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七章 前與后

或者說，她們已經必然會變成美杜莎，就像是她們的母親那樣。這個過程無法逆轉，只會不斷地加速。

蕭焚長長的吐了口氣，他當然知道那意味著什麼。不受法則控制的成長，最終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一個異世界的生命。

來人微微一怔，隨後問：「你見過我的曾祖母？」

蕭焚皺眉說：「你不懷疑我？你不懷疑我們？僅僅只是因為我們站在這裏，你就能斷定？除了傳奇之外，我可不知道還有誰能夠如此輕易的知曉一切。」

亞莎主教看著蕭焚說：「每個生命都很珍貴，所以不能因為自己的好惡，就去決定她們的未來。」

也許這才是世界掌控者們進行決鬥的真正意義，它們需要讓這些覺醒者們知道，所有的生命都很珍貴。覺醒者越強大，他們的所做作為，所思所想影響越大，甚至可能決定一個世界的生死存亡。所以，覺醒者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能夠戰鬥的能力，同時還需要學會慎重的抉擇，並且學會為這種抉擇承擔責任。

蕭焚抱著莉亞慢慢轉身，諾萊爾站在他的身邊，用手緊緊抓住少年覺醒者的褲子，在蕭焚完全轉身之前，小姑娘問：「我們說過的，你沒有忘記，對嗎？」

蕭焚站在空曠的修道院中，用手輕輕地撓了撓頭髮，他現在能夠承擔這個責任嗎？在此之前，他可以不聞不問，只要獲勝就好，至於這個世界是存在還是毀滅，與他毫無關係。但是，現在，連他的一部分意志都知道所有的生命都很珍貴，從而不顧一切的拯救著這些生命。而他，就這樣冷冰冰的作壁上觀？

亞莎主教非常意外蕭焚能夠點出法則線，但是這種詫異在片刻后歸於平靜，她看著那些法則線，說：「我原本想要讓她們用行動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但是現在你已經發現了問題所在不是嗎？是的，如果沒有發生意外，她們會正常的生存在耶諾爾的法則中，與其他的孩子沒有任何區別。我們會正常的對待她們，培養她們成長，直至她們成年。這一切無需繆拉圖伯爵請求，我們自然會做到這一點。但是，現在不同了，她們已經開始排斥耶諾爾的法則，而耶諾爾的法則也變得對她們憎惡起來。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對嗎？」

所以，現在蕭焚需要大張旗鼓的行動，大張旗鼓的搜集各種信息，儘快的找到方舟的消息。當然，他心中非常清楚，方舟的消息得到的越多，也就意味著聖杯越早合為一體，而那同樣意味著這個決鬥世界毀滅在即。到那個時候，蕭焚會面對更為艱難的抉擇。究竟是保留這個世界，讓聖杯永遠不會湊到一起，還是合成聖杯，成為間接毀滅這個世界的兇手。

「他們總是稱呼我為亞莎嬤嬤，你也可以這麼稱呼我。」

蕭焚有些驚異的問：「我不知道你居然會來接見我們，事實上，哦……」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蕭焚知道的越多，對於未來的準備就有越多的改變。當他與笛卡爾他們匯聚到一起之後，他的行動已經無需隱秘。沒錯，他已經不再考慮什麼其他世界覺醒者會不會對他造成威脅之類。現在的少年覺醒者看的更遠，在沒有收集齊17個方舟建造信息之前，誰也不可能得到聖杯，更談不上獲勝。這個時候，其他世界的覺醒者就算知道了蕭焚的存在也毫無意義，殺死對手不能保證自己一定獲勝，這個道理對於決鬥者們來說沒有區別。

和當初20幾歲的蕾莉亞公主相比，這位中年女性的眼角已經出現了細細的皺紋，年輕時代的美麗，到現在沉澱成了一種慈祥與溫和。那種曾經在蕾莉亞眼中偶爾出現的堅毅，在這個中年女性的眼中倒是經常可見，只是這樣的情緒被掩藏在更為溫和的表情下。

「與一名國王見面，難道不應該至少是一名主教嗎？或者你想要見到教皇？」

幾名穿著類似拉德耐爾長公主殿下衣服的女性垂首走了進來，她們的雙手都抄在袖子里，大部分的面孔也被兜帽遮蓋，只能隱約看見她們緊緊抿著的嘴唇。

一旦成為美杜莎，她們很可能會被現在的法則排斥，甚至是傷害。那個時候，她們必須回到自己的世界中去，否則與現實法則的對抗，不僅會傷害她們，也會對她們的周圍造成傷害。

蕭焚想也不想，伸手點觸空間，轉瞬之間，整個修道院中的法則線已經四處密布，每個人都在這些法則線的穿透中。除了莉亞和諾萊爾之外，那些法則線奇怪的繞過她們，在她們身上留下一片空白。

