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 樓頂上的風景

蕭焚笑了起來，說：「我在看風景。」

蕭焚搓了搓臉，低聲說：「好吧，給她安全感，這是最重要的。」

蕭焚第一次看見一個女人的淚點居然是如此的低，僅僅只是看見這樣的一副情景，翠絲緹娜不僅沒有繼續追罵漢尼拔，反而猛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後慢慢地蹲了下去。站在塔頂的蕭焚能夠看見，女設計師的肩膀微微聳動，想必正在流淚。

「該死，如果告訴歐洲管委會那幫人，我還能休息幾天？」

蕭焚在樓頂上喊：「要不要上來。」

換句話說，只要能夠說服翠絲緹娜同意，那麼這個城堡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不僅僅是城堡的問題，有那些大家族的支持，翠絲緹娜一定能夠在現實世界中迅速變得與眾不同，不要說成為一個名牌設計師圓夢，就算是更高一些的要求，應該也不是什麼問題。如此一來，蕭焚不會欠翠絲緹娜什麼，也就可以從容的離開……

事實上，如果有了歐洲管委會的支持，保住這個城堡就不再是個奢望。尤其是長老會裡的那些大家族，甚至是法比奧家族，現實中修葺城堡的資金對它們來說不過九牛一毛。

這個城堡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囚籠，但是處在囚籠里的翠絲緹娜一旦失去城堡，卻又無處可去。如果僅僅只是給翠絲緹娜這個城堡，她最終只會把自己越困越緊，直到不能自拔。所謂囚鳥，最可悲的不是不能自由，而是給了自由，卻又不知道飛向何處，只能回到囚籠之中。

蕭焚腳下的城堡壯闊非凡，但是卻在這樣的環境中顯得孤單冷清，遠處那些種植主修建的一排排雙層民居，鱗次櫛比間看上去也比這裏更加溫暖。

是因為孤獨的太久，所以看見這樣的友愛場景也會觸景生情嗎？

真的可以從容離開嗎？蕭焚看著黑暗的周圍，沒有說話。

少年試煉者站在這裏眺望四周，心中忽然在想，如果是自己，天天面對這樣的一副景象，又會是怎樣一種感覺？

「哦，上帝啊。」

女設計師的話在這裏中斷，漢尼拔叼著一個幾乎等同於它小半個腦袋的魚罐頭，一直衝到花園中，然後扭頭找到了黑貓。沒有任何遲疑，漢尼拔叼著魚罐頭就跑到了黑貓的面前，將魚罐頭放在黑貓的面前，然後呼哧呼哧的扭頭看了一眼翠絲緹娜。

過了一會兒，漢尼拔興奮的呼嚕呼嚕聲再次傳來，在它身後，翠絲緹娜抱怨的喊：「嘿，你這個壞蛋，我只是讓你吃一條魚，不是讓你把整個魚罐頭都叼走。站住，你瞧你乾的好事，地毯上全都是魚罐頭的湯汁。你要到哪裡去？我一定要抓住你，給你一個狠狠的懲罰，我發誓一定會這樣，絕對要讓你知道什麼是犯錯的……」

對於翠絲緹娜的這些話，漢尼拔不斷地用興高采烈的吠聲回應，就連蕭焚也無法完全聽懂只能靠猜的狗叫聲，對於翠絲緹娜來說似乎沒有任何問題。漢尼拔對她的回應讓女設計師同樣感到愉快。她的聲音很快從前面的花園那裡消失，過了一會兒，黑貓矜持的踱進花園，似乎對蕭焚的位置早已預料，黑貓回頭看了一眼塔樓的樓頂。隨後慢慢走到牆邊。陽光投撒在那片牆上，再過一個小時，這個院子地面上的第一束陽光應該就在黑貓匍匐的位置。

至於在9月的蘇格蘭哪個地方最舒服，這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情，不過一般來說，這個時期的蘇格蘭海邊會帶來更加特別的感受。

9月蘇格蘭的天氣還不到非常寒冷的時候，事實上，由於處在大西洋中，因此在秋季的蘇格蘭是最宜人的季節。城堡中的冰冷更多來自人的內心感觸，而不是客觀環境。

蕭焚不是神仙，不可能每個人都去拯救，但是，他同樣不是冷血動物，放任翠絲緹娜不管，更不是蕭焚能做的事情。帶領翠絲緹娜離開這個城堡，到更廣闊的世界中，這並不困難，事實上，女設計師本身並不排斥外界世界。

隨著他的話，海風夾裹著早晨的陽光撲面而來，略帶海腥味的風中，隱約有著船夫們歌唱的聲音，還有漁船發出的汽笛聲。這些聲音飄飄渺渺，讓蕭焚重新陷入一種慵懶的氛圍中。

翠絲緹娜畏懼孤獨，畏懼失去，是因為她已經孤獨的太久，失去的太多。所以她只能在這個城堡的圍困中掙扎，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即便這算是飲鴆止渴。

