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85章 春日瑣事
梨花姥娘一邊收拾李海歆帶回的東西，一邊數落她，「你就是操心的命。剛嫁時操心文軒幾個，現在操心春桃幾個，將來有了孫輩們外孫們，你還是個操心！」
她自己嫁的順，自然也希望幾個妹妹都好呢。
佟維安幾次與何文軒說，看看是不是託人給年哥兒提前先探探路。何文軒只是搖頭，他說，「年哥兒還小，即便考不上也沒什麼。再者這才第一道關卡，若是現在就需托門路，要托到幾時？再者……」
春杏早就按奈不住，春蘭一發話，她立馬端了個大盆往溪邊去了。
何文軒一行人到了安吉州府，租了個清靜的小院兒，好讓佟永年與大山兩個安心溫習課業。
佟永年便安慰他，「你現在的學識是夠去當管事兒的了。若這次過後，你不想再讀書，我讓舅舅給你找個活計，如何？」
梨花姥娘拍她一下，虎著臉兒，「你要是看得開，夜裡還能整夜整夜的睡不著？凈給你娘說瞎話！」
李薇眼睛骨溜溜轉了幾下，看了眼中院中幫著腌筍子的婦人，悄悄說，「我也不知道，要不我去問問二姐？」
春天裡小魚苗正多，幾個小子撈著，李薇和小四姐幫著盛滿魚苗的瓦盆，往院中送，一整天下來，撈了有兩大瓦盆的魚苗，李海歆趁空幫著吳旭把魚苗運到小水庫那邊，倒了進去。
吳旭嘿嘿笑著，點頭，「我知道。那個你能給我說說你二姐喜歡什麼嗎？」
佟永年卻搖搖頭，「王先生說了，小舅舅的資質比我要強十倍，要我多向小舅舅請教。」
轉眼到三月底，小水庫那邊兒，李海歆找了李家老三和小六子幾人，仍用草泥蓋了個兩間大小的茅草房子，讓吳旭住在那裡，李家老二不知聽誰說，吳旭想要養只狗，送了一隻剛出滿月的小土狗。
李海歆從小趙莊回了家，與何氏把春桃的情況說了，「春桃看起來氣色好得很，石頭爹娘也安排周全了，你就別操心了。」
李薇跑到兔子舍那邊兒去小六子也過去幫忙。又叫來幫工幾年婦人，其中兩家各有兩個十三四歲的孩子，請他們過來幫著撈魚苗，又說，「一人干一天給二十文錢！」
吳旭臉上有些不自在，等她走近，苦惱的抓抓頭髮。
抓抓頭髮，端起瓦盆，走到吳旭跟前兒，「那個，旭哥，我又多浪費你幾十個大錢兒！」
可是驚奇之後，她也犯了難，二
「年哥兒，年哥兒。」佟維安翹首許久，終於看見佟永年與大山從考舍里出來，忙上前問，「考得如何？」
原本李薇催著他爹去找人幫忙撈魚苗，被何氏喝斥她兩句，這魚塘名上是吳旭的，自然一切事都要問他才好，又私下裡與李海歆說，幫著辦完手續各項事宜，其它的事兒讓他最好別插手，讓吳旭自己做主。
春柳春杏這些天仍幫著下筍子，聽見了往東屋那邊兒瞄了瞄。對視一笑，不作聲。
便趕緊催李海歆去里正家裡把一應的手續辦了。好讓他們早日開動。
梨花姥娘也寬慰何氏，讓她安心靜養，眼瞧著生產的日子就到了。
四月初六府試散場，學子們從考舍中蜂擁而出，有的歡喜，有的失落，有的懊惱，神態不一。
何文軒讚賞的點點頭，「嗯，平常心應對就好。我十七歲才考的童生試，你可比我強多了。」
佟永年笑了下，「還是堅持考完再說。」
