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04章 進不進城
李海歆跑鎮上賣雞和兔子，何氏在家裡帶著幾個女兒收拾行囊，一連忙活了幾日，收拾出幾大牛車的東西來，何氏登時發愁上了，這帶的都是能帶的都是必須要用的東西，那些傢具什麼的，一樣都沒帶。這麼些東西，怎麼運過去就是個事兒。
第二日柱子來家裡，聽了李家人的決定，高興得合不攏嘴兒，喜孜孜的道，「李大伯，那我這就回去跟年哥兒說，讓他把那院子賃下來。」
又問何氏，「梨花姥娘那裡，咱們去說一聲吧？！看看他們要不要跟著咱們一起去？！」
信中同時又提到南方的水患，說這幾個月來，多處繼發，雨水不斷，且各地流民漸多，京中已上報多起流民搶糧事件傷人事件，何文軒與趙昱森的意思是要他們搬到城中暫避，一旦發生什麼事兒，縣城有城牆護著，又有官兵把駐守，總比在鄉村裡多一些安全保障。
何氏笑著點頭，「好！不過，爹娘倒不一定會跟我們去。玉霞大著肚子呢，早就纏著娘去她家裡住一陣子。」
說到這兒，見李家一圈人臉上都沒什麼表情反應，柱子便住了嘴，嘿嘿笑了幾聲，「李大伯李大娘，你們還氣年哥兒吶？」
吳旭硬要留下，何氏不放心的很。李海歆想想，便說，「旭哥兒真想要留下，那就留下吧。反正老三家一時哪兒也不去，且看看情況再說吧。」
事隔沒兩天兒，趙昱森的信兒再一次送到，這次旁的事兒都沒提，描述的全是他沿途看到的水患造成的流民情境，字裡行間中透著幾分焦急，讓李海歆早做準備，帶家人暫避到縣城。
搬到縣城裡暫避，倒合了李薇的心思，想了想靠過去，邊逗小虎子，邊說，「娘，話可不能這麼說。咱們先搬去縣城，要下面真是鬧厲害了，也只是房屋上受點損失，要是不搬呢，虎子還小，二姐肚子里有了小寶寶，萬一那些人搶了糧，搶了錢，咱們的損失可大了去了……雞和兔子都
一邊說著，一邊逃似的奔出李家堂屋。何氏在他身後被氣笑了，「這個柱子現在學鬼了！」
何氏不許，「你那魚塘又沒個圍欄啥的，有人真要搶起來，你能攔得住？！春蘭也去，你和你娘也去。快家去把貴重的物件兒都收拾收拾！」
梨花小姨家裡常年有十來個佃農，人手足，再者這時節糧食都收了倉，那些人也搶不著什麼。他們要真去那裡，何氏也不怎麼憂心。
柱子搓搓手，又笑著，「年哥兒前兩日讓大山去找院子呢，昨兒剛找好，讓我得了你們的准信兒，好下定錢！」
李薇看著這大堆的蓮藕，直嘆這東西種的真不是時候，若是平時，一斤蓮藕至少得二十文一斤，估摸著到了年關的時候，三十文一斤也是能賣的。交通不便利，這基本上算得上她們家的獨門生意了吧？現在生生折了一半兒的價錢，除掉留下的蓮藕根，做來年的根種之外，剩下還有千斤的蓮藕，這麼一來，至少少賺十來吊錢兒！
何氏要塞錢給柱子讓他付了房費，柱子跳上來時趕的馬車，一溜煙兒的跑了。何氏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又是氣又是笑的。
李海歆不放心老兩口，勸說一會兒，老李頭就是不吐口，他想了想便說，「反正把孩子們送去，我還兩頭跑著。到時候實在鬧得厲害了，你們再去？！」
災荒年李海歆也不是沒經歷過，原先還想著，只是別處的災荒，即便是對自己家有點影響，也不至於特意避到縣城裡去。可這次，先有何文軒與趙昱森的書信，再加上今兒年哥兒特意讓柱子回來一趟，李海歆也不由重視起來。想了想，轉頭問何氏，「孩子娘說，咱們搬不搬？」
