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0章 借宿佟家
李薇心說，人家收留一夜，也不能佔了女主人的床，朝她娘咯咯笑著，往佟氏懷鑽。
佟永年沒錯過自己娘臉上的一抹他最熟悉的哀傷神色。怔怔的立著，好一會兒去向東鄰的那戶人家走去。
何氏和佟氏說了一會兒話，心頭的抑鬱也消了些，悄悄笑道：「你看年哥兒，還知道用手護著梨花……」
佟氏愣了下，笑笑，「待會兒你去問問不就知道？」又問，「想給梨花送去？」
佟永年忽閃著清眸，坐在木塌邊兒，把她自翻身之後的動作表情都看在眼裡，愈發驚奇。看她濃黑的睫毛慢慢合在一起，鼻翼微動，小嘴微翕，臉上沒有了剛才他也說不出是什麼的表情，提著的心放了下來。
佟氏喜得把她抱在懷裡看了又看，直說稀奇，才六個多月的娃兒，竟能聽得懂這話兒。
李薇這才睜開眼睛，動了動她有些木麻的小腿兒。悲催的，居然忘記了這樣的夏天，她這個小奶娃兒只穿了件小肚兜兒，剛才佟氏給她脫衣裳的時候，她反抗不得只能裝死！
屋裡靜悄悄的，兩側是一大一小平穩綿長的呼吸。靠窗子的紅木漆桌子上有一盞豆大的油燈，閃著昏黃的光。她在直直盯著帳頂，感嘆有錢真好！最起碼不用忍受蚊子的騷擾。
佟氏抱過李薇，嗔怪何氏一眼，「李家嫂子還和我說這話，我若不是出門不方便，早就過去了。你來我這裏正好兒！」
「那……你要不
何氏佟氏進屋去說話兒。春杏亦步亦趨的跟了進去。
那娘兩個說了幾句話，便熄了燈，只留一盞豆大的油燈在窗前桌上，佟氏是怕她認生地兒，晚上再哭鬧起來，來不及點燈。
佟氏對上梨花那睜得溜圓的眼睛，伏身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抱起她，「你娘說的一點沒錯，梨花真是乖得很~~來，佟嬸嬸把尿尿啊……」
李薇在這個時候只能盡量忘記自己的裡子已經二十四歲了，反正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知道，沒人知道……就這麼在自我麻痹中熬過在佟家難熬的一夜。
佟永年支起胳膊，俯視過來，小聲問，「你要噓噓嗎？」
李薇使出吃奶的力氣，翻了個身兒。衝著藍天白雲長長的吐了口氣兒，仰望高遠的天空，確實能讓人心情愉快一些。佟家小院籬笆牆角種了幾株薔薇，此時開得正艷，幽幽的吐著芬香。
李薇下午睡了好長時候，這會只是假糜。腦中仍是紛紛亂作一團，想得最多的就是，分了家她們住哪裡？以今天這仗勢，若是分家還住在一個院子里，只怕日後的日子更加難熬。
佟氏在西間兒安撫何氏，又陪著說話好一會兒才回來，看到這情景又笑了。
何氏看她這樣，心知她已聽說了。來的路上不停的有人打招呼，熟
不要以為她是個小奶娃兒，就可以偷偷捏她的小臉蛋兒，小鼻子，小手，小胳膊，小腳丫……
佟永年點點頭，好象是下午睡多了，也好象心裡頭有一面鼓「嘭嘭嘭」的敲著，聲音不大不小，象是從心裏很深很深的地方傳過來的，一下一下擾得他睡不著。
佟氏知道他說的是府裡頭還不到一歲的四丫頭。淡笑了一下，拍拍他的頭，「你就去柱子家問問吧。」說著轉身自己家院中走去。
佟永年幽黑的眸子一直盯著臉上沒有丁點兒笑意的李薇，彷彿在確認她是不是嚇壞了。
接過佟永年手的扇子，「年哥兒也睡吧，娘來扇！」
佟永年看了看似乎已經睡著的小奶娃兒，輕手輕腳的在她在旁邊兒躺上，悄聲問，「娘，李大娘會一直住我們家嗎？」
佟氏也笑了，這孩子這些天老去李家玩兒，每次回來臉上都帶著笑。
何氏便跟李薇商量，「晚上和佟嬸嬸睡大炕好不好？」佟氏怕孩子認生，再委屈著孩子，忙說，「我和年哥兒睡小炕就好！」
佟永年臉紅了一下，眼睛閃了閃，象是找到合適的理由，急切的說，「梨花好瘦，四妹妹……」他突然住了口，眼睛略帶不安緊張的望著佟氏。
把春桃和春蘭安排到銀生家裡，他家有兩個閨女，銀生媳婦兒跟何氏交情也不錯
還好佟氏睡得輕，被輕微的動靜驚醒，坐起身子，見佟永年眼睛大睜著，沒有丁點兒睡意，輕笑，「年哥兒睡不著？」