李薇這時才回過神來，她娘說了要讓吳旭自個做主的，讓做啥事兒先問他，她這會兒只顧著嘴快，倒把這一茬忘了個精光。
「怎麼了。」何文軒走過去，在二人不遠的石凳上坐下，「不在房中溫習功課，坐在這裏發什麼呆？」
何氏這才算是鬆了一口氣兒，生怕吳旭娘有旁的想法，硬是不許呢。
便笑了笑，「梨花做得對，咱們早些撈了魚苗放進去養著，就能早賺錢。這些錢兒該花就花。」
吳旭低頭想了想，好象梨花說的也有道理，點點頭，從東屋後面走了。
眼睛滴溜溜轉了半天兒，想了個不甚好的主意，「那個，旭哥，你那魚塘里到時候能找到一斤多重的魚嗎？我二姐呀，平時也沒什麼特別的喜好，不過，你若是你魚塘里養的魚做成菜，給她慶生兒，二姐肯定高興得很！」
李薇便嘿嘿笑起來。一時小六子也拿細篩籮筐到了溪邊兒，不多會那兩個婦人回家叫了自家孩子過來。
聽李海歆說吳旭已在小水庫里撒上魚苗，並把草屋子蓋了起來，也不由的鬆了口氣兒。
佟永年眼前霎時閃過一棵光禿禿的斷頭小梨樹，孤伶伶的立在磚紅瓦盆之中。有些底氣不足的回道，「賠了一個給她。」
咦，李薇睜大眼睛看他，好象比趙石頭有心哦，大姐生辰時，趙石頭買些絹花胭脂水粉的送過來，結果那胭脂大姐一直沒用過，娟花全便宜了小四姐。
吳旭抹額頭抹耳朵，好一會兒，才悄悄問，「那個你二姐的生辰是五月初十吧？」
那個小水庫李薇這些日子見天去轉悠，純天然無污染的小水庫，水質很好，裏面的水草也很豐盛，這些日子一天天轉暖，水草泛了綠冒了尖，碧綠鮮嫩，是個極佳的養魚場所。
何文軒嘴角輕扯，笑了，點頭，「我就知他沒與你商議過。再有十來天便是州試，可有把握？」
說著他站起身子，「今兒你和大山都休息休息，明兒再溫書吧。」說著站起身子便往外走。剛行兩步，又回首，「年哥兒，上次你一氣之下破壞同窗愛物之事，最後如何解決的？」
佟永年安靜坐下，等著何文軒發問。
李薇「蹬蹬蹬」跑到東屋，笑嘻嘻悄聲的問春蘭，「二姐，旭哥讓我來問問你，咱們是先撈魚苗呀，還是先蓋小房子呀？」
李薇本就是個毫沒有創新的人，這會兒也實在想不出什麼好法子。
佟永年點頭，「我知道了，小舅舅。」
李薇差點失笑出聲，好容易憋住笑，反問他，「你不知道嗎？」八字都合過了，他不知道才怪呢。
李海歆雖然仍放心不下，可是何氏那頭也掛著心，好在趙昱森要歸家，春桃心頭應該能安些。
何文軒笑著走近，拍拍他的肩頭，「嗯，賠了就好。我送你的那本書，好好研讀，對你大有益處！」
何文軒一邊走一邊侃侃而談，並把他當年考秀才的題目說與二人聽，大山聽他說得愈多，眉頭皺得愈緊，直到回到住處時，他的眉頭已緊皺成川字。
說起官場之事，佟維安自然不及何文軒，他只是聽說現任安吉州知州的邱大人對他頗為賞識，想提醒他為年哥兒托托這個關係。現在，何文軒即不願，他自己又沒甚麼門路，便笑著附和兩聲，做罷。
李薇翻白眼，且不說野兔子皮毛沒她們家的雪白兔子皮毛好看，單說大五月里送兔子皮……若是送兔子皮毛衣裳也算！
李薇笑眯眯的望著他的背影，心裏樂滋滋的，心說她娘給二姐找的這個吳家小子還真不錯！雖然窮吧，還挺細心的。
