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7章 許氏上門
聽見許氏叫門，強忍著不耐應了聲，「春峰娘啊，啥事！」一邊兒慢慢的走過去，隔著籬笆牆問。
佟永年迎著眾人殷切的目光，有些尷尬為難，看向還不會說話的李薇同學，「梨花也要聽嗎？」
春柳瞅著佟永年，說，「年哥兒也講一個。」
春林咬著手指，說，「吃！」
李薇更是把手小手拍得啪啪作響，快背啊，快背啊，本姑娘還不知道這是哪個朝代呢，總算是有人能給她一點點信息了。
佟永年抓了抓後腦勺，有些局促，「我，我不會講故事。」看到小春杏鼻眼嗤了下，又說，「我會背詩，關於月亮的詩。」
小春杏有些鬱悶，鼓著小嘴兒生悶氣。
「春峰娘！」她一句話未完，被何氏沉著臉兒打斷，「咱老李家啥時候成大戶人家了？」
何氏從堂屋出來，幾個孩子跟著收秋都累壞了，今兒讓她們想玩的玩兒，想睡個午覺就去午覺。她也想著，趁著有空多歇歇，正準備上炕躺一會兒呢。
春桃自然知道春柳的意思，也跟著湊趣兒，「對，年哥兒也講一個。」
許氏把手中的東西往上提了提，笑著，「秋天快沒菜了，我挑了些嫩的，給大嫂送來。」又低頭對春林說，「你不是想和春杏姐姐一塊玩兒？」
他搖頭晃腦的模樣，讓李家人同時想起鄰村私塾里那個教書的老先生，透著一股子少年老成，格外搞笑，又十分討人喜歡，一家子人笑翻了天。
心裏盤算著
許氏原想嘮點什麼套套近乎，見何氏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訕訕的扯著春林準備家去，「大嫂，要吃菜說聲啊，你那菜園子我見天兒澆水呢。」
佟永年應了一聲，走過來。何氏看他衣裳穿整整齊齊的，就是頭髮有些亂。眼中還有睡意沒消去，心疼的說，「起這麼早幹什麼？怎麼不多睡會兒？」
佟永年似是大大的鬆了口氣，猛的站起來，說了聲，爹娘，我去睡了。逃似的衝進他的小房間。
月快到中天，時候也不早了，何氏點頭，說趕明兒再聽年哥兒背詩。
何氏一聽就知道是哪家了。何家堡姓胡的雜姓就那麼幾家，又是開著油坊的，更不難猜了。說了句，「原來是他家啊。」就再沒下文了。
李薇在心裏為她娘的講故事水平汗顏，但是小春杏好象對這個故事十分滿意，纏著何氏不停的問，後來呢，後來呢？
何氏抹去眼角笑出來的眼淚，說，「年哥兒背這詩怪好，我也能聽懂似的。」
何氏引許氏到東面大杏樹底下坐著，進了廚房，不多會兒端小竹子筐出來，裏面有一把煮毛豆兩根煮甘薯和兩根嫩苞谷。
春杏纏著李海歆講故事，李海歆只好講了個嫦娥奔月的故事，顯然春杏對這個聽過很多遍的故事不太感興趣，又纏著何氏講個新鮮的。
春桃看了看天色
何氏點頭，敷衍笑著，「行，春峰娘，到時候真忙不過來，就去叫你。」
她小頭點得如搗蒜一般，惹得一家子人哈哈大笑起來。
飯桌剛收起不久，許氏拎著一掐子青菜，扯著春林來了，站在籬笆牆外面大聲喊，「大嫂，在家不？」，空氣中的飯香味兒還沒完全散去，她抽了抽鼻子，低聲咕噥，「說沒得錢兒，誰信吶！」
「大嫂，秋里收糧，你家人手緊吧？」許氏笑意盈盈的，問得有些殷勤。
又說，「大娘晌午煮的甘薯你吃不吃？」
何氏自打許氏一來就知道她有事兒，想了想，伸手開了籬笆柵欄，對春林說，「春杏吃了飯剛去睡了。等睡醒了叫她去找你玩兒啊。」
「還行。春桃春蘭大了，也能幹些活兒。我們那地里地力不行，苗稀，穗子不壯，收起來也不累人。再說何家堡的兩個舅舅老早就打過招呼，說忙完他們地里的活兒，來幫著收甘薯……」何氏不想跟她多說，臉色淡淡的，把老二家的有可能想說的話給堵死了。
李海歆也笑了，說，「爹小時候沒機會讀書，也要聽聽年哥兒背的詩。」
何氏倒還真沒聽說，這些日子見天兒家裡地里的忙活，除了大武媳婦兒偶爾來坐坐。旁的人見得也少，再者有滿村傳著佟氏的事兒，她也不想四處去走動，省得有些不知輕重的人刨根追底的問，
佟永年指了指堂屋。何氏明白了，又是心疼又是暖心，忙拉他的手進屋，「走的時候會叫你起的。起早了白等著，來，進屋再躺下睡會兒。」
