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8章 酸筍好吃
想來想去，只有加溫這一項。最常見的是太陽底下加溫，至於燒柴加溫，她倒是想過，可是不敢付諸行動，生怕把一家子人的辛勞都化為烏有。
大半中午的時候，李海歆趕著驢車回來，車上放著五六隻大肚子罈子。何氏埋怨他買的小，李海歆笑笑說，「這就是最大的了。」又說路上幾個人看見都問他買么多罈子幹啥。
何氏擺擺手，「你愛說啥說啥。」
何氏問他咋回的，他說，「還能咋說。說咋家孩子多菜少腌菜吃唄！」
又看爹娘臉上有尷尬之色。拽著何氏的衣裳吃力的從椅子站起來，一手掐小腰兒，一手指他鼻子，大聲喊，「待會兒酸筍子做好了，你別吃！」
小春杏一肚子鬱悶正無處發作，應聲點頭，「嗯，他要吃他就是小狗！」
胡掌柜與李海歆夫婦打招呼，說了兩句什麼時候再送雞蛋過來等等的客套話。領著他們上了二樓。
李薇在她的臉上巡視了幾圈兒，猜測小四姐只所以忍，是因為有她爹娘在跟前兒呢，若是爹娘沒在跟前兒，她估計老早就拎起他們家鋪子外擺的大叉耙輪過去了。
儘管李海歆何氏一直推讓，武掌柜還是點了兩葷四素，兩道麵食。
春柳看娘和大姐挖得慢，便和兩個小的就地剝筍皮。
他倆在前面兒挖，春桃和春蘭抬著筐子在後面拾。不多會兒佟永年下學回來，春柳拉著他，把李薇的事迹又給宣揚了一遍。
胡掌柜一聽家裡還有，登時眉開眼笑，轉身何氏道，「弟妹，家裡再腌了筍子能不能都送到我這裏來？咱還按雞蛋那樣，送來一次立馬結清！」
何氏笑起來。李薇也笑起來。她爹還是有點保護商業機密的意識。
有了能錢的動力，一大家子幹活的勁兒頭都很足，直到春柳把飯做好，暮色四起時，何氏與李海歆又挖了滿滿筐子。
李海歆應著梨花的要求抱著兩罈子酸筍跟著上了二樓。武掌柜把罈子交給胡掌柜身邊的小夥計，笑著，「麻煩老哥把這個用五花肉和辣子炒了。」又半真半假的指著李薇，笑著，「可是這個小丫頭專門給我腌的酸筍子。」
便催著李海歆趕緊去鎮上給胡掌柜送去。上次回家的時候，胡掌柜一再說，一旦腌好讓他們緊早送過去。
品香是一間兩層小酒樓，在鎮上五六間酒樓中，規模中等，生意中等。這
李薇嘻嘻笑著，小手指向春桃，「過年大姐做酸白菜炒肉！」
第二日又是個晴好的天氣。何氏帶著春桃春蘭先把家裡兩個可以用來腌酸筍的罈子洗乾淨，放在太陽下暴晒，叫春蘭來切筍，她和春桃拿著鐵鍬領著春柳春杏李薇三個又鑽進竹林中挖筍。
回到家中時，太陽已變黃西斜，春桃春蘭春柳三個，大半天的功夫刨了三四筐子的竹筍，正坐在院中的向陽處剝著筍子皮。
春桃幾個圍著李薇稀罕笑鬧一陣子，又開始剝筍子。及到夕陽西沉，才算剝完。
李薇這會心裡頭在盤算著該定價多少錢合適。以這個時空的物價來算，豬肉十五六文到二十文一斤不等。那種脆嫩的比較受人歡迎的毛筍子大約是六文一斤，自己家的酸筍子雖然經過腌制，可實際上除了清水，什麼也沒放，而且重量也沒減輕多少。想到這兒，落錘定音，決定就賣五文一斤。
武睿被這鬨笑聲臊得臉通紅，又礙著他爹黑沉沉的臉不敢發作，把筷子一摔，大聲叫著，「不吃就不吃，誰稀罕你的破筍子！」