大山的眉頭還是
何氏撫著肚子笑笑，「我哪能不知道要靜養，偏是和春桃趕在一塊兒，她是頭一胎，真是掛心。年哥兒那孩子也不知道備考得怎麼樣了，在外面兒習不習慣。」
何文軒道，「你舅舅方才與我說，想讓我代你去見見邱大人，走走門路，我沒應。」
何文軒臨走時，撫了撫他的頭，笑道，「我兩年不歸家，你還知有了困惑之事向小舅舅求教。可見我這個小舅舅兼半個老師做得還算稱職！」
何氏笑了笑。
跟她商量似的說，「梨花，你看咱們是先撈魚苗，還是先蓋小房子？」
那婦人得了何氏的話，喜孜孜的去叫人。
佟維安與何文軒立在考舍不遠處等著佟永年與大山出來。佟維是滿臉焦急，何文軒則是一副淡然模樣。
出了醫館拐到小趙村，把買的老山參給春桃留了下一份兒，石頭爹娘說了些閑話，問問春桃的情況。
吳旭臉紅了下，回身往東屋斜了一眼，偏過頭去，「好，你去問問。」
「年哥兒，我看這書我算是讀到頭了。」大山進了屋子，很是鬱悶的住椅子一坐。
「梨花，梨花。」李薇剛用過早飯，剛晃到兔子舍那邊兒去，便聽見有人低聲喊他，定眼看過去，卻是吳旭，馬上笑呵呵的過去，「旭哥，啥事？」
大山這才笑起來，「行，反正我就考這一回！柱子說得也對，論功課我還不如他呢。要真考不上，我就去做工！」
李薇嘻嘻笑著從東屋跑出來，跑到堂屋後面，把春蘭的話重複了一遍兒。
吳旭一走，春蘭從東屋出來，讓春杏去溪邊幫忙，「你去看著梨花！」
李海歆臨去安慰春桃要靜養，何氏與李海歆擔心春桃第一次生產，春桃則擔心何氏，並掛心著春蘭的親事兒。
何文軒笑笑，不再多說，讓他們回去休息，這兩日也不要看書，領他們出去走走轉轉。
幫工來腌筍子的幾個婦人都與何氏笑著，「虧得有梨花東扯西問的，不然我看春蘭女婿的手腳都不知道在哪裡放了。」
春蘭停了手中正在納的鞋底兒，笑罵她，「鬼丫頭，你就淘氣吧。當然是先撈魚苗，房子什麼時候不能蓋？」
何氏的產期在四月初，春桃的產期也在四月初。家裡忙到
李海歆不放心何氏這麼大年齡，怕她生產時出什麼意外，特意跑到鎮上請安大夫給開幾劑補氣的湯藥，又聽從他的建議，花了十吊錢兒買了些老山參，在生產期間給孕婦補氣。
現在他是正主兒，只好聽他的。李薇結束她歡快的玩水生涯，回到家裡老老實實的幫著幹活兒。
吳旭臉又紅個透頂，「嗯，那咱聽你二姐的。」說著回院去扛剛編好的細眼竹篩子。
吳旭想了一會兒道，「我會抓田裡的野兔子，要不我硝制個兔子皮毛給她？」
何氏瞪了李薇一眼，笑著，「她呀，從兩歲多三歲上，就記著掙錢呢，家裡的大大小小的事兒，她都非得插一嘴。你們兩家那兩個娃兒若沒事兒，就來幫旭哥兒幾天吧。他在咱們村也沒什麼認得的人。」
佟永年與大山忙齊齊站起身子，「小舅舅，我們這就去溫書。」
溪邊兒六七個人一邊說笑一邊撈魚苗。
春蘭的親事一說定，李薇便催著她去跟吳旭說要在小水庫里養魚的事兒，春蘭略推了兩下，便順了她的意思，趁著往兔子舍幹活兒的空檔，與吳旭說了這事兒，兩人談話詳情李薇不知，吳旭當天就回了家與吳旭娘商量，第二日一大早急匆匆的回來，說他娘應下了。
