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7章 年哥挨打
李薇的心也跟著吊起來，也沒功夫感嘆二姐的厲聲和三姐因被喝斥在看護她和小四姐的不滿。
何氏又抽空跑了一趟柱子家，柱子正被他娘念叨。他們家只這一個娃兒，柱子娘也不知生柱子的時候傷著了，還是旁的原因，這麼些年再也沒懷上過。
另有幾個好事兒的小子跟在後面跑去看熱鬧。剩下乘涼的大人們都說，現在小水庫的水淺，沒事兒。也有人感嘆，「瞧春桃春蘭急的那樣，說是親弟弟也有人信！」
兩人走後，春柳等三小的吃完早飯，涮碗餵雞飲驢一陣的忙活。
何氏也笑著又把春蘭小時候的事兒念叨一遍兒，說她性子怪得很。
日頭升高，白花花的陽光罩著竹林，李薇這會很是怨念這大片竹林，沒有了涼風，它們更象圍在自己家四周的寬厚牆壁，熱得讓人煩躁。
南面的小水庫其實是個約有五六畝大小的水塘子，在樹南頭的槐樹林外側，夏天裡，小子們喜歡去那裡玩水。前年夏天，水庫旁邊一戶人家的九歲男娃兒跳到水庫里洗澡，不知咋的就給淹住了，幸虧大人發現的及時，撈出來肚子朝下搭在牛背上控水，這才算是撿回一條命。
春桃跑到跟前兒去奪春蘭手中樹枝，臉上帶著急色，「你這丫頭怎麼一聲不吭就打。啊？！年哥兒又不知道這裏危臉，讓他以後不再來不就行了？」
何氏各給兩家準備了二十個雞蛋帶過去，給兩家道歉。大武媳婦兒直說她外道，又笑著說，「我們大山回來呀，直跟我說，春蘭姐可是惹不得，以後誰都別惹她！」
「年哥兒~~年哥兒~~」春蘭奔到小水庫前，臉色發白，扯著嗓子衝著水面喊。
再次醒來時已是半上午，大姐和二姐已回來，坐在她旁邊綉著花，小春杏也不知何時回來了，躺在她身側睡得香甜。
把大武媳婦兒和何氏惹得哈哈大笑。
佟永年抿著唇，眼睛亮澄澄的，「知道了，娘。」又說，「不疼，
李海歆夫婦澆完地下晌的時候，這事兒經跟過來的幾個小子一傳，已在村子東頭傳遍了，他倆還沒進家門兒，就聽人一五一十的告訴她這事兒。都十分感概，「哎呀，海歆嫂子，你可不知道你們家的春蘭，就跟人家常說的，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從小到大沒見她跟人爭過吵過，今兒可算是開眼了。」
春桃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逗她，「那年哥兒不在家，梨花洗不洗？」自小妹會說話之後，洗澡只要年哥兒在跟前兒，她都是這副樣子，小眉頭擰著，小嘴嘟著，一連聲的「不不不」的。
何氏看了看自回到家一直背對院子坐在大杏樹底下，不言不語又不動的春蘭，笑了笑，喊她，「春蘭，做飯了。」
就連一向不怎麼熱心讓大山讀書的大武，也拎著兒子的耳朵殷殷念叨幾回，在學里好好學，將來也考個秀才老爺回來。柱子爹娘自甘不肯落在人後，見天兒掬著柱子，下了學，除了來找佟永年玩兒，旁的地方一概不許去。
晚上，李海歆跟悄悄跟何氏說，「蘭丫頭下手可真狠，大山和柱子胳膊上都透了血了。」
心疼又慶幸，「年哥兒，以後想去小河裡洗澡啊，讓你爹陪著。再者去咱家後面兒那水淺的地方啊……」
春蘭愣了下，也跟著撥腿就跑，身後春柳也急惶惶跟著跑，她回頭厲聲喝著，「你在家！」
春桃聽見忙應出跑過去，那婦人往南邊一指，面有急色，大聲喊著，「你呀，趕快去看看，你家年哥兒和大山幾個往南面的小水庫里去了……小男娃兒家的不知道深淺……」