李薇撇見武睿那小子喉頭滾動著，伸手拿了拿筷子，見春杏看著他，又把筷子猛的拍在桌上。
武掌柜冷聲喝斥，「再胡說你就給我滾回去！」
「哼，鄉巴佬就是鄉巴佬！」武睿哼一聲，眉眼挑著，「拿一罈子爛酸菜送人。」
何氏便交待春杏看家照顧梨花，一家五口人去撥草。佟永年假休的日子也跟著去撥。
說著夾著一筷子放進口中細味，愜意的半眯起眼睛。
佟永含笑走過去，拍拍正做著發財美夢梨花小盆友的頭，誇讚，「梨花真能幹！今天送的筍子很好吃。大山和柱子搶呢。」
筍根扎得深，往往表面只看到半尺高，下面卻得挖一尺來深。
「胡掌柜幫了我們那麼大的忙，還不知道咋感謝呢。這不值啥，回頭腌好了讓孩子爹送來！」
武掌柜笑著誇讚她，提起筷子招呼李海歆何氏，「來，都嘗嘗！這個光聞味兒就把我的口水饞出來了。」
何氏讓春柳帶著春杏做飯，自己和丈夫一人拿了把鐵揪又去竹林子里挖筍。現在已是二月底，酸筍子頂多能再腌兩三茬兒。
用過晚飯，一家子人齊聚在堂屋
讓小夥計趕緊送到廚房。
一連五六日，除了李海歆去田裡看看墒情之外，何氏沒出家門兒半步，整日在家裡擺治這些筍子。
回去的路上，何氏又是氣又是笑，把李薇念叨了一路，順帶又說春杏野性，讓人記上仇了，看以後還敢跟人打架。
何氏被今天表現十分異常的李薇氣笑了，拍她的小屁股，拉她坐下，「呱噪丫頭，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李薇笑嘻嘻得意洋洋的搖頭晃腦。
這日李海歆說，賣筍子雖能掙錢，可地也不能不管，草該撥了。與他們地鄰的人家，都撥過一遍了。
李海歆笑著，「這回有人問，可用啥法子糊弄過去。」
李薇撐起小身子，甜甜叫道：「武伯伯，你嘗嘗好吃不？」
落下小手，直往何氏懷裡鑽。
等眾人談定這個事兒，回過神來，桌上剩下的半盤酸筍子炒肉已經一丁點不剩。李薇看了看坐在對面的武睿，他嘴唇上不知是辣子油還是被辣得，紅紅的，顏色十分鮮艷，看李薇看他，他把眼一瞪，臉往旁邊扭。
李家堂屋東面的一片空地上，整整齊齊擺著十二隻烏黑的大肚罈子，每天晚上，春桃幾個使用麥桔桿編的草柵子給蓋起來，第二日再扒開，讓太陽曬著。
何氏聽他聽他叫得近呼，連忙站起來客套著。心裏卻高興，心說梨花這丫頭又歪打正著了，還真能賣得出去。
何氏又把李薇今天在鎮上的事兒，給她們念叨一遍兒，又點她的小額頭，「你個張精八怪的丫頭，還學小大人，跟人家擊掌做生意呢。」
胡掌柜一邊跟李海歆夫婦說，沒見這麼聰慧又惹人喜歡的娃兒，一邊伸出手掌，半真半假的與她擊個了掌。
她這一鑽，桌邊的幾人又發出一陣暴笑，引得酒樓里的食客紛紛往這邊兒張望。
何氏好容易止了笑，抹了下眼角，拍她的小屁股，「帶你個小精怪出來，真是笑料百出！」
李薇因為有了錢的刺激，格外興奮，使出吃奶的勁兒，抱著粗壯粗壯的筍子往筐子里撿。
武掌柜一聽胡掌柜的詢問，便能猜出他心中所想，笑呵呵的答道，「確是李兄弟自己家腌的。」
李薇眼睛滑碌碌轉了幾圈兒，見眾人都一副看好戲的
