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此間少年
第59章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雷恩加爾本就是有預謀的，又怎會因王國寶的幾句話而退卻？
何況戴禮還是一個大匠呢？
司馬曜昨日便領教到了這些使者的刁難，現在又聽雷恩加爾之語，用腳趾頭都能猜出這人到底想幹什麼了。
雷恩加爾說完話，便彎腰從案子下面拿出了一個邊長一尺左右的正方體匣子。
范二至此已明白了雷恩加爾故意刁難的真正本意，原來這人是想空手套白狼啊！
王國寶則適時地開口道，「雷恩使者，所謂『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我們大晉國的天子寬宏大量，怎會與爾等計較這些瑣事？皇冠無論真假，君上都知道了你們的心意，你不必為此自責。」
王國寶訕訕地收了手，眼中都快要冒出火來了，可雷恩加爾似乎早就吃定他似的，根本就不尿他。
晉國的文武雖聽著司馬曜以毋庸置疑的語氣，讓范二給拂林使者講解；但他們能坐在這裏陪司馬曜接見外賓，也就證明他們的出身和郡望都不會比范二的低。
「黃金入火，若生五色氣者則內有銅也，若有其餘的成分斑雜也是火焰不同。如果郡上讓臣分辨純度，需用火灼，可只怕……」
范二走至拂林使者雷恩加爾案前，在雷恩加爾疑惑的眼神中雙手捧起了皇冠，第一感覺就是就是重。
出身高閥的驕傲的文武官員，又怎會相信籍籍無名的范二真的能行？
這世界上，還有比這更振奮人心的消息嗎？
不知當講不當講的話，最後都講了出來。
范二站起身，恭敬地對司馬曜
司馬曜揮揮手，戴禮滿臉愧色地退了下去。
能夠空手套白狼，而且一下就得到兩倍于這頂皇冠的回報，又怎不令人敬服？
一直坐在范二斜對面的扶余清慧，此時才終於注意到范二的存在，她的一隻手緊緊地捂住嘴，眼中滿是驚訝和不信。
司馬曜剛才的靈光一閃還是很有邏輯性的，然而這並沒什麼卵用。
他的話要是真的，連母豬都能上樹了。
雷恩加爾躬了躬身，便朗聲說道，「我國君主對大晉國陛下向來敬仰有加，可惜大晉和拂林路途迢迢，他無法親來，只是特意讓下臣帶來特製皇冠一頂。下臣在此奉獻給天子，以表敬意。」
若是晉國無人鑒別皇冠真假，朝廷不但要賠禮，而且還丟人。
司馬曜搖搖頭，用這法子檢驗，就算檢驗出來是真的又如何？他要的可不是一坨金子。
「我還有幾句話對大晉國皇帝說。」雷恩加爾低聲對王國寶解釋了一句，又向司馬曜躬身行禮道，「大晉的天子啊，這個皇冠是敝國君主誠心實意要獻給您的，可這皇冠卻出了問題，這個問題現在還困惑著我們。」
拂林國可是老牌進貢國了，其別名為大秦、海西國等等，自己的名頭竟然能傳到拂林現任國王耳中，並且得到了他的尊敬。
廳中的晉國文武此時早就面面相覷了，除了范二外，自然沒人能分清皇冠的真假；而右邊的大多數使者則看向雷
「這個嘛，你先坐下吧，容朕好好想想。」司馬曜向雷恩加爾擺了擺手，而後對身邊的宮人低聲道，「傳將作寺的大匠來，快去！」
坐在司馬曜身邊的晉陵郡主看著范二，倒似乎有些熟悉之感，卻哪還想得到他們曾經在西市的後門見過呢？
雷恩加爾侃侃而談，臉上一臉凄苦之色，一閃而逝的笑容卻出賣了他的狡詐。
最可悲的是，雷恩加爾不會因此感激晉國，更可能是到處宣揚晉國皇帝人傻錢多快來。
司馬曜找他來解決難題，犯的是形式邏輯的錯誤，大匠也有專業之分，大匠也不是對所有的匠藝萬能的。
「具體何法？快說。」
雷恩加爾小心翼翼地取出皇冠，雙手捧在手中時，眾人才看清楚皇冠做工似乎極為細緻，從表面上的刻紋上看就不應是凡品。
司馬曜的感覺與范二差不多，明知眼前這貨就是來找茬的，卻不得不做出寬宏大量的姿態笑著道，「貴使只管道來，朕一律給你做主。」
宮人退下后，與范二左手邊案子后坐著的一個五十余歲的官員耳語了一番，兩人便向主位走去。
事實上，當雷恩加爾進入范二的視線時，他心中便多了一絲警惕；他已經可以預感到，今天的宴會會因為雷恩加爾的存在而不受控制。
司馬曜看到皇冠時，心中的激動又多了幾分。
雷恩加爾先一步打開了匣子，匣子里金光閃耀，頓時引來了許多外邦使