此時已快正午，日頭毒辣辣的，小水庫里靜悄悄的，沒一個人影。水面閃動著讓人眩暈的白花花光波。一側的槐村林中，有知了嘶啞著嗓子一聲聲叫得急促。
話音未落，手中樹枝已劈頭蓋臉的抽過去。春桃顧不看佟永年被抽打的後背，忙跑去抱住
大山和柱子看春蘭拎著樹枝來勢洶洶，忙提鞋子抱衣裳，叫佟永年，「快跑，你二姐要打人~~」
又安撫柱子大山，「打痛了沒有？」
何氏知道丈夫是打趣兒，仍笑得很開懷。私下裡自己也想想，憑著文軒與年哥兒的好學認真勁兒，兩人都做了官，也不是不可能的。這麼一想，精神氣兒就更足。
春桃臉色「刷」的白了，急忙往外跑，「去了多大會了？」
何氏知道這兩家都疼孩子，反正地里水澆透了一遍兒，也沒事了，明兒就去這兩家走走，別讓這兩家鬱結在心裏才好。
何氏聽說年哥兒沒事，放了心。說春蘭這丫頭脾氣一向怪。又催丈夫趕快去大武家和柱子家看看。
他們已連著澆了三天的水，今日再踩一日差不多便能澆完。李家老三也幫著過來踩了兩日，今兒說家裡的地也要澆水了，何氏和李海歆就讓緊顧著前院的地，不必過來了。
何氏笑得開懷，悄悄跟李海歆說，「我看年哥兒這孩子呀，將來會比文軒更有出息。」
春蘭和春桃對視吃吃笑著。小春杏被吵醒，也鬧著要洗澡澡。
一場連下了兩三天的暴雨過後，天涼爽起來。李薇長長的出了口氣，炎熱的夏季終於要過去了。
幾聲過後，小水庫最里側，連接著溪流的那頭，冒出一個光裸著小胸堂的身影，緊接著又露出兩個小腦袋來。春蘭看到那熟悉的頭巾子，愣怔了下，突然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根小手指粗細的樹枝，撒腿朝那邊狂奔過去。
春桃拍她，叫她別急，也跟著喊，後面跟來的人看著姐妹倆嚇得面無人色，手軟腳軟的模樣，也跟著喊起來。
及至六月底，家家戶戶都在愁著要不要再澆一水時，天象破了一般，傾盆大雨下了起來，溪水猛漲，清澈的溪水變得渾濁不堪，把村頭的小橋淹得看不見蹤影
春桃和春蘭做好早飯，裝上去給父母送飯，順帶接替他們踩一會兒水車，讓他們也好歇歇，緩緩勁兒。
柱子和大山的後背都挨了兩下子，火辣辣的疼，苦著臉兒，搖頭，趕快穿衣裳。
春桃也看到年哥兒了。看樣子，他還真是跳水庫洗了澡。心裏又氣又擔心，見春蘭一副撲上去要抽人的模樣，趕快跑過去，跟在後面喊，「春蘭，你等等！你等等！」
她躺著嘆了會氣，眼皮子澀起來。天熱，夜裡常常熱醒，根本睡不好。
大山粗粗的眉毛皺了下，才問，「春蘭姐在家不？」
春蘭躲開春桃的手，轉身向呆立在一旁，同樣只穿小粗布小襦褲的大山和柱子衝去，邊喊著，「誰讓你們帶他來水庫的？」
雖然何氏與李海歆從未跟佟永年嘮叨過這樣的話，他卻愈發的比往日更加好學，練字的時長也由每日半個時辰變作一個時辰。
許氏也在這個時候生產了，是個丫頭。她見人都說嘴，說這丫頭不尋常呢，應著這麼大的雨出生的。
因佟永年和柱子三人有前科，家裡大人不放心，早上上學送過去，傍晚又接回來。
何氏笑著拍拍他的頭。李海歆從大武柱子家回來，說大武和柱子爹都說蘭丫頭打得好。看這兩個小子以後還敢去玩水！
春桃春柳幾個每次都要捂嘴兒笑好久。
春蘭臉兒繃著，跑到佟永年跟前兒，二話不說，舉起樹枝朝佟永年的小脊背小屁屁抽了過去，「啪啪啪」帶著響兒。他身子抖了下，咧了咧嘴，清秀的眉尖蹙了下，顯然是很痛，可他並不喊叫，眼瞼半垂著，濃密的睫毛抖動，軟軟的說，「二姐，我知道錯了。」
春桃見她醒了，忙把她抱起來，拿帕子擦她後背浸出的汗水。又和春蘭說，「再給梨花曬盆水吧，看這汗出的。到晌午頭再給她洗洗澡。」