她脆嫩的童聲惹得許多食客停著扭頭往這邊兒看。一個兩三歲的小奶娃兒立在椅子上，眼睛睜得溜圓，掐小腰怒目而視的樣子，齊聲發出一陣善意的鬨笑。
胡掌柜止住笑意，心中盤算了下，覺得這價錢倒公道，笑呵呵的一拍手，朝著剛從何氏懷裡鑽出來的李薇道，「好，就按你這個小丫頭說的，五文錢一斤。」他頓了頓，眼中帶笑，「不過，我可先說好了，你不能把你大姐腌的酸筍子賣給別家！」這話表面是說給李薇聽的，實則是說給李海歆夫婦聽的。
武睿仍扭著身子不動，臉色暴紅，一邊惱怒的拿眼剜著小春杏。
春杏站起身子把李薇手中的筷子接來，把上面的菜都放到自己面前，「不吃拉倒，反正也沒多少，我們還不夠吃呢。」
李薇忙舉起小手大聲喊，「是我大姐腌的！」
又笑著招呼武睿，「小少爺吃吧。她倆跟你玩鬧呢。」
武睿邊上樓梯邊鼻子不是鼻子，眼兒不是眼兒的瞪著春杏。春杏仍是不理他，可小手卻緊緊握成拳頭。
扭頭看向春杏，叫著，「四姐，他說他不吃。他要吃他就是小狗！」
用過午飯，武掌柜要去店裡忙活。何氏帶來的兩罈子酸筍子，約有十五六斤，吃飯時候炒了兩個，剩下的，一半給武掌柜帶回去，另一半兒送給胡掌柜，算是感謝他這一年來給予的照顧。
何氏一邊剝著，一邊跟李海歆念叨，家裡的腌菜缸子不夠，今兒怎麼忘了在鎮上買了等等。
何氏悄悄拍李薇的小屁屁，又瞪她，警告她別再說話。李薇抬頭朝她娘嘻嘻笑著。
下完筍子后，正正好把李海歆買的罈子用去一半兒。可竹林子里的筍子還有好多，何氏想想，便讓他再跑一趟，再去買些罈子來。
李海歆就說，明兒起早去買。午飯前後就能趕回來。
她話音一落，眾人又是陣的笑。何氏捂嘴悶笑著，胸腔鼓動。
今日正值集會又是午時，品香酒樓倒是坐了大半滿座。見他們一行人過來，品香的胡掌柜忙上出來迎，武掌柜與他相熟多年，又經營著不同的行當，沒什麼利益衝突，又加武家雖有些家底兒，武掌柜為人卻低調和氣
武掌柜擺擺手，笑著，「沒事兒，孩子家家的玩鬧！」
她這一嗓子又驚得不少人往這邊兒看。
武睿那小屁孩兒抱著酸筍罈子不撒手，臨去時，還朝春杏哼哼鼻子，「三月初六你還來，咱倆再打一架！」
何氏被她纏得沒辦法，就開了一罈子，聞著味兒倒與上次的差不多，撈出一塊嘗嘗，確實是腌好了。
第二次去鎮上，李海歆挑在午飯後，等他再回來時，天都擦黑了，也省得被人瞧見，不好答話。
佟永年牽著她的小手，一塊去竹林子里幫著撿竹筍。
李薇不等他爹娘回答，忙把小手舉得更高，「有！」頓了頓又說，「我大姐今兒還在家扒筍子呢。」
北地的草撥過一遍兒，天陰了下來。李薇算算日子，筍子在太陽下也曬夠十天了，估摸著差不多了。便纏著何氏要開一罈子看看。
李薇鼻眼哼了哼，剛才來的路上，武掌柜說起他們家嗜辣，連這小子也是無辣不歡，她不信，待會兒他能忍得住！
正說著胡掌柜笑呵呵的上來，先問了幾句飯菜是否可口的話，就把話頭轉到這酸筍子上，「敢問這酸筍子是哪裡來的？」方才廚房裡的師傅過來讓他去嘗菜，鮮酸香辣，脆嫩可口，吃起來比鮮嫩的毛筍子味兒更好。難得的是那份酸，不是醋的酸，也不是慣常加了鹽巴腌出來的，帶些著腐味兒的酸。配著辣子和肉香，吃起來美妙無比。
晚飯還是酸筍子配苞谷糝。吃飯時何氏說，「明兒咱也去割塊兒肉，做酸筍炒肉吃。」
