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九章 變故

「該死，」諾威麗低聲說：「我們說過這些人沒有試驗品，其實不是這樣。他們有著大量的試驗品，僅僅只是我們沒有發現罷了。」

深夜的山中，聽見烏鴉凄慘的叫聲，足以讓很多人感到心驚肉跳。諾威麗雖然不會被那些烏鴉的叫聲嚇住，不過眼前的一幕到讓她全身汗毛陡然立起。在蕭焚的前方，大量的人類形狀黑影正不斷從黑暗中走出，向著蕭焚這個方向慢慢走來。他們的行動非常古怪，就像是整個身體被繩索用力捆紮以後，然後再開始行走一樣，每一步都能夠讓整個身體發生搖晃。個別的人影把握不好平衡，就這樣在行走中自己摔倒在地，後面的人影似乎毫無知覺的一樣從那些摔倒的人影上踩過，發出「咕唧咕唧」的聲音。

諾威麗的翻譯帶著一種難以描述的嘲諷感，在蕭焚的動作微微一頓的同時，諾威麗已經猛然衝出，手中的左輪手槍對著對面陰暗的地方連續轟擊。橘黃的槍口焰讓諾威麗的臉上明暗交替，蕭焚的熟悉感再次湧上心頭。

扶桑京都地區冬季溫度並不算低，而且降雪量不大。在京都西北部的東山山脈中，雖然更加寒冷一些，但同樣沒有什麼可觀的雪景。

在這次叫聲后，和尚又喊了幾句，聽到和尚的叫喊，諾威麗的身體微微一頓，恰好此時左輪手槍12發子彈完全打完。女病理學專家猛然抬手，一個巨大的紅色盾牌驟然在她眼前浮現，將對方的進攻完全擋住。在盾牌后，諾威麗扭頭看著蕭焚，說：「這些都是無辜的村民，整個村子被人佔領，全村的人都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不過這種熟悉感被一次新的喊叫打斷，在他身後，那個和尚忽然發出了一聲尖叫，這個聲音是如此尖利，以至於連山谷中的灌木叢都為之抖動不已。

無論是傳言還是親身經歷，放在眼前，就會發現這些人有著同樣的地方。那就是，飢餓。所不同的是，其他地方是食物的飢餓，而這裏，這些人是對生命的饑渴。

蕭焚低聲說：「前幾年扶桑發生過一次大地震，福島那邊傳來一些不好的傳聞。後來還有人聲稱，在扶桑各個地方的黑幫綁架流浪漢去福島那邊，但是這個消息後來也不了了之。現在看來，那些流浪漢沒有去福島，倒是來了這裏。」

沒有什麼白雪皚皚，天空的星河也因為時間而變得黯淡無光，蕭焚就在這樣的黑暗中，帶著巨大的骨鐮和看上去強硬無比的盾牌，從空中一落而下。在他的身邊，不斷爆發出熊熊燃燒的火焰，那些火團轉瞬即逝，在空中消失無蹤。在蕭焚的身後，上百隻甚至更多的烏鴉構成一團漆黑的烏龍，緊緊跟隨著，發出刺耳的尖叫。

「不要殺死那些活著的人。」

無論是行走的人，或者是摔倒被踩中的人，都沒有發出任何叫聲。他們就這樣看著蕭焚，慢慢的走過來。在這些人的眼中，諾威麗能夠看見貪婪和痛苦，無論是貪婪還是痛苦，看上去都是那麼的強烈。

這種速度不像是在走路，更像是在奔跑，偏偏錫杖的響聲沒有發生任何變化，也不像奔跑時那麼急促的聲音。就是那麼不急不緩的，從對面的黑暗中迅速接近，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一個留有短頭髮，穿著看不清顏色的百衲衣，身材瘦小的和尚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是的，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些可能已經沒有明天的人類還沒有發生變異，依舊是普通的人類。淚滴上癮是上癮，但是上癮本身並沒有讓人類的身份發生轉換。

就在整個場面漸漸平息的同時，蕭焚猛然踏前一步，一把兜住和尚的百衲衣，用力向後丟去。接著猛然抬起手上的盾牌。撞擊聲在那之後轟然發出，巨大的衝擊力甚至讓蕭焚都連續後退了幾步，接著，密集如雨點般的子彈衝擊聲接二連三的在蕭焚的盾牌上響起。

這樣的人類，諾威麗曾經在非洲大飢荒的時候見過，無論男女老幼，都是這種可怕又可憐的樣子。至於蕭焚，他除了在照片中見過這樣的可怕情景外，在華夏的傳說中也有這樣的存在。阿鼻地獄的深處，就有這樣一群永遠飢餓不已，即使肚子已經膨大無比的餓鬼存在。