送走春桃一家子，李家便也加緊收拾物件兒，把東西收拾打包，家裡的母雞與成年兔子賣得倒也快，只是剩下的半大兔子，讓人真是發愁。
李薇說著又以眼示意春杏和春柳春蘭三個幫腔，何氏把她的動作看在眼裡，笑著點她的頭，「行了，我也是這麼一擔心，要說重要，還是家人安危重要！」
何氏話音一落，一圈子人都盯著柱子看。他嘿嘿笑了兩聲，站起身子說道，「李大娘，我這剛進村兒就來你們家了。我還得家去，讓我爹娘也到鎮上去找間房子先住些日子，避一避。那個，年哥兒的事兒，反正你們到了縣城不就知道了？這事兒，你們先想想啊，明兒一早我得回去，到時候我再來聽信兒。」
李薇看著她爹的臉色，象對小舅舅的話不以為然的樣子。再看何氏，也是撇開水患的事兒不說，只憂心著趙昱森派官的事兒。
李海歆與何氏套了牛車，去了何家堡，果然梨花姥娘和姥爺正打算去梨花小姨家，何氏讓她們跟著一塊兒去縣城，梨花姥娘擺手，「你們一家子新到那裡還得重新安置，我去添什麼熱鬧？文軒的信兒一到，玉霞和大柱就過來說了，讓過去住些日子。你們只管安心去縣城就是了。我這裏不用你們操心！」
便跟柱子，「行，這事兒我們想想。柱子，你不急著家去的話，跟我們說說年哥兒在那府里的情況吧。」
何氏看看已顯了肚子的春蘭，再看看才剛一歲半的虎子，嘆了口氣兒，「我心裏想著，還是避一避好，有孩子們呢。可，咱家的雞和兔子即便是賣了，還有這麼一大堆的家當，家裡一離了人，房子傢具啥的沒人看著，還不讓人給糟踐了？」
有心想勸吳旭現在都賣了，能換個錢兒比窩在手裡要強許多，可又一想，蓮藕耐存放，說不定再往前兒不
何氏嗔他一眼，把鑰匙接過來，催他，「趕快回家去看看你娘吧，你二叔也在鎮上找了房子，這兩天兒也說要搬過去呢。」
李海歆擺擺手，「沒事，柱子你繼續說，年哥兒還說了啥？」
吳旭頭低著，顯然不想違駁何氏的話，也不願放棄他那魚塘里半大的魚。
雖然這樣說，可眼神里還是閃著不易覺察的落寞，春桃在一旁柔柔的笑著，逗兒子，說道，「是呢，這事兒不急呢。你剛到家時，瑜兒都不認得你了呢，他現在會說話了，你就開始教他讀書認字兒唄！」
沒過兩天兒，天將擦黑的時候，大山趕著馬車回來了，一進院子就嘿嘿笑著，掏出一串鑰匙來，遞給何氏，「那院子賃下了，年哥兒說，讓你們趕快搬呢。」
李薇也笑，心頭好象輕鬆了一些，柱子不再是很憨直的農家孩子，想必在賀府裡頭也不會輕易的被人狠欺負了去。
七月底，趙昱森回來了，他看起來比去年起程去京城時，瘦了許多，但是精神還好，提及未派官的事兒，他臉上也沒顯出焦急來，笑著安慰眾人，「我這麼些年，不是在縣學就是在州學，總沒好好在家陪父母，趁這個機會也在他們跟前兒儘儘孝心，也陪陪春桃和瑜兒。」小石子兒如今已定了大名兒，名叫趙瑜。
家裡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晚飯時候李海歆去了一趟前院兒，讓老李頭和李王氏跟他們一起去縣城先避一避。
不過，那掌柜的說的也對，愈是這樣的年景，能填飽肚子的東西反倒是比這種金貴的菜更受人歡迎。
一家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會兒，仍是沒個結果，李海歆下不了這個決心。便只好做罷。
大山應了聲，說了院子的地址，就匆匆家去了。
吳旭點了點頭，兩人套了牛車，回吳家莊去。
李海歆也點頭，「將來也不知道會在哪裡
