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牽手

我的心在那一刻痛極了。心底像是突然被挖出一眼泉，泉水湧出，滿是酸澀的滋味。

這個時候我忽然聽到了歌聲。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才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我猛然轉身——我要回家，我不要再獨自穿梭在人海里。

我從來不知道木森會有如此深情專註的目光。他正燦爛地笑著，邊笑邊輕聲說著什麼。

難道是因為木森？不可能！我搖頭。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喜歡他的，就像覺得他也是不喜歡我一樣。可是我的眼前此刻卻不斷地湧現著木森那張燦爛的笑臉，那張笑臉是如此英俊如此動人。為什麼在這之前我竟毫無察覺？為什麼人只有等失去了才會發現那一個人的珍貴！

那美麗的女主人伸出素手，溫柔地撫摸了一下白鴿的羽翅，綻開了如花的笑靨。

我尋找歌聲的源頭，發現是從一家唱片店裡傳出來的。

女孩不緊不慢地走著，背影像一幅活動的油畫。從一個女人的背影看不出她容貌是否美麗，卻可以判斷出她的氣質是否高雅。剛才讓我驚艷的是她的容貌，此刻讓我賞心悅目的則是她的氣質。

這一次我居然沒有惶恐，只有非常舒適非常溫馨的感覺。

我看到那個女孩走進了木森的店裡。我下意識跟著，看到唱片店的一角，木森和那個女孩面對面站著。女孩背對著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我可以看到木森的表情。

我躲在一張巨大的廣告牌後面，足足站了一個小時，直到兩腿發酸，雙腳發麻，才看到那隻低飛的小白鴿「咕咕」地叫著，輕盈地落在了主人的肩頭。

我的面前站著一個男人，他正用問關注的目光望著我。

這個時候劉若英仍然在深情地唱著：「在千山萬水人海相遇，喔原來你也在這裏……」

我第一次仔細地看他的臉，那張十分好看的臉。雖然不是很英俊，卻有著說不出的和諧，說不出的親切。

我一邊漫無目的向前走一邊不斷地問自己——為什麼看到那樣美好的愛情鏡頭，我的心會痛？

我偷偷用衣袖拭淚，卻一時無法拭乾。我走在人海中，每一個人都行色匆匆，沒有人在意我的淚水，沒有人在意我此刻的落沒。

我在女孩身後跟著。我是第一次跟蹤，卻居然是跟蹤一位美麗的女孩。

我正在全神貫注欣賞著這幅絕美的風景，卻忽然感到了一絲異樣。我發現剛才還在輕快跳動的小白鴿，此時卻一動不動地伏在女孩的肩頭。而它的頭是朝後望的。它的目光正一動不動地盯著一個目標。

那個女孩此刻也一定在燦爛地笑著，這種燦爛的笑容永遠不會在我的臉上出現。

他牽著我的手在街道上走著。這個時候，秋天那萬里碧空下之，陽光正溫和地照耀著大地。路邊的合歡樹猶如一把把巨大的傘撐在我們的頭頂。那曾經細細密密綻放過的紛紅色的花朵此時已經結成豆夾，風一吹，嘩啦啦地響著，像一曲動人的歌。

是劉若英的《原來你也在這裏》：「請允許我塵埃落定，用沉默埋葬了過去。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才隱居在這沙漠里……」

那個目標就是我！

讓我目瞪口呆的還不止這些，隨後看到的情景讓我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她的黑髮像天上的雲朵一樣飄散，風掀動起她白色風衣的衣角，像一隻美麗的音符。而那隻小白鴿精靈般在她的肩頭忽而跳躍，忽而起舞。

我又想起了那個女孩的樣子，她的美麗讓我自慚形穢。心裏面又是一陣刺痛，淚無知無覺流了出來。

這是我第三次看到這個男人，跟我長得極其相像的男人。他現在就站在我面前，他掏出面巾紙給我擦淚。他的手指寬大光潔，力道剛中帶柔。我的淚在這一刻消失在他的手掌里。

我沒有拒絕。

使我震驚的是，那家唱片店正是木森的唱片店。我剛才過於專註地跟蹤了，竟沒有察覺什麼時候已經快走到木森的店裡了！

突然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撞了個滿懷。我驚慌地收起腳步，抬頭望去的目光卻倏地定住。

我無法判定那目光中藏有怎樣的玄機，但能感到隱約的危險正在降臨。我開始惶恐，不由放慢了腳步，考慮是否要繼續跟蹤下去。

然後他拉住了我的手。

雖然離得很遠，可我還是能感受到那目光中有一絲詭異的力量。

我驀然回頭，狼狽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