蕭焚大吼著，手中的骨鐮猛然散發光芒，就要用力投出。就在此時，一隻手拽住了蕭焚的右臂，讓他無法發力。這是一次巧妙的接觸，力量不大，但是正好處於一個微妙的節點上，即使以蕭焚現在的屬性，也無法掙脫這隻手的拉扯。緊接著，一句蕭焚聽不懂的扶桑話在他身後傳出。

諾威麗正要說些什麼，在對面的山崗上，忽然傳來一個低低的吟誦聲。這個聲音似乎是一聲佛號，又似乎是一次禪唱，轉眼之間，聲音就將整個山谷包圍，轟隆隆的猶如一陣陣龍吟。在這個聲音之後，一陣陣嘩啷啷的聲音從那裡再次出現，似乎有人拿著錫杖，正在從那個山崗上走下來。錫杖上的銅環在夜晚的遠處不斷發出清脆的撞擊聲，每一次撞擊聲傳來，就能感覺對方距離這裏近了很多。

「如果我有一個世俗的身份，那就不錯。」

諾威麗皺眉，說：「看起來對手對覺醒者的規則也非常熟悉。」

說完，諾威麗把手中的左輪手槍猛然一攥，對著蕭焚跳下去的地方縱身一躍。和蕭焚相比，她的出場差了很多，至少沒有那些烏鴉在後面形成煊赫的尾焰。當她落在蕭焚身邊時，那些漫天的烏鴉已經消失的七七八八，剩下的一些烏鴉，只能哀鳴著四散紛飛。

「諾威麗，動手！」

這個場面用壯觀已經無法形容，只有那種遠古神話中，從天而降的魔王才有這樣的威勢。只不過蕭焚不是魔王，他是魔王的對手，是剿滅惡魔的存在。

蕭焚看著這些越來越近的人群，低聲說，與此同時，他忽然想到了小弗萊曼。如果是小弗萊曼這個身份在這裏，面對這樣的情景當然就沒有什麼顧慮。就目前而言，蕭焚只能等到那些上癮的人類主動發起攻擊，然後加以反擊，冒險已經不可避免。

未經世界之樹允許，覺醒者不得主動對世俗發動攻擊，除非受到世俗攻擊才能進行反擊，否則將要受到懲罰。這是所有覺醒者和試煉者都要遵守的規定，無論這個規定是不是合乎時宜，至少到現在還沒有更改。而現在，在這裏同樣適用。

對方雖然形態醜陋，甚至對蕭焚他們充滿惡意，但是他們還沒有變異。

隨著他夾帶著火團和光明猛然落下山谷，發出「轟」的一聲巨響后，諾威麗才從心馳神遙的狀態中解脫出來。看著數十米的山谷深處，蕭焚正在那裡熠熠生輝，女病理學專家長長地吐了口氣，低聲說：「哦，好吧，你到哪裡，我跟你去哪裡。」

但是蕭焚又不想就此脫離，關於淚滴的謎團太多，今晚是一次不錯的解謎機會。某些謎團只差臨門一腳，如果失去今天這個機會，誰知道下一次會是什麼時候。

蕭焚微微嘖嘴，說：「我必須抓住那些人，否則會有更多的人受害。」

這些人唯一能夠證明生命存在的也許只有他們的眼睛，除了這些眼睛，無論是他們乾涸的，緊緊包裹住骨骼的皮膚，還是看上去沒有什麼起伏的胸膛，都讓人感覺不到生存的感覺。比起那些電影里的喪屍，這些人看起來更加糟糕，由於全身表面的肌膚都已經完全脫水，緊繃繃的箍住骨骼，因此負擔著臟器的肚子就顯得格外膨大，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個巨大的腫瘤。

蕭焚到不畏懼被這些人類圍攻，以他的斗篷防禦力，就算是這些人類發生了初步的變異，也不會對他造成傷害。問題是，蕭焚真正的敵人們，此時可能正隱藏在這些上癮的人中間，伺機發動真正的攻擊。在這種紛亂的局面下，想要找到那些敵人將會變得更加困難。

蕭焚微微一愣，正要說些什麼，這個和尚已經轉身，對著周圍的那些似乎被聲音震懾的上癮者們吟誦起經文。不懂扶桑話的蕭焚和不懂佛經的諾威麗根本不著調這位和尚說了什麼，只知道這個和尚在念誦經文的時候，那些上癮的人類全部停住了腳步，一個個呆呆傻傻的站立在那裡，眼中的痛苦焦躁都在慢慢的消失。

聽完諾威麗的翻譯，那名和尚扭頭看著遠處黑暗中不斷打過來的子彈，安靜了片刻，在和尚的腳下，忽然浮動出一個說不出名堂的黑色物體。

也就是說，在沒有得到世界之樹的允許前，或者說，在這些人真正對蕭焚他們發動攻擊前，蕭焚不能對這些人類出手。而這，顯然是蕭焚所沒有預料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