佟氏何氏出來準備做晚飯時候，看到是這樣一副情景：夏日屋蔭里，碎花褥子長塌上，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並排躺著，睡得熟熟的，安然靜謐……
佟氏失笑，拍拍他，「快睡吧。你看梨花睡多香！」
想了想，如今的去處只有佟氏那裡了。
佟永年看起來很高興，嘴角彎起，清俊的眼在燭光下閃閃流水似的波光。佟氏去西間兒安置何氏與小春杏，他挑開蚊帳子，找了一把蒲扇，學著大人打扇的模樣，一下一下的扇著。
平躺著看高遠的天空，果然和平時看到的不一樣，天顯得更高更遠，他想到了很多事兒：高高的圍牆，層層屋脊，一座連著一座的院落，以及那些光閃閃的器具擺件，五顏六色的衣衫，和那些粉白的臉兒，紅紅的嘴唇，或兇狠或者假笑的臉……奇怪的是，想到這些心裡頭沒有以往那麼憤怒，好象那些已久遠到高高的天空那麼遠……
仰頭望高遠的天空，似乎在尋找某種神奇的，可以讓小奶娃兒平靜入睡的力量。
李薇白眼。不想！呃，不對，好象又有點想！嗚嗚嗚嗚~~她娘傷心糊塗了，睡前忘了把她了……
大半天的時間，何氏家的事兒已在李家村傳遍了。佟氏也聽說
絲絲涼風掠過，李薇感激的咧了咧嘴，慢慢的閉上眼兒。
李薇一向不是個任性的孩子，前世的經歷也讓她無法任性，但是這會兒她實在提不出什麼精神去迎合別人的好意，鬱悶的把小身子往前一傾，軟軟的趴在木塌子，嗯，褥子確實很軟，磕著一點也不疼。
第二天早上，用過早飯，何氏抱著她離開時，佟永年那小屁孩眼中含著殷殷的光，向她揮手告別，她很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抬臉望天。
李薇看著高遠的天空，也不知道自己該感嘆些什麼。思緒漫無目的飄浮著，鼻尖是幽幽花香，耳邊是潺潺流水，自早起到現在，精神高度緊張的她，慢慢的放鬆起來，意識模糊，眼皮沉得撐不起來……
「哎……你……」佟永年想說這樣會疼的，可他頓住了，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還是個不會說話的小奶娃兒。
佟永年臉上閃過一絲笑意，看了看何氏，何氏也想跟佟氏嘮嘮話兒，就教他怎麼抱孩子，佟氏仍把上次的木塌子抬出來，放到牆蔭處，鋪上褥子，又叮囑：「年哥兒，有事叫人啊。」佟永年點點頭。
佟永年眼中閃過失望，盯著蚊帳頂，好一會兒又說，「梨花嬤嬤不是好人，梨花大姑也不是好人……」
眼睛剛往側面轉，對上一雙漆黑的眸子，反射著油燈的光亮，李薇嚇得差點叫出聲來。眨了下眼睛，
佟氏一邊用手擦去梨花額上泌出的細汗，搖了搖頭，「李大娘有自己的家。」
想了一會兒，他脫鞋子上了木塌子，扭頭望了西斜的太陽，把身上的青衫解下，輕輕蓋在她的身上，雙手抱頭，平躺下來。
「娘，柱子家還有羊乳嗎？」佟永年望著遠去的背影，好一會兒才回頭問佟氏。
佟氏也逗她，李薇覺得在屋裡有些氣悶。咧了一下嘴，朝佟永年伸出手，意思是讓他抱。雖然更想讓小四姐抱，一是她抱不動，二則她的小四姐好象也嚇壞了，膩在她娘身邊，小臉兒沉著，誰也不理。
何氏進了屋，也沒跟佟氏說旁的閑話。這些日子兩家往來的也多些，彼此也略知道一些對方的脾性。簡單明了的說了原由，又說要分家的事兒，開玩笑說來她這裏避難。
「你餓嗎？」佟永年對著沉默的小奶娃兒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憋出一句。李薇頭也不抬，心裡頭煩躁。
孩子爹李海歆當天晚上要跟老李頭兩口先提一提分家的事兒，事先讓何氏先去別處，省得在跟前兒又要吵架拌嘴。何氏有什麼事兒不喜歡回家娘，怕爹娘操心。
佟氏家裡只有兩張炕，平時年哥兒睡在西間小炕上，佟氏睡在東間大炕上。今兒何氏帶著春杏和梨花，要睡小炕，顯得有點擠。
指著李薇，「她想噓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