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河端篇之《意外事件》（四）
他脫了外套，出去尋她。
一萬遍！
「我想你，就好了。」
梁醫生在和自端說些注意事項，他忍不住打斷。她們看著他，他說這是個意外。
「那咱要不讓他們挪一下吧。」垂死掙扎一般的提議，他知道。
他們倆同時要過去看帖帖，他剛起身，自端便擺手，「你不準動，我話還沒說完。」他想想，自己這樣子，也確實不適合立即起身，於是坐回去，看著她給帖帖換尿布、穿衣服……他套上T－shirt、長褲，坐在床上，對著帖帖擺手， 「爹地、爹地……」他小聲的逗女兒。
「阿端……」他深吸一口氣，低低的。
「佟鐵河，你也挪一下吧？」
「挪到地下室去！」
「阿端啊……」他摸了摸鼻尖，「你是不是派了女間諜跟蹤我？」
她哼了一聲，待要說什麼，就聽到搖籃里咿咿呀呀的聲音。
許是他眼裡的神情夠坦白？她半晌沒說話。手指捏在繪圖筆的中央，一動不動。
佟家和景家上上下下開始奔走相告，她開始滿懷喜悅的接受祝福……
他站到她們跟前兒，低身，小聲的說，「那昨晚你不是都檢驗過了，我哪兒帶著怪味？」
「你給我的，也是。」
「挪到哪裡去？」她歪歪頭，活動一下頸子，要他過來替她揉捏著。
「……」他額上的汗涔涔而下。
自端問他什麼意思。
他有點兒發急了。想要大聲喊她，可不知為什麼，喊不出來。只是很快的走著，一對眼睛像是探照燈，不停的掃著路兩旁。
這下，要怎麼辦？
一整天，他都有些心神不定——出門的時候，他只親了親帖帖；其實，也想親她一下的——眼前老是出現晨光中她那略帶朦朧光暈的倩影，美的動人心弦。她心裏還是有疙瘩。一點點蛛絲馬跡，勾的她難受。他明白。
自端盯了一會兒照片，問，是嗎？
她不應聲。
他得陪她去見醫生。也許……詐和？
「有什麼想法儘管說。」她拍拍他的手背，很「體諒」他。
自端穩穩的，小口小口吃著粥。
帖帖睡的很熟。保姆守著帖帖，告訴他，太太下去散步了。
她說要。就要。
自端瞪了他好一會兒，不跟他說話，轉過臉來，只跟梁醫生道別，站起來快步走出了診所，才對他發飆——發飆，
他已經很小心。這是他能想的起來的……那夜夜夜夜的瘋狂，豈是手指尖能挑動的了的記憶？那是一片又一片的甜蜜，裹的他呼吸都帶著溫柔。
「不要。」
她問是誰。
效立時有一股酸酸的感覺。他 「啊」了一聲，抽了一下鼻子，明明，什麼味道都沒有嘛……不是，關鍵不在這裏。關鍵是，他真的什麼都沒做，而且，他也什麼都沒想。從頭至尾，他除了打了個盹，就只管看圖紙了。
這一回的寶貝，比帖帖要乖。
他在盤算，意外狀況……到底在哪兒出了意外？
她咬著嘴唇，胸口劇烈的起伏。
後來怎麼回的城堡，他不太記得了，只記得兩人沾了一身的木屑，走在葡萄園的沙石地上，晨曦初現時，他們站在窗口，看一望無際的原野，紅彤彤的朝霞……
「嗯。」
帖帖對他張開小手要抱抱，他立即就要過去。
不要。他說不要。
至於說，洗澡？他倒是不反對多洗洗澡，若是，他們一起的話……就在花灑下，兩個人都喘息未定的時候，他低聲問她，怎麼那麼容易，就相信他？
從花園裡出來，往葡萄園去。並不確定她是不是會往這裏來，但是有種感覺，只是一種細微的感覺，他該去那裡找找看。
「你給我的，都是我的寶。」他捨不得不要。
「嗯？」他身體稍稍移開，「想不想？」
她盯著他的眼睛。伸手拿起繪圖筆，敲了他的圓鼻頭一下。
他微笑。點頭。沒關係。
佟鐵河在辦公室坐了很久，Grace給他送咖啡進來，他也沒動。整個人都有點兒木木的。Grace問他，Boss您今天是不是不太舒服。他說沒事。就是有點兒意外狀況發生。
某天，她在瀏覽網頁，看八卦新聞，小聲的說一個女子美麗，他湊過去，看了一眼，就說，原來是她啊。
他還沒說話，她就說：「我要把你泡在消毒液里，拿刷子刷。不然，你休想在這裏多呆一秒。」
是意外。
他心跳在那一刻，空掉一拍。
就算後來是李雲茂和他說，問題不大、問題不大，他還是覺得問題大大。
「挪到哪裡去？」
自
「阿端……」
她搖頭，又點頭，看了他一會兒，和他一起站起來。
