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左上角的心跳》正文

第八章 咫與尺的嫌隙(三十一)

正文

第八章 咫與尺的嫌隙(三十一)

十年十年的數了。
「真細心。少見男人能這麼體貼的。」老闆娘笑著說。然後就出去了。
「幹嘛?」瀟瀟眯了眼,「你一說謝謝,我就覺得事情不妙。」
剛剛,她低著頭,就這樣在他前面走著。像是被無窮的心事壓彎了的禾苗。他看著,覺得心疼。
就她抬起眼來,看著冰封的水面。想著那煙波浩渺的景況,想著她曾經在大壩上奔跑,想著她也曾經在水邊和同伴大聲的叫、大聲的笑,聽那迴音,心裏格外的歡暢……她有多久不曾大聲的笑過、叫過了?
他突然轉過身來,對著水面,大聲的叫著:「景自端!景自端!景自端……」空曠的山間、冰面上,他的聲音,不斷的迴響。
自端看著瀟瀟走到了院子里,將電話放在了耳邊。他站的很直,說著話,還抬腕子看了一下時間,然後,手就卡在了腰上。自端「撲哧」一樂……他們小時候,瀟瀟在家裡,學著照片里的這經典動作,被他爺爺罰跪,用戒尺打的手掌紅腫。打成那樣,一滴眼淚不掉;過後偷偷的,還學……看看,這會子,竟然習慣成自然了?她想著,等下記得提醒他一下。
「邱瀟瀟,你真是貓一樣的愛吃魚。」
故地重遊。
自端點頭,「不看、不看。」
瀟瀟笑道:「都是以前跟你一起吃飯落下的毛病,害我到哪兒吃魚,瞧見魚眼睛就想夾出來,我也不吃,就擱那兒。有一回,我們頭兒受不了了,說小邱啊,你能不能把你這毛病改改?我問吶,部長,咋了?他說,我手慢,老搶不過你,可你夾了去,你要吃了還好,你又不吃,我又不能從你盤子里再搶過來,那多難看,你能讓給我一個嘛,你留一個欣賞不夠啊……我這才改了這毛病。」
「成!」
「這樣很舒服了。」自端忙說。坐墊是玉米皮編的,很新很乾凈。
自端笑著,拍拍手,「我可沒欺負過你。我比你大,我是你姐姐,總是我讓著你。」
自端笑出來,「瀟瀟,謝謝你。」
自端怔了一下,也轉過身去,雙手攏在唇邊,「哎!哎!哎……」喉嚨打開,胸腔里的悶氣沖了出去,她頓時覺得整個人清爽透頂。她大口的喘著氣,好像要把體內所有的悶氣都換掉似的。
「給,魚眼睛。」瀟瀟第一筷子,先把魚眼睛夾給了自端,「也不知道這有什麼好吃的。」
「哎?」
自端給瀟瀟位置上擺了一個,自己坐了一個,這樣一來是舒服多了。她轉過頭去——瀟瀟還在院子里……他這個電話打的有點兒久了。自端看著,瀟瀟站的這個角度,她恰好能夠看到他的側面,不知道在說什麼,臉上表情是沒有的……等他收了線,向窗內一望,看到她,立即笑了一下。
瀟瀟看著她笑,又接著喊,聽著她一聲一聲的應著。
自端點頭,「再加一道魚湯。」
「剛剛那位先生說,我們家炕燒的太熱了,燙的他屁股出汗,讓我給你找個坐墊,省的吃飯久了難受。」老闆娘黑紅的臉上,有些歉意,「我只忙著上菜了,竟然忘了。實在是對不起……」
然,他轉過頭來,看著她,說:「換班,換班,換你喊我!」
「你不餓啊?都讓你先吃啦,告訴你不要等我。」他進來,帶進來一股涼風,坐到墊子上,「喲,這不就好了,剛才燙的我……」
「哎!」她被他撞到一邊去,肩膀微疼。
自端笑著,「才不。」
自端把魚眼睛夾起來,一口吃掉。
「喂!」瀟瀟聽了,挓挲著雙手過來,作勢要卡住她的喉嚨,「你這個壞丫頭!打小兒你就會欺負我……」
自端看著他,從嚴峻到柔和,他用了半秒不到。她擺了擺手,指指桌面。
自端笑出來,說:「喂,你可真行啊!嚇我這一跳。」
瀟瀟剛要說什麼,有電話進來,他看了一下,跟自端說:「我去接一下。菜上了你先吃……」他跳下炕,轉身出去了。
自端不說話了,只是和他一起往農家院那邊走。她看一眼瀟瀟,似乎是的,說這句謝謝,有些多餘。這是她的瀟瀟。這輩子,就這麼一個。跟她耍賴,跟她裝傻,給她講笑話,讓她在不開心的時候能笑出來……這是她的「竹馬兄弟」,不知道,何時會變成別人的良人?
菜一道一道的上來,自端和農家宴的老闆娘聊了幾句。老闆娘進來給她送了兩個坐墊。
堙瀟瀟走到她身邊來,「不這樣弄出點兒動靜來,你可要忘了還有我這麼個人在你後頭呢。」
「喂,阿端,」都坐在炕頭上了,景自端還是在看著自己微笑,瀟瀟實在是忍不住了,「你能不能別這麼看著我?又不是一隻狗長了兩張嘴,有什麼好看的。」
自端慢慢的抿著嘴。齒舌之間,那顆魚眼睛只剩下了一點點珠子。她聽著,這好像是個笑話。可是,她沒笑,她把那隻小白珠咽了下去,「你,這都記得啊。」
她還是去學了騎自行車,可是就那麼幾天工夫,哪兒學的會。腿上胳膊上全都是傷,青一塊紫一塊的,最後,還是這副樣子坐在了瀟瀟的車座上。唉……他們那是多少人來著?也記不太清了,班上的同學並沒有全到,可也有三四十人,加上老師,很熱鬧。晚上在密雲住了一晚。那時候農家宴是沒有的,他們又是住在了守水庫的部隊上,那回是邱瀟瀟聯絡的……
她想著,是啊,瀟瀟也是有這樣一面。只是,他在她面前,一貫的嬉笑怒罵,渾然天成,不帶過多的修飾。
「嘭」的一聲巨響,自端回頭,只見一塊大石頭砸在了冰面上,她忙看瀟瀟,瀟瀟正拍著手上的土,笑嘻嘻的,說:「凍的還真結實!溜冰都行啊!」
「嗯,我還狗一樣的愛吃肉、牛一樣的愛吃草呢。」
「快啦!」他催著她,「一會兒吃魚,要紅燒還是清蒸?還是既紅燒又清蒸?」
「三個字比一個字要累多了。」她拍著胸口。
可以確定的是,瀟瀟,以後,一定是個很好很好的丈夫吧。
「沒關係,我覺得剛剛好。謝謝。」自端笑著。她把坐墊拿在手裡——其實還真是,她也覺得太熱了。
自端笑了下。
大黃沒了,年歲,也一天天的過去了。此刻,頗有物是人非的感覺。
瀟瀟抬手搔搔耳後,「你算什麼姐姐。」他的聲音低下去,說,「走吧,咱們去吃魚。我都要餓死了。快走啦!」他用肩膀撞了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