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5章 腌酸筍子
春蘭春柳把兩人挖的筍子撿了滿滿一大筐子，合力抬著往院中走。李薇跟在後面兒心頭一陣的感慨，真不知道她幾世才能修來這樣的福氣，給她這樣的好家人，好姐姐。
撇眼瞧了瞧東屋北間兒緊閉的窗子，大姐自燒了水后，便又躲進東屋裡去。嘆了口氣，悶悶不樂的垂下頭。在她的小心思里，她的大姐是這全天下最好的姑娘，可不是一般的人能配得上。可她也知道，單就她們家這樣的家境，再好的姑娘，挑選的餘地也不大。無非是配個農家小子，再或者高攀一些，配個鎮上的富戶罷了。
石頭娘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抓著何氏的手一連聲的說，「大妹子，你這大恩大德，俺們都記在心裏了。不管石頭考得咋樣，總不會忘了你一家的恩情。」
何氏不理會他，只催他快些走，別誤了事兒。
春蘭放了筐子，走近，把佟永年手中的鐵揪拿接過來，又拉過他的手，只見白晰的手掌心被磨的紅紅的，幾乎要冒水泡的樣子。
李海歆走後，用過早飯，家裡地里也都沒什麼事兒，何氏便想著去何家堡一趟。看看梨花小姨的親事兒說得咋樣了。這一年來，陸陸續續說了不下十門親事，她愣是一個也沒相中，挑剔的名聲都傳到何氏耳朵里來了。再不定下，等這名聲傳得大開了，就更不好說親了。
她前世有一個好朋友家在桂林，曾吃過她從家裡帶的酸筍子，又酸又香，完全的自然發酵，十分可口，加了辣椒和肉沫炒，那酸辣酸辣的滋味兒別提就有多美妙了。
雖然這些筍子在姐姐們眼裡，除了餵驢之外，沒有多大的用處，可還是抽時間陪著她玩鬧。
春蘭愣了下，笑出聲來。春柳笑得更大聲，迎著跑過來的李薇，一把把她抱在懷裡，「小精怪，你才大多點兒！」
額頭上的乍然涼意讓李薇抖了一下，嘻嘻笑著往春桃懷裡靠。
裏面也有毛筍子，這種筍子是實心的，直接撥了炒著吃很脆嫩，只不過數量很少，而且毛筍子剛冒頭，便有人來撥，拿去鎮上換錢。現在滿竹林找，也找很難找到一根來。
李薇坐在大杏樹下，短胳膊抱著小短腿兒，正在盤算著如何跟大姐張口，聽她叫喊，忙溜下塌，嘴裏叫著，「大姐，別把我的筍子餵驢。」
兩人笑鬧著挖了大半晌，春
入至傍晚何氏歸家，小春杏把梨花非要玩什麼腌筍子的事兒添油加醋的事兒說了一遍，惹得何氏又笑又氣，直點她的小腦袋，繃著臉兒訓斥，「不給幾個姐姐找點事兒干，你不就甘心！」
大山和柱子正巧來找佟永年玩兒，在院門口聽見，喊著，「梨花，讓我們腌不？」
春桃捂著被她小嘴親過的地方，臉紅了紅，輕笑起來，點她的額頭。
石頭娘也出來，又說一番自嘲的話，何氏忙讓她別這麼說。
因這個，她和三姐春柳一樣，極度反感前來給大姐說親的人，不想讓她嫁那麼早。
何家堡在李家村西面兒，鎮子在李家村東面兒。常有何家堡去鎮子的牛車驢車從村子里經過，她到小貨棧給梨花姥爺買了酒，邊等過往的順路車，邊與村子里的人閑話幾句。
她的小臉兒因用力憋得通紅，春桃緊趕走兩步，接過來，把手洗乾淨，帶著水按她的額頭，「你個小丫頭，見天兒會給我灌迷魂湯。」
李海歆也說讓他們別耽擱功夫了，趕快回去準備著。
李薇心裡頭大樂，高興的點頭，轉身走到草屋門口兒，雙手掐小腰叫著，「二姐三姐四姐年哥兒~~下晌咱腌筍子咧~~」
泉水倒好解決，自已家後面的溪流之中的水，也清澈得很，礦物元素含量應該也差不到哪裡去，想必應該可以替代。只是那種罐子不知道家裡有沒有。先前也沒注意過。直覺那種罐子應該是個大問題。古代人還沒有真空之類的意識，自然也設計不出那種罐子。要想密封，估計只能用泥巴封口了。
扭著身子從佟永年懷裡下來，小胳膊一揮，很豪邁的用脆嫩小嗓子叫著，「我們挖筍子吧。」
佟永年看她小臉綻開，笑了，彎腰拿起鐵揪，跟在她身後滿竹林跑，她指哪顆，就挖哪顆。
春桃走近逗近她，「梨花咋了？」
送走這三人，何氏又陪著王喜梅的娘說了會閑話兒。她自上午就興頭頭的，象是這事兒是她辦成的。王喜梅拉扯她幾回，她只是不理。