半晌，老李頭搖頭，「你娘說的是，家裡也沒啥讓人惦記的，我們就不去了。」
收完蓮藕不久，何文軒與趙昱森的信兒同時到了家裡，趙昱森等一批三甲同進士，因南方水患的緣故，均未派官，暫時回鄉等侯消息。他已於信發之日啟程回鄉，約抹著比這信晚幾日即可到家。
李王氏哼噥著，「我們沒有那家財萬貫，也不怕人家偷搶，不怕人家惦記！」
趙昱森與春桃在李家住了一日，放心不下家裡，便要回去，何氏擔心他們路上出什麼意外，讓吳旭與李海歆兩個去送送。
想來想去，自己心中也拿不定主意，便不去想這事兒了，吳旭即不想賣，就尊重他的意見吧。
趙昱森點點頭，又說起眼下到縣城暫避的事兒，何氏便讓石頭一家與自己一起住到年哥兒找的院子里，能相互的照應著，再者也省些錢財，春桃想了想，笑著與趙音森商量，「要不，咱們回去跟咱娘說說？」
何氏與李海歆聽到柱子來，忙讓他進來。柱子嘿嘿笑著進了屋，旁的話不有及多說，徑直說道，「李大伯，年哥兒讓我來送信兒，讓你們到縣城裡先暫避一下，聽說南邊的水患，還在發個不停呢……」
雖說吳旭和自己家不生分，可現在他馬上就是當爹的人了，是他自己小家的一家之主，何氏也不願多說，說多了，怕他心中不願，又不好反駁，心裡頭委屈。便點頭同意。
春蘭知道他的心思，沒成親的時候，他幹得起勁兒，成了親后他是幹得拚命，滿心想憑著自己的雙手過上好日子，這魚塘他丟不下，她心裏也知道為啥。想了想，便給何氏遞了個眼色，笑著對吳旭說，「去不去的，先不說，咱也得先把家裡安頓好吧？」
定下要搬的事兒，李海歆便開始賣家裡的雞和兔子，並把吳旭種的蓮藕拉到宜陽原先佟維安給牽線的那家酒樓里，那家的掌柜見他們
老李頭點點頭。
李海歆看看天色，那場雨過後，已經放晴，而且自上次偷雞事件之後，村子里加強了巡邏，雖然逃荒的人還絡繹不絕，但是丟東西的事件倒沒前些日子頻繁了。
第二日一大早，李家人正在屋中用早飯，突聽院中有人喊叫，李薇挑簾一看，卻是好久不見面的柱子，他穿著簇新的衣衫，頭臉整得乾乾淨淨，十分精神，只是臉兒上帶著幾分焦急，「梨花，李大伯在家吧？」
看看李海歆仍在沉思著，想了想便問他，「爹，咱們搬不？」
「李大伯，你們可不知道，現在宜陽縣城裡，也有好多逃荒的，聽從南邊兒過來的人說，一路上還有好些人，成群結隊的往咱們這邊兒來了，路上邊討飯邊偷邊搶糧食。可怕的很！你們還是去城裡頭避避吧。」
梨花大舅舅二舅舅也都說不用他們操心。
這是應了要去縣城了！李薇忙去看李海歆，李海歆瞪了她一眼，嘆了口氣兒，「行吧，那咱們也不多耽擱，早些收拾吧。」
李薇眉尖蹙起，點點頭，自他和大山進入賀府當差之後，這大半年一次也沒回過家，偶爾託人捎來隻言片語，也只說在府里一切都好等等，這次突然回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事兒！
這些賣不捨得，殺更捨不得。讓李家人左右為難，吳旭這時候提出來，讓春蘭和她娘一道去縣城，他不去，他要留下來看魚塘，順道兒給何氏看家。
何氏很高興。
吳旭不願賤賣這蓮藕，李海歆也覺得虧得慌，便也不賣，兩人又把東西拉了回來。
柱子略帶急的說完，等著一家人的回應。何氏看看李海歆，他臉兒說沉不沉，說喜不喜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李海歆眉頭皺著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