搖了搖頭，雷恩加爾一臉沉痛地再次對司馬曜拱手道，「下臣也知大晉的天子寬宏大量，可拂林也算是大國，又怎好將尚未分清真假的禮物送給您呢？所以下臣以為，您是不是想個妥善的辦法，先檢驗一下這頂皇冠是不是純金的？若不是純金的話，下臣也不敢冒死給您進獻劣質的禮物啊！」
畢竟是術業有專攻，戴禮是畫畫出身，讓他畫個太極殿設計圖什麼的估計問題不大；可讓他擺弄屬於鐵匠金匠乾的活兒，他還真做不了。
如果雷恩加爾的奸計得逞，司馬曜的臉就真的丟到國外去了。
范二卻知，拂林國實際上是羅馬帝國；按照正常的歷史軌跡，羅馬帝國正好是今年一分為二的。
不知當問不當問的疑惑，自然也會毫無保留地問出來。
司馬曜對王國寶的護主舉動，輕輕點了點頭。
司馬曜知道戲肉來，皺了皺眉給王國寶做了個手勢命他先退下，又和藹可親地問雷恩加爾道，「貴使被何事所擾，不妨說來聽聽？」
戴禮欲言又止，能想到這個笨法已是他的極限了。
「臣下戴禮向君上……」戴禮正了正衣冠，鄭重其事地要給司馬曜行禮。
司馬曜趕緊一擺手，「得了，這時候就不要多禮了，朕就問你，有沒有辦法分辨出皇冠的真假！」
「咦，朕怎麼差點忘了范逸之！」司馬曜看著戴禮的背影離去，卻無巧不巧地看到范二在發獃，心中頓時又多了一絲希望。
范二一聽到這後
范二心內吐槽道，「領導就是領導啊，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還好在哥們以前學的就是這個，你這次沒有信錯人。」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這話說得不錯。
按照現在的度量衡，這個皇冠的重量起碼有二十斤吧，也就是四千多克。
眼前的雷恩加爾說的晉語字正腔圓，他至少已在中原生活了七八年，他現在估計連羅馬國王是誰都不知道吧？
王國寶感受到雷恩加爾的無禮，頓時譴責起來，「你什麼意思！」
雷恩加爾光是整這麼一出，就能凈賺四十斤黃金，換算成白銀就是五千多兩，銅幣也是五千多貫，這簡直就是一夜之間搞出半個萬貫家財啊。
凱撒的物當歸給凱撒，神的物當歸給神，工匠的事當然該工匠管。
司馬曜很理所當然地點了范二，而且是毋庸置疑的語氣，這使得一眾晉國文武都隨著他的目光，在末席上找到了傳說中的「范愛卿」。
倒不是司馬曜沒見過黃金，他在意的還是這皇冠代表的真正含義，——自己的威名已穿越了星辰大海，已經傳到了極西之地拂林國。
依慣例，晉國的回禮一般是外邦使節貢獻禮品價值的二倍。
司馬曜的心情緩和了下來，臉上也多了些得意。
司馬曜卻不知有詐，當即命人收下皇冠，臨時客串大鴻臚的王國寶當即站了起來，離席往雷恩加爾走去。
如果晉國這邊沒人能分辨出皇冠的真假，想要從雷恩加爾手上拿到皇冠
「敝國君主讓工匠做了這頂皇冠奉給大晉的天子，誠心誠意地希望拂林商人能在大晉享受到在自己的祖國一樣的待遇。可我主卻沒有大晉天子的威嚴，製作皇冠的匠人雖心靈手巧，卻個個貪財無比。做好這頂皇冠后，我主實在是擔心匠人偷工減料或是放點別的什麼進來代替黃金。要是這樣的話，對大晉天子就實在是太不敬了。」
戴禮為難地說道，「君上，分辨之法當然有，但只怕對皇冠有損！」
這二十來個外邦使者，有一大半都是冒牌貨，可這冒牌也不是沒有風險，也不是不需要成本的。
王國寶走近了雷恩加爾，伸手要接皇冠時；後者卻重新把皇冠放入匣中，對王國寶搖了搖頭。
扶余清慧還以為，范府一別後就再也沒機會與范二相遇了呢。
除了王國寶、謝琰、王謐和徐邈之外，還相信范二的人，也就只有司馬曜了。
司馬曜看著宮人這麼快就帶了人過來，不由扶額一下，「這麼快？額，朕都差點忘了將戴禮提升為大匠的事了。」
雷恩加爾大義凜然地說完話，又偷偷地觀察司馬曜的臉色。
看著范二自信滿滿地離席，司馬曜終於鬆了口氣，心道，「看來朕把寶壓在他身上算是押對了啊，若是他也無法解答，朕就想不出還有誰可以拉朕一把了。」
「范愛卿，你來給拂林使者解釋一下，到底該怎麼分辨出皇冠是否純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