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八十八章 會議（下）
這位一輩子結過十六次婚的元帥，風流成性，已經是人盡皆知。其中，有四任妻子，都是他的秘書。這哪裡還是什麼秘密。
「原因很簡單，」胖子一字一頓地道：「因為，我們將共同經歷一場艱苦卓絕的戰爭！」
「根據麥金利將軍的回憶，」記者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本子，「他說，自從黑斯廷斯元帥病重之後，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其實都完全不知道聯軍下一步要怎麼走。大本營做了超過一千份計劃，全部都遭否定。而且，自從田行健上將放棄跳躍點之後，不少官兵都認為聯軍可以放棄了。」
一旦拿下北海星系，不但意味著王楠煦他們能夠直接攻擊距離只有兩個星系的傑彭首都，還意味著他們可以直接殺進蘇斯帝國的腹地，大開殺戒！
「我記得，當時我們是在旗艦【海德菲爾德】號指揮中心四樓的三號戰術室里。」
「那一天的上帝，是田行健上將？」記者微微一笑，問道。
「當田行健將軍宣布召開戰前會議的時候，我就站在距離他不到兩米的地方。當時，旗艦【海德菲爾德】號的位置是在距離首都星三百多萬公里的太空中。周圍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從我的角度看過去，田將軍身後的落地窗明凈得一塵不染。窗外群星璀璨，千千萬萬的白色星星就像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晶吊墜，掛在宇宙的黑色幕布上，隨著燈光轉動而閃閃發光。」
2064年3月28日，註定是讓許多人永生難忘的。
這一刻，每一個斐盟將領都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小屁孩的出現和他的話，直接擊潰了他們原本對世界的認識。
「人工智慧！」馬奇亞和藤井剛，幾乎是不約而同地把頭扭向窗外，看著那支駐紮在指揮集群左側的匪軍艦隊。
「說說第二個條件……」胖子走到了星際圖前。
「大家或許會很奇怪，比納爾特帝國為什麼能夠在短短二十年的時間里，追上並趕超在各方面都處於領先優勢的斐揚共和國。原因，就是因為他們二十年前，得到了一個名叫小女孩的人工智慧。」胖子道，「有小女孩的全盤掌控，比納爾特的經濟變得更有競爭力，他們的資源利用效率更充分，無論是礦產還是人力，都被分配到最能發揮效力的地方。」
「聽……聽說過。」巴拉斯覺得自己簡直都不會說話了。接連咽了兩口唾沫，才把短短的一句話給說完。
胖子的聲音，在房間里回蕩著。
在眾人的目光中，胖子的手放在
「不過，有一點我一直都感到很奇怪……」胖子道：「在勒雷的科學實驗室，不少試驗都是小屁孩協助完成的。我們的科技水平提高非常快，這一點，大家通過匪軍的艦艇和武器裝備就能知道。而比納爾特帝國在這方面似乎並沒有什麼飛躍。除了……【裁決者】。」
「自從雙星角走廊撤退之後，我和藤井剛在私下裡聊天的時候，都對這位比我們年齡還小的勒雷將軍充滿了好奇和尊敬。」
馬奇亞沒有做聲，而是沉默著。良久，他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回憶和尊敬：「是的，那一天，他就上帝！」
「黑斯廷斯元帥說，沒有犧牲，就沒有勝利。我不知道在這場戰役中，我們將犧牲多少盟軍將士，有多少將軍會戰死沙場，有多少士兵會隨著他們的戰艦消失在宇宙中。可是我知道，如果我們不能團結一致，不能互相信賴，那麼，我們的犧牲將毫無價值！」
不過，他們從來都不認為，己方具有戰勝索伯爾的優勢條件。
他轉過頭，看著小屁孩：「給大家打個招呼吧。」
「讓我們暫時拋開漂亮的女秘書，」記者微笑著道：「還是說說那場關係整個斐盟命運的作戰會議吧。作為會議的參与者，我相信，你一定對此有很深刻的記憶。」
這不是一場偶然爆發的戰爭。
記者沒有打斷老人的敘述，只靜靜地看著他。
上帝啊，是人工智慧！
傑彭的北海星系，位於傑彭北部。是連接傑彭，蘇斯和通往勒雷百慕大的公共星系的戰略要地。當初，為了這個星系，蘇斯和傑彭多次反目成仇。千年來，北海星系幾次易主，最後還是傑彭控制了這裏。
當自己從遊戲艙中走出來的時候，比賽，就要開始了。
小屁孩，是胖子最大的秘密。一旦他出現，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傳遍整個人類世界！