這個過程李薇因太過投入，忘記了找
李薇撐著身子，湊近春桃，小肉胳膊抱著春桃的脖子，「吧嘰」親了一口，咯咯咯的笑起來。
春柳聽見，在院中又喝斥她。
春柳一邊撿兩人挖出的竹筍，一邊接過春蘭的話數叨，「可不是。她弄個菜園子，天天叫我們幫著收拾，這會挖筍子，還又得過來幫她收拾。」
今日佟永年假休，用過早飯便去小竹林里讀書。何氏交待春桃家裡顧著些，便拎著小包袱去了村中的小貨棧。
由梨花小姨的親事，又想到小弟何文軒的親事，雖是男娃兒，不用太急，可現在也十九歲了。又因這個想到春桃……愈想事兒愈多，她不由嘆了口氣兒。
春桃想了想，下晌倒也沒什麼事兒。且田裡馬上就要忙了，一旦開忙，又丟下梨花一個人，怪可憐的，便蹲下身子，拽她的小鼻子，「好，還讓梨花指揮著，好不？」
李薇坐在院中的小板凳上，聽著屋裡的客套，不多會兒就變成去年收成如何今年收成如何，你家孩子如何，我家孩子如何，一會兒又變成大兄弟如何，老哥如何。還時不時有呵呵的笑聲傳來。
石頭娘幫在廚房幫忙做飯，趙昱森一個人在院子里走走看看，偶爾問李薇這個小嚮導幾句話，時間也不算那麼尷尬難挨。
何氏聽見聲音，不承想孩子爹回來這麼早，忙廚房探出頭來，笑著，「回來啦，趕快洗洗和石頭爹到堂屋坐著吧。飯馬上就好。」
一進竹林，呼吸著清新凌洌的空氣，李薇的心情變得暢快起來。小腿腳輕快的在竹林子里鑽來鑽去，一隻只冒出地面的胖胖竹筍讓人心生歡喜。佟永年在身後緊跟著她，嘴裏叫著慢點跑，別摔著。
今日艷陽高照，天晴得極好。李薇因心趙石頭一家來，又勾起對大姐的親事兒的擔憂，旁的提不興趣，哼哼嘰嘰的粘著春桃，寸步不離她左右。
她努力在腦海中搜索著朋友說過的腌酸筍的方法。好象是要用泉水，先沉澱一晚上。再將筍子切得大小適中的條或片，晾乾上面的水分，把泉水倒入，下面沉澱的部分不要。再用罐子沿可以盛水的罐子裝起
入夜，她躺在炕上腦海中反覆過著下午腌筍子的步驟，確定整個過程中，大姐沒沾過丁點油，又確認那筍子是全部晾乾水份才下進去的，又想了一遍兒封口的過程，確認是封得很嚴實。
所以，她覺得她該賺錢了。該給這個家出些力了。只是……她放下小手，垂下眼瞼，看自己的小短腿兒。
李薇嘿嘿笑著，不接話。望著這大片竹林中的遍地竹筍，繼續沉思。
大姐今年已滿十五歲了。按照這個李家村女子出嫁的平均年齡來看，她的親事少則再等三年，最多不會超過五年。二姑海棠現年十九歲，還沒定人家，她就聽她爹娘以及大山娘三嬸兒經常嘀咕著，再不定就成老姑娘了等等。單以家境來看，大姐的婚事幾乎已成定局。可，她很不捨得，很不願意她的天下無敵第一好的好大姐也象她娘一樣，嫁個莊戶人家，順帶再吃她娘以前吃過的苦。
這才放下心來。滿懷希望的入睡，希望她可以一次成功，做出史無前例超級無敵好吃到暴的酸筍子來。
趙昱森規規正正的給何氏夫婦行了大禮，何氏趕忙拉他。又跟石頭娘誇這孩子懂事。
李海歆回來時，他看著院子中有幾個不認識得的，登時愣住，春柳忙去開柵欄，又低聲把這些人的來意與李海歆說了。
李海歆也說，鄉里鄉親的，幫個忙不算啥。讓石頭爹進屋去。不多會兒李家老三也來了。進廚房與岳母娘和大嫂打了招呼，也去了堂屋。
李薇在竹林子里跑了幾步，停歇下來。挑了一塊乾淨光滑的石頭，坐下，小手托著腮，盯著這大片剛冒出的筍子沉思。
說了閑話，就開始說這事兒咋辦。現在離童生試只剩下十來天了。後來何氏想了想，即幫人就幫到底，讓孩子爹陪著走一趟。
她說話早，現在小嘴巴十分的利索，小嗓子脆嫩，在院中傳得老遠。逗得幾人齊聲笑起來。
何氏知道她是過意不去。就笑笑，說沒事兒。
何氏看她眼中帶著淚意，忙笑著勸，「嫂子這是幹啥呢。孩子有出息，誰也不願眼睜睜看著被埋沒了。再說，這也不算啥大事兒。」
李薇嘿嘿笑著，又抱著她娘的脖子撒嬌。
讓佟永年
等這些人剝好了筍子，李薇讓大姐幫著洗凈，每根筍子對半切好，又磨著二姐把家裡頭她娘夏天下大醬的大肚罈子找了出來，洗乾淨，放在太陽底下曬著。拿著要自己腌不讓她們動手的借口，把剛幫她剝筍皮的一眾人都趕走，只留春桃幫著她。