何文軒頓了下，接著道，「……官場之事頗為複雜。一路平順也並非好事。」
吳旭面有難色，「我，我做得會很難看的！」
佟永年猛然抬頭，臉上有掩飾不住的驚訝，停了片刻才說，「舅舅行商多年，難免會有這樣的想法。小舅舅不理會就好。」
自己又想了半天，還是覺得用魚做菜好，便說，「咱們放進去的魚苗小，原先那小水庫里難道沒有大點的魚嗎？現在你天天餵食兒，那些野生的魚被喂慣了，肯定會天天去吃食兒，你好好瞧著點兒。要是有大點的魚兒，算也你的。我二姐呀心裏最盼的肯定是你把魚塘里魚養好。你送這個准沒錯兒……」
用過晚飯後，何文軒照倒去佟永年與大山的房中，為兩人指導課業，進了屋內卻發現室內空無一人，順著側門進入後面半畝見方的小園子，一眼見兩人對坐石凳上，手握書本對坐著。
佟永年點頭，佟維安立時喜上眉梢。何文軒則轉頭看向大山，「大山考得如何？」
石頭娘笑道，「
吳旭怎會不知李家的苦心，要說他的錢兒，也還是何氏夫婦把他這一年來做工的錢一個子不少的又都還了給他，連帶老二老三的那份兒，也替自己出了。還有硝兔子皮毛的錢，雖然過年時他娘來把錢還了，事後何氏又一分不少的給了他。
一連撈了幾天，其間還換了好幾個地方，往那小水庫里投放了十來盆小魚苗，李薇正撈得興起，吳旭卻說，不必那麼多人幫著撈了，餘下的等他有時間，邊照顧魚塘邊撈就好。
何文軒含笑搖頭，仰天輕嘆，「王先生過譽了。」
看了看眾人，「我們回去吧。等三天後放榜。接下來是院試，院試分二場，第一一場仍考八股文兩篇，加考五言六韻試帖詩一首。第二場為複試，考八股一篇，試貼詩一首……」
「年哥兒先留下，大山先回去吧！」何文軒叫住佟永年，指著他剛才坐的石凳子，「坐吧。」
等李海歆出去后，梨花姥娘又說，「這些日子你不說，你當我不知道？左右就剩下這十來天了，安心等著。老天爺若有眼，定會給你派個男娃兒下來……」
石頭爹也說，「石頭前些天捎信回來，這幾日就回來。」
佟永年搖頭，「不知道呢。只能儘力而為。」
又著，「魚你不會做，我教你呀，我會！」
何文軒輕笑了下，安慰他，「兩篇八股是有些難度。不過，你能寫完已經不錯了。」
吳旭初時還有些不好意，被她問多了，神情也自然起來。
「哎喲。」其中一個與李家不太熟的婦人叫起來，與何氏笑著，「你們家現在是梨花做小當家呀！」
李薇也覺得自己出的是個爛主意，又想了想道，「要不你親手雕根發簪子送給她？」
何氏聽她娘聲音有些不對，忙笑著安慰，「娘，你說哪裡話了。我哪有不安心？是男是女都命，我認了！」
吳旭等了半兒，聽到她說這個，有些犯難，「梨花，那個魚才小手指粗細，一個月的功夫，也長不到那麼大呀，還有，我不會做菜！」
李薇十分感嘆她娘的細心。乖乖的聽她的話，跟在吳旭後面，一會兒問，「旭哥咱們什麼時候撈魚苗？」一會又問，「旭哥你那小水庫要不要蓋座小房子，要不要養只狗？！」
李薇看他這樣心知是事關二姐，也不說話，笑嘻嘻的盯著他，等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