蕭焚急忙搖頭，那位曾經表現的非常強勢，但是內心無比脆弱的蕾莉亞公主影像從來人的身上漸漸褪去。最終出現在蕭焚面前的，是一個大約40多歲，看起來非常沉靜的中年女性。黑色的教室袍上一塵不染，寬大的袍子遮住了這名女性的身體，讓外人根本看不出她的身軀，僅僅知道她很高，就像是當初的蕾莉亞公主一樣。

亞莎點了點頭，隨後和緩的扭頭看著祈禱大廳右側的通道，說：「你們可以出來了，總是躲在那裡，會讓我們的客人感到不安。」

諾萊爾用力點頭，隨後更加用力的抓著蕭焚的衣服。

從托貝爾城出來，蕭焚始終處於一種孤立無援的狀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敵人究竟有誰，只能大概的估計，有皇帝的勢力，有教廷的勢力，另外還有一個不知名的強大勢力。因此他無法光明正大的帶著兩個孩子前往斯圖加特，因為皇帝可能會從中橫生事端。那個時候的蕭焚，最不願意的就是讓這些突然發生的事情，打亂他的計劃。

生存還是毀滅，從來都是一個極為困難的抉擇。而這個按鈕現在已經放在蕭焚的手中，也許以後輪不到他來按動這個按鈕，就會被踢出局。但是，他現在必須做出決定，究竟做出怎樣的抉擇，並且堅定的讓這個決定執行下去。

「如果沒有發生意外，我們也不希望如此。」

來人笑了起來，她沒有像那些貴族女性那樣用手或者扇子擋住嘴，讓自己的笑容看上去更有誘惑力。而是自然地笑著，自然的走過來，幫助還在睡覺的莉亞擦拭了一下嘴角的口水。又揉了揉開始膽怯的諾萊爾的腦袋。隨後徑自走到聖像前祈禱了片刻。在這個過程中，祈禱大廳中一直保持著安靜，雖然蕭焚能夠感覺到一些不同的氣息，但是這些氣息沒有公開出現干擾這位中年女性的行動。

亞莎溫和的反問，她低頭看著諾萊爾，安靜了片刻，說：「看來你們遇見了一些難以想象的事情，即使如此，你依舊帶著她們來到了這裏，主必然見證你的虔誠和守諾。」

這個發現讓蕭焚愣了一下，在幾天前，鼠人的村莊里，蕭焚也曾經使用過法則線。那個時候，這兩個女孩並不排斥這些法則，但是幾天後，一切就變得完全不同。

女性輕輕的敲擊了一下聖像旁邊的小銀鍾，示意剛才的祈禱已經結束，隨後扭頭看著蕭焚，自我介紹說：「我現在負責管理這個修道院，很感謝你遵守諾言，帶著她們來到這裏。」

在片刻打量后，蕭焚謹慎的問：「請問，您是誰？」

糾法派。

在蕭焚的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這個聲音聽起來非常溫和，但是在溫和之中，還有一種難以磨滅的強大力量。那是一種不容人質疑，不容許反抗的力量，似乎聽見這個聲音，就會讓人不由自主的臣服，或者是不由自主的將自己心中所有的秘密全部吐露出來。

亞莎大主教笑著搖搖頭，示意諾萊爾過去，這個輕輕招手的動作讓諾萊爾有些猶豫。小姑娘抬頭看了一眼蕭焚，不知怎麼，蕭焚總覺得這個祈禱大廳里有種異樣的氣氛。這讓他最終抓住了諾萊爾，低聲說：「不，諾萊爾，沒有我的同意，你哪裡都不能去。」

這個反應讓亞莎主教有些驚訝，她抬頭看著蕭焚，問：「你在懷疑我？」

蕭焚沒有回答，而是緩緩活動身體，這裏的氣氛越來越不對，他能夠意識到這一點。有種奇怪的敵視感，不是對他，而是對著還在睡覺的莉亞以及諾萊爾。他送兩個孩子來到斯圖加特，是為了保證她們的安全，讓她們能夠更加安心的成長下去，而不是送她們去死。

蕭焚笑著點頭，隨後扭頭看著身後的出現的那個女性。在那瞬間，他的視線中似乎出現了兩個身影。這當然不是他又一次看到了另一個空間，而是過去的記憶和現在的景象混在一起的表現。他下意識地喊著：「蕾莉亞公主殿下？」

「你在擔心什麼？」

「亞莎大主教？！」

是啊，承擔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