城堡的外圍，現在還有一些建築廢墟，這裏就像是很多電影里一樣，這個城堡的前方，曾經有一排排的民房。只不過隨著現代化的進程，這些民房最終都被那些種植主們放棄，他們搬遷到距離公路更近一些的地方，那裡還有幾條水泥路與遠處的公路連接。

翠絲緹娜的身體一僵，沒有想到這個時候蕭焚居然已經到達了樓頂，剛才的一切估計都已經被那個少年看在眼中。這樣的想法讓翠絲緹娜面紅耳赤，低頭看了一會兒地面，確定自己的眼淚已經消失，女設計師才抬起頭來，看著樓頂。

此時朝陽已經從海平面上升起，從東邊的方向灑了過來，穿過樓頂上那些窗戶，給整個城堡的頂端都染上了一層金色。而蕭焚站在這片陽光中，身體似乎也被這樣的陽光浸染，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天使，正在天空俯瞰著大地。

由於有著海面的反光，加上周圍沒有群山遮擋，因此在翠絲緹娜所在的城堡這裏，每天的清晨都來的特別早，一般在早上5點不到的時候，就已經能夠很清楚的看見遠處天邊的雲彩。隨著時間慢慢過去，從大海方向慢慢浮動過來的雲彩尾部會慢慢變得顏色鮮亮，就像是鍍上的金色，橙色和紅色的尾巴。隨著太陽從遠處的海平線慢慢升起，縷縷陽光從雲彩的間隙之中瞬間將整個天空和大地照亮，那是一種極其壯美的景象。

真正困擾女設計師的，不是表面的孤獨，而是孤獨更深處的恐懼。

現在的唯一問題時，這件事情必須要得到翠絲緹娜的同意。按照世界之樹設定的現實原則，試煉者不能過多干涉世俗的事物，也不能主動對世俗人類構成傷害。也就是說，如果翠絲緹娜不同意接受那些大家族的支持，那麼歐洲管委會想要對這個城堡進行管理和涉足，就會變得困難重重。

當事情向著蕭焚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時，最好的辦法不是強行參与進去，而是讓更擅長處理這些事情的專業人士來做。推及到這個城堡，最好的做法不是蕭焚去當什麼孤膽英雄，而是將這些事情直接彙報給歐洲試煉者管理委員會，由管理委員會做出最終的抉擇。

蕭焚想到這裏，多少也有點感同身受，作為同樣孤獨的童年，蕭焚對於這些場景的抵抗力並不比女設計師好到哪裡去。

蕭焚嘟噥著，依稀聽見城堡的下方，漢尼拔在快活的叫著。過了一會兒，翠絲緹娜的聲音也傳了出來。

沒過幾秒，翠絲緹娜和漢尼拔的戰爭落下了帷幕，女設計師嘆著氣說：「哦，不，小狗，不要流眼淚，這隻是一頓飯不是嗎？一頓，就一頓？好嗎？哦，天哪，誰能告訴我，怎麼應付一隻會掉眼淚的狗？誰？好吧，好吧，我投降，我投降。今天早上吃什麼？冰箱里好像還有些金槍魚罐頭，然後，哦，我們需要出去採購，很多東西都不夠了。今天費藍姨媽要來，我們還要收拾出一個舒舒服服的客房，然後還要做些什麼？」

「哦，天哪，我睡了多久？我怎麼會睡在我的床上？哦，不，漢尼拔，不要拽我的褲子。呃，不，等等，等等，我說過從今天開始讓你減肥。沒錯，減肥！嘿，不要那樣看我，我沒有看見，沒有，絕對沒有。等等，不準發出那樣的聲音，哦，我的上帝，那種聲音是絕對禁止的！不，絕不，我這一次絕對不會屈服，你必須減肥！」

「喂。」

蕭焚站在城堡的最頂端，眺望著遠處海上日出，幾隻海鷗鳴叫著從他身邊飛過，然後向著海洋的方向飛去。在城堡附近的地面到處阡陌縱橫，蘇格蘭人的主食之一，燕麥就在那些田地里種植。只是現在已經過了收割期，這些田地將會等到明年春天才進行一輪新的種植。因此現在看上去這些田地都有些荒敗的感覺。在田野中有一條大概只能允許一輛車駛過的石子路，從城堡這裏作為發端，一直延伸到遠處的公路上去。而這條石子路從蕭焚的這個角度看上去，更像是一隻蜈蚣，從蜈蚣的身上，蔓延出更多的石子路到達那些田野中。

翠絲緹娜喃喃自語，下意識的在胸前畫了個十字，過了一會兒，才大聲問：「你在上面幹什麼？敲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