王喜梅剛走出院子，石頭爹忙了跟過去，問村子里的小貨棧在哪裡，有沒有賣肉的人家兒。王喜梅心知他們過意不去，要去買些酒肉過來添菜。
李薇咧了咧小嘴，朝二姐春蘭討好一笑，趁她沒直起身子，雙手抱著她的脖子，朝她的粉臉上「吧嘰」親了一口，又甜甜糯糯的叫了聲二姐。春蘭臉上綳不住，扭過頭「撲哧」笑了。
這會兒正是筍子瘋狂生長的季節。這片竹林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臨著溪邊長約有五六百米，寬大約也就是百十米左右。
春柳衝過來要打她的小屁屁。李薇咯咯笑著，朝佟永年跑去。
李薇糾結了一下，翻著白眼兒，「你是男娃兒！」果斷轉頭，邁著小短腿兒朝三姐跑去。
李海歆笑何氏操不完的心。梨花小舅舅在外面兒什麼好吃的吃不著，巴巴的把大醬帶過去讓人笑話。
倒是碗口粗的大筍子有很多，這種筍子吃起來有股子苦澀味兒，加少量的菜油清炒根本不行。前幾天何氏拗不過她，特意去割了一小塊兒豬肉炒了一小盤兒，雖然比菜油炒得好吃一些，可仍然去不了那股子澀味。一家人秉著不浪費的原則，才勉強將那盤筍子吃完。
想到這兒，她突然有了精神，她雖然不能自己動手做，但是她有疼她的姐姐們，還有撒嬌的小絕技。
李薇回頭笑嘻嘻的看著臉色略紅的佟永年。
她氣喘吁吁的跑到跟前兒，仰起臉兒看著春桃，拽著她的衣擺撒嬌，「大姐，下晌咱玩腌筍子行不？」
石頭爹也是典型莊稼漢的性子，老實誠懇，花哨的話不會說，一連聲道謝。一家三口急匆匆的走了。
李薇心說，缺什麼來什麼，現成的幫手自然要用的。小胳膊一揮，一副恩赦的模樣，「行，讓你們腌！」
佟永年應了一聲。
第二天一大早李海歆套了驢車朝小趙村去。因過年不久，何文軒剛離家，何氏也沒啥要捎帶的。只把頭天晚上用油蔥炒的大醬裝了滿滿一小罈子，用布包好，讓李海歆捎帶上去。
臉兒
說話間，石頭爹過來打招呼，趙昱森也跟在身後行禮問好。
及至午飯開始時，剛認識沒多久的人，一轉眼兒就熟得在一個村子里生活多年的近鄰一般。
這家人知事明理兒，也讓她心下滿意。與這二人指了路，便回家去了。
用過午飯後，春桃看著春蘭春柳剛抬回的一大筐子筍子，還有前兩天剛挖好的一大堆，堆放在草屋裡，跟春蘭嘀咕，「這麼大堆筍子餵驢可惜，吃又不好吃。」
用過午飯，兩家人更是熟識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的歡暢。何氏喜歡石頭娘的大方明事理兒，辦事周到。石頭娘更別提，對何氏一家感謝得很。
蹲下身子，笑問，「梨花煩啥呢？」
再回頭看看跟在身後，臉上汗意未消的佟永年，朝他揮揮小手，笑得更開懷。
「好啦。」李薇點頭，看大姐額上因這一通忙活，已出了一層細汗，心裏很過意不去，忙去端盛水的瓦盆，甜甜的叫了聲，「大姐洗手。」
佟永年早讀回來，看見她不歡實。忙進屋放了書，從草料兼雜物間里拿出一把鐵鍬來，「梨花，走，哥哥帶你挖筍子去。」李薇看著他眉眼清朗，唇角淺笑，如和熏暖風般將心頭的抑鬱吹消散了些。又轉頭看大姐，在去挖筍子和粘在她之間做著鬥爭。
春桃知道小妹與村子里的小娃兒不同，自小就喜歡玩些稀奇古怪的，便由著她鬧。
這會兒人一走，王喜梅也不太避何氏，強拉著她娘回前院兒，「嫂子，你忙了大半天了，快歇著吧。」
又揚聲朝東屋喊著，「年哥兒，再跟梨花玩，少挖些啊。」
佟永年把她的臉上變幻著的神色一絲不落的盡收眼底，輕笑了笑，這個小丫頭還是如小時候那般精怪，總是在人不注意的時候會流露出一些大人們才有的神情。
切好了筍子，按照她的要求從缸里舀了些水倒進晾乾的罈子里，把晾去水分的筍子條放進去，蓋上蓋子，弄了泥巴把大肚罈子封了厚厚的一層。笑著問她，「這就好了？」
佟永年抹了把額頭上的細汗，蹲下身子，指著自己的臉，「哥哥給挖了半晌的筍子，梨花也親哥哥一下。」
讓他們回去收拾一下，明兒一大早就動身，去縣城五六十里的路，路上也要耽擱個一半天的功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