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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木與石的偎依（四）
兩個人同時開口。
她凝神聽著。
她把手裡的釺子放下，拿起勺子來面前碗里的面片，撥了一半出來，推到他面前。
「再來十塊錢的小串！」她笑著。
就像他一樣，記得這裏，記得在這裏，他們都吃過什麼，都坐過哪裡……那些深深的藏在心底的影子，都被這裏的香氣勾出來，在眼前飛舞。
自端看著眼前一半肉串，一半羊肚，香氣逼人。
她轉過頭去，叫夥計——這小夥計，從十來歲的小男孩，長成了五大三粗的大小夥子，眉眼間還有兒時的稚氣——她說：「小夥子，給我一隻空碗。」
他緊張的心臟在腔子里狂跳，說話的聲音都好像變了，手
她扶了扶眼鏡——怎麼會呢，怎麼會？
「姑娘，出門吃肉，帶錢了沒？」
惟仁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沒什麼。」他低下頭，拿了一串羊肚，仍舊用紙巾包了釺子，「趁熱吃。馬師傅的手藝，一直是這麼的好。」
惟仁詫異，「哎？」他只顧得說話了，都沒點呢。
又是同時開口。
她點點頭，「那……」
就聽到馬老闆在那邊叫道：「小顧，老規矩，我知道的。」說完，又回過頭去忙了。
一愣之下。
「我……」
她心裏一動。
直到此時，看到她靜靜的坐在面前，坐在他們曾經一起坐過無數次的位子上
不必回頭。
竟就這麼不期而遇了——剛進門的時候，看到角落裡的她，他以為自己看錯了。可是就在下一秒，他篤定，就是阿端。
她沒有回頭。
「本來是想回去見見老師，結果，接了個任務。」他輕聲說著。
他於是慶幸：幸虧有這麼個話題。幸虧。不然，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始和她說話。在他，有過那樣的面對面之後……他整夜未眠，拿著手機，想打給她。可拿起來，又放下，最後還是放棄；他想她一定需要時間，把他說的話消化。正像，他也需要時間，讓
「你先說。」
「你……」
氣氛有點兒尷尬。
「我……」
他把包放在旁邊位子上，坐下來。坐姿很端正。
「嗯。」他答應。
「你……」
「惟仁。」她叫他的名字。後來才想起來，那是第一次那麼稱呼呢。所以，他才會一愣吧。
小夥計手裡抓著兩大把鐵釺子過來，放在桌上的盤子里。
是的，就是阿端，真真切切的。
「儘管吃。」他笑。
她抬眼。
「嗯？」
「我帶了。」他從褲袋裡拿出一個黑色的皮夾子，亮了一下。
馬老闆應了一聲，「姑娘！」西北口音，這聲「姑娘」叫的響亮。
馬師傅的手藝，一直是這麼
「好著呢！」馬老闆笑嘻嘻的揮揮手。
碗來了。
她點點頭。
「老師想讓我回去給他帶的一組學生講幾堂課。軍隊外交史……」他開始講這件事。
他走到她對面的位子，「可以坐下嗎？」
「我剛回了一趟青龍橋。順路的。」他說。
他穿了灰色的牛角扣大衣，黑色的開司米圍脖，肩上是一個黑色的背包，竟然也戴了一副黑色邊框的眼鏡，像個大齡學生似的。
「嗯。」她放心了。
小夥計把自端要的燴面片端了上來。她拿起醋瓶，往碗里倒了一點醋。她喜歡吃這樣湯湯水水的食物。以前，這麼大一碗，是吃不掉的，總要跟夥計多要一隻空碗，兩個
「什麼老規矩？」她問。
「你怎麼會來？」她問。
「你說的。」她聽了這句，自己都覺得眼前是一亮，當時，自己的眼睛一定是在發光。然後，她回頭，「老闆！」
青龍橋，他的母校所在地。有句話，「要想當將軍，必過青龍橋。」哥哥說過，他也說過。
她看了一眼對面的空位。
惟仁停下，自端也停下。
「我沒帶錢包。」她說。窘死了。這是他們第一次約會。她就不帶錢包，他不會覺得她……有點兒那個吧？
靜靜的，她說：「你有你的老規矩，我也有我的。」
她還記得這裏。
她看著惟仁，看著惟仁臉上的驚訝，他大大的眼睛，慢慢的彎成了兩彎月牙兒——還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