「當這個國家，從三十年前就已經做好了打一場世界戰爭的準備，制定了一系列指向這一目標的政策時，有小女孩的協助，結果會怎麼樣，可想而知。」
「或許大家剛才已經聽到了一點，那麼，我不妨坦誠地告訴大家，在雙星角戰役開始之前，我之所以沒有在前線，讓大家等了那麼久，是因為，那時候我正在從薩勒加聯邦到A3星系的路上。」
「你的秘書一定是個美麗的女人，」年過八旬的馬奇亞頑皮地眨了眨眼睛，「告訴你一個秘密，我也喜歡漂亮女秘書。」
「在薩勒加的經
馬奇亞猛地站起來，快步走到星際圖前。
即便不用胖子再說什麼，將軍們已經猜到了他在薩勒加所做的事情。
在這條跑道上，自己必須超越所有對手，超越自己的極限，甚至超越風。才能贏得勝利。
誰也沒有想到，比納爾特帝國的人工智慧傳說竟然是真的。更沒有人想到，斐盟也擁有自己的人工智慧。而且，就在胖子手中！
人類世界基本枯竭的能源和比納爾特帝國征服世界的野心，早就註定了一切。
「介紹一下，」胖子迎著眾人的目光，語氣平淡，說出來的話，卻石破天驚：「他是我勒雷聯邦的人工智慧，也是目前斐盟天網的掌控者，你們可以叫他小屁孩。」
隨著他的霍然起身，旁邊的藤井剛，馬奇亞，包括拉賓斯基等所有斐盟將領，都一下子跳了起來。每一個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胖子，毫不掩飾目光中的震驚。
胖子的話，再度引起了一陣騷動。
「會議開始之前，我先向諸位介紹一個人。」胖子站在戰術會議室的天網終端前，環顧四周。
書房裡靜悄悄的，老人一頭飄逸的銀髮，和那張雖然蒼老，卻有著一個老男人獨特魅力的臉，在煙霧中若隱若現。
在眾人或驚訝，或困惑的注視下，小屁孩從光幕的左邊，走到右邊，站在胖子身旁，沖眾人羞澀地一笑。那模樣，活脫脫就是一個縮小版的死胖子。
「現在我已經是斐盟聯軍的指揮官，黑斯廷斯元帥的接班人了，」胖子不動聲色地低聲道。隨即抬起頭來，大聲道：「想來，各位很奇怪，人工智慧這樣的絕對機密，我為什麼會在這裏告訴大家。」
「當然，這涉及到一個讓人費解的秘密和一段歷史公案，與我們現在面臨的戰鬥無關。」胖子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站起身來，「他們有小女孩，我們有小屁孩。這是我們聯軍和索伯爾艦隊相比較的，第一個
一直到很多年以後，將軍們在撰寫回憶錄或者接受記者採訪時，都還記得那一天的細節。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或許就是萊恩共和國元帥馬奇亞在他八十歲的生日當天，對拍攝戰爭專題片的那位著名記者，所講述的那段話了。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西約的軍力會那麼強。為什麼他們能夠在戰爭爆發之初，就以閃電般的攻勢攻下人類星際航道百分之八十的關鍵跳躍點。
將軍們獃獃地看著胖子，目光茫然。似乎都還沒有回過神來。
「胖子，」坐在胖子身旁的麥金利，低聲道：「你為什麼……」
胖子說這個小男孩是誰來著……小屁孩，這是什麼狗屁名字……等等……人工智慧……
「屁屁，」胖子摁下了啟動鍵：「出來吧。」
記者哈哈大笑起來。
「那是真的。」胖子淡淡地道：「幸運的是，我們斐盟也有屬於我們的人工智慧。」
會議室里，來自斐盟各國的將軍們正襟危坐。牆壁的通訊屏幕上，則是拉塞爾，米奇，費歐文以及各國艦隊的指揮官們。
「我喜歡看一個人認真的樣子，」記者點了點頭道：「有時候，我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后，看見我的秘書忙碌地為我做事，我會有一種很奇怪的著迷感覺，想這樣一直看下去！」
一直到在戰術會議室里坐下來，看著厚重的自動門緩緩關閉，看燈光暗淡下來，將軍們還渾渾噩噩如墜夢中。
「如果你沒有見過他如何在推演中擊敗藤井剛將軍，沒有見過他如何在從雙星角撤退的途中不眠不休的學習和指揮，如何在推演電腦和遊戲艙里拚命，你不會明白他為這場戰爭付出了多少，也不會想像，這個沒什麼正經的傢伙，認真起來是什麼模樣。」
……
有人工智慧的輔助，西約在兵力調配和部署方面，在天網信息和指揮方面，有著無可爭辯的優勢！
激動的將軍們，都安靜下來，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將軍們震驚地看著彼此，胖子的話，就像一道閃電，劃破了迷霧。