油燈匆閃著亮光，一家子人有說有笑的剝著筍子皮，閑話幾句，偶爾笑幾聲，溫馨至極。
胡掌柜忙移步到李海歆身邊兒，帶著些許殷勤的笑意，「李兄弟，家裡還有沒有酸筍子？」他這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他這個酒樓生意一直不上不下的，廚子也換了六七個，可仍沒有起色，他直覺這個菜堪有做招牌菜的潛質。
春挑抿嘴兒笑著，把李薇接過來，抱在懷裡巔著，誇讚，「梨花真能幹！」
春杏躲在何氏身後，不理他。
李薇低頭去啃剛上來的包子，她歷經千辛萬苦終於談定這筆生意，心情好得很。不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何氏忙打開她的手，斥責，「你這丫頭，玩鬧的話也當真。」
胡掌柜讓他不必客氣。來酒樓吃飯，自帶吃食讓做菜也不是
眾人愣住。又一齊聲放聲大笑起來。
李薇剛才是為了解她爹娘的尷尬，這會兒也又覺她一個大人欺負小孩子，很不厚道。又扒著何氏的胳膊站到椅子上，夾了一筷子酸筍子炒肉，顫顫巍巍的朝他伸過去，「這個給你吃！」待筷子伸到桌子中間兒，上面的菜已被她撒了一半兒。
李薇被他們笑得有些不自在，說實在的，前世她也沒做過生意，這會兒不過是倚仗著小孩子說啥都不怕被人笑話，才大胆插話的。
她剛思量到這兒，就聽見她娘的話，忙把小手又一舉，叫著，「五文錢一斤！」
李薇被武掌柜這一嗓嚇得小心肝直跳。也不禁皺起了小眉頭，心說這小屁孩兒真欠扁，驕縱成性的孩子真不討喜！
不多會兒飯菜上來，中間有一盤兒，正是按她的要求做的酸筍子辣炒五花肉。紅亮亮的辣子油，配著青白的酸筍子，酸辣濃香撲鼻而來，讓人不由食慾大增。
娘幾個把新買的罈子洗乾淨，晾乾水份。開始往裡面倒水，下筍片，春桃逗她，「梨花快來做指揮著！」
李海歆笑著，「看，梨花給你賠不是了。快吃吧。」他還是扭身不理，不過身形倒是鬆動了些。
李海歆卸了驢車，拎了半桶清水飲牲口，又在驢食槽里撒了些草料出來，走向臉盆架洗手，笑著，「前年是託了小杏福，和武掌柜接上頭兒，咱家做成了簸箕生意。今兒是托梨花的福，又做成這酸筍的生意。兩個小的都怪能幹！」
武睿臉色臭臭的，把臉兒扭到一旁，一副極有骨氣的模樣。武掌柜也心疼兒子，換了一副笑臉叫他，「睿哥兒，快吃吧。好吃著呢。」
武睿喉頭又是一陣急滾，提起筷子去夾那盤菜，春杏眼疾手快，一筷子夾過去，正好將他的筷子夾在中間兒，「剛才你不是說要吃這盤菜你就是小狗嗎？」
何氏忙又拉春杏又拽李薇，讓她們倆消停會兒！又給武睿賠不是。
李海歆笑著，逗李薇，「你見過哪家做過酸筍炒肉？還敢給人家點菜！」
李海歆起了個大早，把這十來天趁晚上空閑編的簸箕裝上車，酸筍只裝了一罈子。家裡的筍子腌得太多，怕胡掌柜一時收不了那麼多，先放一罈子試試。
李薇忙邁著小腿兒跑過來，東指一句，西指一句。實則她心裡頭在想著快速出成品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