李海歆點頭說是。
許氏這下明白了，臉上顯出不悅來。鼻子不易覺察的哼了哼，心說不過是個半路過繼來的孩子，你還真當是自己親生的？
春柳幾個在他身後捂嘴兒笑著。
佟永年站起笑，咳了兩下，顯然在這麼多人面前兒背詩，他有些不好意思。
就連一向不愛說話的二姐春蘭也起鬨，讓他講一個給大家樂呵樂呵。
明月高懸，月光皓潔如水。院子外竹林瀟瀟，把這秋夜襯得如此靜寂，安寧。
撇眼看見佟永年背著梨花，小大人一般從茅草屋北間兒出來，丟開春林的手，笑咯咯咯上前，「哎喲，看這小少爺背著梨花象模象樣的……」
一向愛熱鬧的小春杏就更不用提了。響亮的叫嚷著，講一個，講一個！清脆的聲音傳得老遠。
李薇轉過小腦袋看著安靜坐著的小男娃兒，自來到李家，他里裡外外也幫著幹了不少活兒，臉卻一點沒晒黑，月亮照在他臉上，小臉潤瑩瑩渡著一層朦朧的光，頭頂是一方月色頭巾子，黑眸如浸在水汽中的寶石一樣，光華流動。
許氏聽她應承，臉兒一展，咯咯咯笑起來，往外走的身子又不動了，站著壓低聲音跟何氏說，「大嫂，你聽說了沒有，咱娘給老三相親事呢。其中有個
何氏笑笑，「哪有後來。這就完了。」
看著何氏沒接話的意思，訕笑著站起身子，「大嫂要是人手不夠啊，我和老二都是一身的力氣，到時候儘管開口啊……」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白，低頭思故鄉。」他帶著清脆的童音刻意拉得長長，腦袋小幅度搖晃著，頭巾子跟著在月下翩飛，象蝴蝶在風中飛舞。
何氏讓佟永年帶著梨花去旁邊玩兒，看著他走遠些，才回頭跟許氏說，「咱老李家幾輩子土裡刨食兒吃，只有莊稼漢子，哪有什麼少爺！」
佟永年被她們笑得局促，臉上浮上兩片紅暈，抿著嘴回坐到凳上不吭聲。
春柳叫著說她沒聽懂，讓年哥兒給解說解說。
許氏笑著說，「是開著油坊的姓胡那一家。」
再說已分了家，李家老三娶誰不娶誰，都跟她沒關係，也不上心，只是隨口問了句，「是哪家的？」
第二日天還不大亮，何氏就起了身，一出堂屋門兒，看到東屋草房子門口站著小身影，先是嚇了一跳，又試探著問，「是年哥兒？！」
可她現在要討好何氏，也不敢多說，扯出一抹訕笑，拉著春林回家去了。
「啥？！」許氏一時沒反應過來，住了腳步愣住。
許氏臉上僵了一下，笑著，「哎呀，哪能讓梨花舅舅來幫著收啊，自己家裡有的是人。再說了，幹完自己家活兒再來幫著收，天就冷了，別誤了種麥子……」
要，當然要！李
這孩子就這麼早起床了。何氏的心裡頭又一陣酸，又一陣的高興。
李家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吃過了中秋午飯，何氏看了看新煮出的咸毛豆嫩包穀，還有孩子爹買回的點心都沒怎麼動，白面月餅盔子一大家也只吃一個。
因春桃春蘭要跟何氏下地幹活兒，春柳要做家務，梨花早上起得晚，沒個人在旁邊看著，何氏還是不放心。又看年哥兒帶梨花帶得象模象樣的，昨兒剛跟他提過，大人早起下地前，讓他到堂屋來陪著梨花。
好吧，雖然李家除了孩子爹認得幾個字兒，其他的都是大文盲一個，但是這也不妨礙她們善意鼓勵他的好心，春柳拍手叫起來，「好，好，年哥兒就背詩！」
晚上何氏設了香案，擺上供品，拜了月神娘娘，一家大小又坐在院中，邊吃著晚飯，邊賞著明月，更是其樂融融。
何氏想了想，說很小的時候她奶奶倒講過一個故事：講的是古時候有個女娃兒長得很醜，從小就虔誠拜月，月神娘娘見她拜得虔誠，就讓她越長越好看，到十五六的時候，已成了遠近聞名的漂亮女娃兒，很多人慕名去求親，最後嫁了個青俊的後生，生活得和和美美的。
李薇笑得更是格外響亮，李白大人的千古名句，她雖然不記得幾首古詩，可此刻她很確定，這是唐之後啊，唐之後！
何氏笑瞪了一眼，讓她們把桌子趕快收拾了，也早些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