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枝與蔓的綿密（六）
她細細的瞧著這隻腕表：很普通的素色表，沒有華美的裝飾，K金的錶盤，只清晰的印著羅馬字；深褐色的水牛皮錶帶，有最傳統的水波紋裝飾。用的久了，帶扣那裡有些磨損。她翻了個身。細巧的手指撫摸著表面。它是溫暖的。
佟鐵河把車子停在家門口。自端從車窗里望了一眼。一樓的客廳里開著燈，透過落地窗子看到裏面巨大的沙發，而大門前的燈柱上高懸的琉璃燈照著前庭的樹，在黑暗的夜裡，這股子明亮讓她立刻覺得安心。
「哎喲，等你們婚禮舉行過了，我可要好好兒的休息一下。」顧悅怡笑著，「要說呢，其實也不算辛苦，可是這些天老睡不踏實，凈惦記著這個事那個事的……跟你們講
想起佟鐵河跟承敏他們說「在我們家，她的確是大佬」的語氣，她記得當時自己的心沉了一下。佟鐵河最近的表現，實在是……
「……分分秒秒，歲歲年年……阿端，我永在你身邊……」
顧悅怡笑道：「哎，你們別怪我老人家話多，你們也都到了年紀了。」
陳阿姨來開了門。
為了孩子嗎？為了孩子。
過去了，真的都過去了。
自端深吸一口氣。是的。到家了。終於……回到自
臨走的時候，自端看了眼院子里的葡萄架。此時葡萄架下空空如也。幾株老葡萄藤，纏繞著架子，光禿禿的，顯出這個季節特有的蕭瑟和寂寞。原先，那裡是有鞦韆的。冬天可以坐上去晒晒太陽，夏天可以坐上去乘涼……或者就只是想坐在上去，消磨一點點的時間。那個時侯，是有那麼一雙溫暖的手，替她盪起鞦韆來。
惟仁皺著眉，叫了聲「媽」，顧悅怡則笑道：「得了，不說了。你們心裡有數就好。」
承敏紅了臉，偷偷看一眼惟仁。
「到家了。」他說。
她知道他的心意。那是永遠永遠，要和她在一起。
自端和陳阿姨說話的工夫，鐵河已經上樓去了。
鐵河先下車去。
自端喝完了一碗，又盛了一碗。溫潤的湯自喉間滑入胃中，熨著她有些的胃。
鐵河最後還客氣的問承敏要不要順路送她。承敏還沒應聲，顧悅怡就說，承敏這幾天都住家裡的，不走。鐵河笑著，也就上了車。
鐵河二樓房間的燈亮著，門開了半扇。從樓梯口往那邊看，什麼也看不到，但能聽到他的聲音。自端聽到他將電話設成了免提，她辨得出陳北的聲音，還有另個一個男聲……他不知在說什麼，語氣很平和……
她二十歲生日的那天，他給她親手戴上這隻手錶。
自端這才覺得自己胃裡空空的。仔細一想，晚飯的時候，她其實只顧喝湯了，並沒吃太多東西。但是她搖頭說不用了，今天
自端的額頭抵在手臂上。那溫暖的堅硬印在她眉頭。
鐵河「呵呵」的笑起來，道：「爸說的是。」
惟仁看著自端，自端正默默的低頭喝著湯。承敏給他夾菜，他匆促的對她說聲謝謝，目光仍是停在自端那裡。
一桌子菜，都是她愛吃的？她都沒發現。正如她根本沒留意到，其實今晚在座的人，話題在婚禮上，目光都在她身上……
到家了。
這一夜睡的都極不安穩。身體的某個地方在絞痛，令她輾轉反側，卻只是不想醒來。迷迷糊糊的，直到天亮。
她在盛第三碗的時候，鐵河在她耳邊說：「吃點兒別的，一桌子菜都是你愛吃的。」
她怎麼能想到，上帝讓他們在一起的日子，竟
又是孩子……自端想到這裏，無力的坐在了床沿上。
她跟陳阿姨道了晚安，拿著手袋和外套往樓上去。
自端停了停腳步。
陳阿姨看看時間，問自端要不要吃夜宵？
自端轉過身，逃也似的快步上樓。腳步走得急，心跳也急了起來。直到進了自己的房間，開了燈。暈黃的燈光籠罩下來，她看清房裡熟悉的物事，才緩過一口氣來。
正在這時，鐵河伸手關門，他看一眼外面，就看到了自端。那一剎那，他剛要開口，她已經轉身。
永遠。
自端撫著自己因為出汗而冰涼的額頭，發現自己手腕上還戴著表。
她知道她是有些怕。
自端低下頭，跟在鐵河身後。一直到出門，一直到上車，她的目光沒有聚焦到任何一個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