她靜靜的看著他。
半晌，還是說，不行。
他撫撫她的發，微笑，「嗯。」
他頓住。
自端說既然有了就要。意外未必不受歡迎。
「……」他徹底沒招兒了，「挪到別的肚子里去？」
問題大到不得了。
「……」他手裡的帕子印上了額頭。
急了也跳過腳，說景自端你不是設計我吧，我只著急了那一次……我犯錯，你都不幫我補救？
他就說，還不是那個害我洗一萬遍澡的。他再看看照片，說，本人比照片上要清秀一些。
是失眠了吧。
「好吧，那就要吧。」他嘆了口氣。
他看著自端的樣子，雖然緊張，但是，心裏莫名其妙的有一點點開心。
起霧了，遠遠的燈光映著，霧是朦朧的黃色。葡萄園像是被罩了一層極薄的紗。他深深呼吸，胸口有點兒悶。走了很久，他的襯衫都貼在了身上。黏膩的，十分難受。
他站在她身後，下巴擱在她肩窩處，輕輕的蹭著，說是啊。看到她眼睛眨了兩下，他暗笑。果然聽到她說，佟鐵河，你是不是又想洗澡了？
陳阿姨開始變著花樣給自端燉湯。
他說好吧，好吧讓我想想。
他從頭到腳都在發疼、出汗。
她也捏緊了他的手，晃了晃，低聲說：「就是走著走著，就走到這兒了。」
「阿端，咱不要。」他手裡拿著帕子，不知道是準備替她擦嘴角的粥，還是準備擦額上的汗。
「阿端，」他叫她，「你怎麼走到這兒來了。」
「不要哪一個？」她推開粥碗。
「嗯？」 他用力。
就算是散步，就算是睡不著，這麼遠，她走的這麼遠……他蹲下來，伸手握住她的手，攥緊。
他轉身，看到了她。她正坐在木椅上，靜靜的，影子一樣。他過去，她微微仰頭，桌子上方有一盞燈，正好讓他看得清她。
她語氣柔柔的，卻冒著火星。他忍不住去親她，用一個纏綿的親吻，滅了那些火星。
「不要？」
「佟鐵，」她的手，貼在他的背上，「我記得這裏。」
「阿端。」
自端回頭瞪他一眼，把帖帖摟在臂
他知道，這一生，他也許都問不出答案來。
回去的時候，深夜了。車子開進莊園大門，好像進了黑洞一樣，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有車前這一點燈，和遠處星星點點的燈光。他的心情竟然越來越緊張，坐在後座上，眼睛只顧看前面。
他看著自端，聽她繼續說：「既是這樣，你可別跟我說，你把筆掉了，有人恰好撿到……」
在CoorteCamerani的那些日子，愜意，幸福，波瀾不驚。
猶豫了一下，他過去，推開橡木門，一股木香、果香和酒香混合的潤潤的味道向他攏了過來。內里燈光溫暖，一路踩著木頭地板走著，他伸手，摸著巨大的橡木酒桶，聽著自己的腳步聲……記憶里的畫面，層層疊疊的浮上來。他站住，平穩著自己的呼吸。
就算是在暗暗的角落裡，他也知道她此刻定是面紅耳赤，他悶笑，輕聲問：「我？」他說話間，嘴唇蹭到了她的鼻尖，「我怎樣？」
他能不話多多嘛，他的寶貝帖帖，是怎麼來的啊……他想起來都心驚膽戰的。
佟鐵河呷了一口冷咖啡。他揉著眉心。幾乎是在掐了。
上一次的意外讓她處於險境……不能再來一次。
「佟鐵，」她抱抱他。
他說意思就是……他停了一下。接著問，你什麼意思？
「這回，兩個小水滴呢。」她眨眼。
她沒在房間里。
……
他一直想問。
容芷雲和關友梅開始早叮嚀晚囑咐。
他說的很認真。在那樣溫柔繾綣的、神魂顛倒的、什麼都在心上、又什麼都不在心上的時刻……說的很認真。
佟鐵河抱著帖帖，追在自端身後不停的嘮叨：我們有帖帖就夠了……我錯了，我真錯了，我保證以後都不著急……阿端你別再嚇我十個月了……
她記得啊，記得。記得就好。
他低頭，吻住了她的唇。原本扶在她腰上的手，開始迅速的行動，只一會兒，她的裙便在他的手下，散了開來，她只顧推拒，想要發聲，他卻不給她機會，她的話語，在他霸道的親吻里，支離破碎的，只剩下「喂……嗯……不……佟鐵……」他輕笑，他的身體，密密的壓著她，任她的手在他背上胡亂的抓著。
疼就疼吧，只是皮肉之苦。可她接下來幾天都板著臉，不管他怎麼哄，別說讓
「佟鐵河！」見他一時語塞，她眯了下眼睛，「這些東西，你可從來不準別人亂動。」她咬著「別人」倆字，切金斷玉似的。
「哎，」 唇稍稍移開一點兒。他背上有擦傷。被她「洗」的。