吃飯喝足后，她被三姐春柳安放在杏樹蔭下的長塌上，小春杏不知道又跑到哪裡去了。
這
今年的天氣反常，從春上一直干到麥收后，滴雨未下。進入六月里，天更熱的出奇，太陽還未升起，蒸騰的熱氣已讓人渾身濕粘濕粘的。李薇家河沿上的荒地因今年天公不作美，秋糧終究還是沒種上。
春桃私下裡跟何氏說，何氏也笑，說梨花自小精怪，說不定是知道羞羞呢。春桃雖不大信，再一想倒也真有這種可能，愈發拿來逗她。
眼看春蘭快跑到跟前兒，又大喊，「年哥兒快跑~~」
回到家時，春桃已給佟永年抹了藥酒，紅腫消了下去，光潔的後背上留下幾道紅紅的印子，隱隱透著血絲。
家裡地里活計更是不許年哥兒沾一下，只讓他讀書寫字兒，累了就去找大山柱子玩兒會。
李薇自從得知了事始末，對她的這位不愛說話的二姐，又多了一層蔥白，安靜的時候，比大姐更安靜，彪悍的時候比三姐更彪悍，這性子究竟是怎麼生成的。先天？還是後天？！
佟永年光著小脊背小腳丫，身上僅穿一條粗布小襦褲，烏黑的頭髮上濕噠噠的滴著水。抿著嘴唇，抱著衣裳立在岸邊兒不動，眼睛匆閃著盯著已快到跟前兒的春蘭，軟軟的叫了聲，「二姐~~」
春蘭拗著身子不吭聲，臉綳得緊緊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直盯著白花花的水面。
李薇小舅舅中得了秀才，使得剛剛送三個男娃兒入學的家長們對他們有了更高的要求和期盼。
春蘭和春桃一路急跑著，惹得坐在樹蔭下乘涼的大人們，紛紛問急惶惶的幹啥去。春蘭朝那群人看了看，揚聲衝著當中的一人喊，「興旺叔，我家年哥兒去小水庫洗澡了，快，快幫著去瞧瞧……」人群中一個十四五歲的
李海歆也說是，「將來，文軒和年哥兒都能有出息做了官，你即是官老爺的姐姐，又是官老爺的娘，可有你享的福嘍。」
何氏又把在大武家的話兒說了一遍，叫柱子別記恨春蘭這丫頭。
李薇一聽小男娃兒不在家，想想水中愜意，這樣的流火天，能洗個澡澡，自然是再舒爽不過了。點頭同意。
這些日子三人倒十分乖巧，佟永年放了學后就窩在家裡練字念書，實在不想念的時候，就背著已經會走會跑，但卻開始裝懶的李薇同學，在小竹林轉悠著，或者應小春杏的要求，滿院子幫她扑打著蜻蜓。柱子和大山再來找佟永年去上學，每次看到春蘭，總會下意識的往一旁躲躲。
李薇扭著身子，說，「不要。」想起去年這時，她們幾個把自己當作逗人的小玩具，她就怨念。
中間有人笑著應話，「那可不是。給她們家帶了銀子的弟弟，咋能不是親的？」
正巧大山從屋裡出來，何氏問還疼不疼，又讓他去家裡玩兒。
後面跟來的人被春蘭這丫頭驚得目瞪口呆。李家村東半截街的人都知道春蘭是個悶性子，不愛說話，也不愛閑逛，從小到大更沒見她和那個孩子鬧彆扭吵吵嘴。沒成想竟也是火爆脾氣！
春柳愣怔了好一會兒，春蘭和春桃已跑遠了。慢吞吞的回到大杏樹下，指著春杏和李薇，「都是你們兩個！」
幾姐妹正笑鬧著，從竹林那邊過來了個中年婦人，立在李家籬笆牆外，喊，「春桃啊，春桃……」
春桃看見大山和柱子胳膊上有被樹枝抽紅的印子，瞪春蘭，回身看佟永年的後背，潤白的後背上已浮幾條紅腫印子，氣得一個轉身兒過來，朝春蘭後背「啪啪」給了兩下子，怒斥，「下手也沒個輕重！」
何氏心疼他年齡小，讓他歇著些。他忽閃著眼睛，輕抿著嘴搖頭，說，小舅舅回來要檢查呢。
後來村子里的大人都把這事兒記著，狠掬著孩子們不準偷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