這個第三者，決定開戰了？」
拉塞爾知道，這傢伙還是那個小市民。
「因此，在身體不知道能撐到什麼時候的情況下，黑斯廷斯元帥絕不出手。他和索伯爾都是天才，也是宿敵。他知道索伯爾想要擊敗他，而且，這個執念，是他唯一能夠掌握的索伯爾的缺陷。可是，他偏偏就這麼一直拖著！」
夜風微寒，拉塞爾憑欄而立，看著市區的燈火，問道：「新空間跳躍試驗什麼時候進行？」
見胖子沉默，拉塞爾繼續道：「知道他為什麼把和索伯爾的戰場，選在東南星域，並且在病情已經不可逆轉的情
「因為我。」胖子把手扶在欄杆上，輕輕地嘆了口氣。
「索伯爾是不世之才，算無遺策用兵如神，」拉塞爾看著遠方，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即便是軍神閣下，也沒有必勝的把握。他和索伯爾之間的對決，必然是一盤險棋。雙方都會在某些地方有致命的缺陷，也都會絞盡腦汁地欺騙對手，甚至兵行險招。」
「我說的不是勒雷聯邦……」拉塞爾看著胖子有些得意，又拚命想要表現出謙虛的胖臉，忍不住一陣好笑，「新的名將排行榜出來了，你排名第十六。」
拉塞爾悠悠地道：「在青年將領中，你排名第一。」
拉塞爾笑了起來。良久，他看著遠方，嘆息道：「在普通人的眼裡，黑斯廷斯閣下的做法或許很傻。可是，誰會明白打一場決定性的戰役，需要耗多少心力？
「這東西是哪個吃飽了沒事幹的王八蛋排出來的，」胖子氣急敗壞，破口大罵：「他這不是把我放在火架上烤嗎？」
胖子困惑地點了點頭。
為了那份責任，他在最艱苦的時候，撒潑耍賴，滿地打滾，卻不肯屈服。
可胖子沒有！
胖子站在他身旁，嘬了口煙，「跳躍飛船要做最後的檢測，試驗跟蹤和數據收集這一塊也需要對電子艦進行改裝。大概還需要三天。」
他只是一根筋地活著，為了親人，為了朋友，為了屬於自己的生活。
雖然這個弟子有時候還是有些犯渾，還有些荒唐和不著調，感情生活也一塌糊塗，貪生怕死好色貪財沒素質沒風度沒涵養，動不動
站在基地大樓頂層放眼看去，不時能看見城市中一顆顆紅色的煙花射上天空，然後驟然綻放開來，將四周都映得五光十色。
拉塞爾微微一笑，點頭道：「看來，其實你自己也很明白，如果軍神大人沒有選定接班人，恐怕他到死都不會出手。」
「你的名氣現在很大，」拉塞爾笑道：「以前勒雷軍的作戰範圍又局限在勒雷本地，大家不怎麼了解你。不過，自從你在雷斯克殲滅獨眼巨蟒奧布恩，擊敗貝利夫之後，你的資料和戰例分析已經印成資料，下發到西約將領的手裡了。」
「你總是有辦法把最深奧的東西簡單並庸俗化。」拉塞爾哈哈大笑：「這是一種來自於小市民階層，和他們兩個都不一樣的視角。再加上你的軍事指揮天賦，你的匪軍和你不按常理出牌的思維，就是軍神大人選中你的原因。」
「索伯爾的對手是老黑，」胖子鬱悶地道：「跟我沒關係。」
拉塞爾的目光，隨著手中的裊裊青煙，升向夜空：「他一直牢牢的記著三十年前的那一仗索伯爾家族的失敗。他知道，要想戰勝黑斯廷斯這種級數的對手，就必須戰勝自己。而主動找上門去，在心理上就落了急於求成的下層。這本身就是一種失敗。」
「索伯爾想必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拉塞爾深深的一聲嘆息，「所以，他也一直忍著。只在軍神大人出手的大戰略方面，偶爾碰一下手。絕不親自領
「兵敗如山倒，」胖子嘬著煙，「斐盟會比現在崩潰得更快。」
「不怕實驗失敗？」拉塞爾扭頭看著胖子。
就為這個簡單到甚至有些傻的理由，他不考慮他此刻的身份地位，也不顧試驗可能出現的危險，堅持要駕駛試驗飛船穿越空間跳躍點。
拉塞爾沉默地看著胖子，忽然伸手，在他的肩膀上重重拍了拍。
拉塞爾深吸了一口，在夜風中吐出青灰色的煙氣，看它飛快地隨著夜風飄散，笑著道：「如果試驗成功的話，我們就能真正立於不敗之地。到時候，你不但是勒雷聯邦的英雄，還會成為整個人類的英雄……為什麼想親自駕機試驗？」
「這我明白。」胖子道。他撓了撓腦袋，「可問題是，這麼多名將，老傢伙為什麼選中我？」
胖子掏出香煙，遞了一支給拉塞爾，幫他點上。
幾十年兜兜轉轉，升任加查林軍方第一人也好，躋身名將榜，推翻莫頓皇室，廢除種族制度，建立民主國家也罷，拉塞爾其實都不怎麼在乎。可這一刻，他卻為自己能收到胖子這樣一個弟子，從骨子裡感到驕傲。
當人們驚嘆於他的戰績，為他取得的成就喝彩或者詆毀的時候，他們並不知道，這傢伙其實就是一個憧憬著有點錢，有點閑，摟著漂亮老婆過地主日子的小市民。是一個害怕的時候渾身會哆嗦，哭起來稀里嘩啦的胖子！
遠方，千百煙花漸次騰空綻放，絢麗迷人。
「我不想當英雄，」胖子搖了搖頭，看著遠方，「我只是好奇……我想看看，在這個籠子的外面，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胖
沒有人提出質疑。
他似乎到現在還沒有意識到他手中掌握的權利和力量，能讓多少人眼紅，會讓多少野心家恨不得替代他，用手中的力量去攥取整個宇宙。
而胖子，則留在米洛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世間名將，有多少人淡泊名利，有多少人不想著掌握更大的權利，控制更多的財富和更多人的命運，手指所向，千軍席捲？
他轉過身，向樓梯走去：「剩下的旅程，就需要你來領路了。田上將。」
他還是那個六歲的孩子。從他失去了父母的那一天起，他就沒有長大過。
寂靜的屋頂上，胖子孤零零的一個人，一臉的迷糊。
「只要他犯下了這個錯誤，」胖子嘆了口氣，「老傢伙就能讓他再犯下無數個錯誤。」
拉塞爾點了點頭，忽然道：「給我支煙。」
加里帕蘭城市的燈光，在這一夜，顯得分外繁華。
「胖子，」拉塞爾笑著問道：「你知道你現在很出名嗎？」
「所以，老傢伙就一直吊著他？哪怕明知道這麼拖下去，其實是對西約有利？然後，索伯爾一邊佔著年輕的便宜，一邊其實很鬱悶，恨不得一棒子敲死老頭？」胖子覺得自己有些抓狂，「這兩個傢伙究竟是打仗還是談戀愛賭氣？」
這一計劃，由拉塞爾領導完成。他將帶領匪軍艦隊於六個小時內完成補給啟程，趕赴勒雷中央星域。
「黑斯廷斯元帥的身體，並不能保證他完成這場戰爭，」拉塞爾搖了搖頭道：「不然，他何必在戰爭開始的時候，就只做戰略上的安排，卻不親自指揮哪怕一場關鍵的戰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