「對。」馬奇亞抽著煙斗，「當時，我們都聽到了田將軍和瑪格麗特的對話。雖然不是很確定，但當我轉頭看到藤井剛的眼睛時，我想，我並沒有聽錯……他們的確提到了『王楠煦』這個名字。所以當田將軍準備召開戰前會議，公布他的計劃時，我們每一個人的心跳都莫名其妙地陡然加速。」
「好奇是因為他的機修兵出身，因為他麾下的匪軍戰艦，十二
「具體否定了多少份計劃，我已經有些記不清了！」馬奇亞咬著煙斗道：「不過，我們私下裡討論，都認為這一仗其實已經沒什麼懸念。說實話，沒有誰對戰勝索伯爾有信心，而且，也沒有什麼頭緒。在我們看來，丟掉東南只是遲早的事情。我們當時唯一能夠坐的，就只是準備好犧牲。」
去你媽的！索伯爾，老子來了！
「人工智慧……」一位盟軍中將半張著最，雙目失神地看著小屁孩，臉上是因為過度的震驚和狂喜而湧起的通紅血色。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已經傻了一般，口中不住地念叨著。
「屁屁？」不明所以的斐盟將領們固然是赫然一怔，知道內情的麥金利，拉塞爾等人，也赫然一驚。誰也沒想到，胖子竟然在這個時候讓小屁孩出來。
自己就像一個已經踏上了起跑線的運動員，沒有退路，也沒有時間猶豫。日復一日的艱苦備戰，就為了眼前這條向前延伸的跑道。
這個時候的胖子，神態輕鬆，似乎根本沒有大戰已經來臨的緊迫感。反而讓大家覺得，從遊戲艙里出來之後，他又變成那個一臉憨厚老實的傢伙。
虛擬光幕的光團，在旋轉中，凝聚成一個小男孩的模樣。
直到……
「是時候，讓大家知道我的計劃了。」
「大家好。」小屁孩笑眯眯地一揮手，屏幕上頓時出現了牆壁、窗戶、柵欄、青草和舒服的椅子，茶几和飲料。黑漆漆的世界，在瞬間變成了一個城堡的後花園。
胖子的這句話，和王楠煦這個名字，不停地在他們的耳旁迴響，在腦海中翻滾。種種念頭就像是一個個燒紅了的烙鐵。左邊燙一下右邊燙一下，來回折磨著他們的神經。所有人都隱約有一種預感，似乎自己正要經歷一個重要的歷史時刻！
老人目光望向書房的窗戶，陷入了回憶之中……
僅僅是一秒鐘的停頓，他已經想了很多。從勒雷衛國戰爭爆發到現在的種種一切就像是電影畫面一般從腦海里掠過。漢密爾頓、布朗、斯奈德和那些犧牲的勒雷將士，那些在成片成片的蘑菇雲和火光中被摧毀的城市，一一在畫面中浮現。
那些龐大的【末世】級太空母艦，那些可分體式的匪軍戰艦，還有他們的十二代機甲和機甲戰神……再加上人工智慧……上帝，這是一支什麼樣的軍隊啊！
「當然，那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馬奇亞點點頭道。
「房間
包括藤井剛在內的不少斐盟將領，都為自己當初把這個當做攻擊胖子的借口而一陣臉紅。
最激動的巴拉斯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眼睛瞪得幾乎要凸出眼眶！
「從你們聽到王楠煦三個字開始嗎？」記者顯然做足了功課。
「北海星系？」
而小屁孩，就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不用懷疑你們看到的。也不用懷疑我的智能程度。我符合你們對人工智慧的一切要求——具有獨立且不可剝奪的人格，擁有獨立思考能力，不需要任何既定程序設定……總而言之，一、我是由人類創造出來。二、我是另一種智能生命形式。」
他臉上那讓人恨不得一巴掌擂過去的羞澀微笑，有一種莫名其妙地讓人鎮定的力量。
「對於這場戰役的重要性和艱苦程度，我不需要再說什麼了。索伯爾這個名字，已經足夠讓我們明白，我們面前的敵人，是何等的強大。」
如果西約擁有人工智慧而且在多年前就已經準備發動這場戰爭，那麼，大家完全可以想像，當斐盟最高議會的那些議員還在自大地認為西約不可能挑戰斐盟並一次次駁回斐盟各國的軍費預算和採購清單，還在為是否擴軍而吵得一塌糊塗時，威廉三世和索伯爾有多麼愉快。
「大家不用這麼激動，」胖子擺擺手，對巴拉斯道：「巴拉斯將軍應該聽說過比納爾特帝國有一個人工智慧的傳聞吧？」
坐在書房裡的他，手握煙斗，這樣描述道……
他們陪著胖子一起指揮作戰，一起玩遊戲，是出於胖子的努力，是因為他們胖子戰勝索伯爾抱有哪怕萬分之一的僥倖期望。
胖子忽然有一種感覺，彷彿那些犧牲的將士，那些死去的或還活著的所有勒雷人，都坐在高高的看台上，注視著自己。
「你知道，」儘管已經年過八十，可馬奇亞依然有著藝術家般的迷人魅力。他取下嘴裏的煙斗，用煙斗把指向記者：「你可以在那上面做你想做的任何事。那些星球、星雲、小行星帶、航線和數據，就在你的眼前，觸手可及。如果你有頭腦，又掌握著軍隊，或許你就能改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