自端點著他的胸口，說，還想什麼想，根本就是你犯錯，我承擔後果。我都不介意承擔後果，你還話多多。
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他就在跟自己說，是詐和，一定是詐和。
兩個人眼睛對眼睛，鼻子對鼻子。
「回去吧。」他說。低頭看她的鞋子。白色的繡花拖鞋，沾了泥土，「涼不涼？」就算是炎夏，可夜裡濕氣重。
她知道。於是她微笑。
他悶笑，將她的身子狠狠的抵回去，「阿端……」
他看看時間，凌晨一點多了，散步？
自端不讓，板著臉，說：「不准你帶著怪味道碰帖帖。」
「洗一萬遍！」
梁安琪醫生見狀況不對，忙著安撫。她對佟鐵河說，佟太的狀況，多加小心，沒有問題。
他吻她的發頂。她的面頰，貼在他胸口，潮潮的一股熱，鑽進他心裏來。好久，兩人都一動也不動，感受著彼此的心跳；四周安靜至極……許是酒窖里氤氳的這暖暖的香氣，太醉人了，他覺得頭有點兒暈暈的，是微醺的感覺。看她，她竟也是如此，於是手扶了她的頸、她的面頰……她真熱，帶著他身體的溫度也在上升。他輕輕的抱住她的腰肢，讓她的重量都倚在他身上，她的裙擺掃在他的腿上，痒痒的；他微笑，小步小步的，往後退，踏在木地板上，輕緩而凝重……「阿端，」他輕聲，退進了一個暗暗的角落，腳步停住。
花園裡沒有。玫瑰馥郁芬芳，花徑深幽，安靜優雅，她早上都會在花園裡轉一轉，剪一捧花回來……可是這會兒，玫瑰花在燈光下寂寞的開放，她沒在。
她意識到，被他親吻揉搓的有點兒昏昏的意識回來一些，她的唇正對著他汗濕的肩膀，瞪了他一眼，張口便咬了下去。
她仰了臉，水流順著額頭蜿蜒而下，脖頸、鎖骨、胸、腹……水晶一樣的身子，貼在他身側。只一會兒，她扯了浴巾，裹住了自己。
佟鐵河知道真的壞了。
開她眉尖一挑，說：「我就知道你會這麼編。
「阿端。」某日早上，他很鄭重的把他思考了一個晚上的問題向自端提出來了。
他走到了地壟盡頭，看到一點燈光，酒窖的入口處，掛著一盞燈。
他張了下嘴巴。
「佟鐵河！」她大聲，帖帖在他懷裡，嘴巴一扁，他慌忙把帖帖抱過來，手捂了帖帖的耳朵，聽她叫道：「你無賴！」她臉成了大紅布。
可真的面對梁安琪醫生，看到梁醫生那已經算很克制的笑容，他就明白，不是詐和。是真的了。自端倒是鎮定，他開始不停的出汗。
那天早飯之後，他要出門。到房間里去找她的時候，她和帖帖在房裡玩，他坐在一邊看了一會兒，跟她說晚上可能晚點兒回來。她只看他一眼，沒出聲。
「嗯。」
「阿端……」他看出來她沒剛才那麼惱了，「就是那樣的。」
他拍著帖帖的背，「瞧瞧，嚇到帖帖了……我這就去洗澡。」
別急？
「不……」她頓了一下，迷濛的眼睛看著他，咬牙，「……想。」
對，他是有這麼個習慣，她知道，她從來不給他整理。
她的後背抵在酒桶上，橡木溫潤而堅硬，她睜大眼睛——他這顯然不是要出去的意思，「喂。」她捏住了他的前襟，「你……」她有點兒慌，小退半步。
他佟鐵河，生平第一次享受美人侍浴，竟然，是被自己的老婆摁在浴缸里，像刷碗一樣，從頭到腳的給「刷」了個狠……還被帖帖瞧了個全程——她睜大眼睛看著媽咪拿著刷子在爹地這裏刷刷、那裡擦擦，爹地還不時的喊疼……
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手指在他胸口，點了一下，微笑不語。
他吸了口氣，也照樣咬了她一下，在她圓潤白皙的肩上，只是，沒捨得用力，倒弄的她癢，他舌尖在那裡畫著圈圈……她身子又開始虛軟，回手按住身後的木桶，想得到一點兒支撐，卻被他拉近他一些，再抵回去……他粗重的呼吸，在她的頸間，她柔膩的皮子，在他掌心裏，細細密密的滲著汗……他的吻一路下去，印在她胸口……
「哎。」
他回了一下身，抱抱她。
她不是說笑的。
「阿端……」他問，「想不想我？」
她的手指，插在他的發間，將他拉近。
「你……」她聲音好細、好低，「別急……好不好？」
他瞠目結舌。
「佟鐵？」她叫他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