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沉浮》第三卷 宮牆深處驚變起

第一章 六年

第三卷 宮牆深處驚變起

第一章 六年

臉畔有些微熱,笑道:「臣妾不信,莫要唬弄臣妾。」他邁前一步:「那本王…..」我連忙閃躲:「孩子們都在」嫖兒和啟兒都揚著小臉茫然看著我倆呵呵的笑著。
啟兒揚起紅撲撲的小臉道,「熙兒哥哥說不喜歡,他要玩刀,靈犀姑姑就把那個給姐姐了。」
我回身,依舊擦著熙兒臉上的汗水,那汗晶瑩,有些眩目,讓人心神不寧。低頭想想笑著對他說:「世子出來很久了,怕是太後娘娘也該急了,叫靈犀把你送回去好不好?」
劉恆說到此處有些為難的看著我,輕嗽一聲,說:「他說,他對靈犀實屬無意,並且此生並無成親想法」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有些呆愣,明明這六年來我與劉恆看在眼裡,且不說靈犀自是對他一片痴情,單看杜戰也是對靈犀有感情的。否則三年前怎會在我試探著要將靈犀許配光祿大夫周向堯之子時,他會一掃往日平穩,赫然起身離場?後來還有耳目報說,那晚他獨自飲酒,醉卧後用劍砍碎了桌子,桌子碎片上居然刻有靈犀的名字,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我不解的看著劉恆,他亦擰眉看著我。「可是……」我還想辯解說些什麼,身後卻傳來靈犀低沉的聲音。「奴婢不用代王和娘娘勞神了,靈犀顧念小主們,不會出宮的。」說罷跪倒叩首,俯身在地不肯起來。未曾料到她在身後,我們的對話沒有避諱,卻被她聽了個全部。劉恆有些默然,無聲的看著跪倒在腳邊的靈犀,又抬眼看我。我滿目憐惜的盯著地面上的她,搜颳了腸肚卻說不出什麼。「那你就好好在這兒守著吧!」劉恆沉聲道,掀前襟,邁步走出殿門,無聲的離去。
每次靈犀提及此處都會笑的前仰後合,迭聲戲謔說我整的痛快,我也是隨著笑,心中卻別有些苦意。我怎麼會拿自己的性命去整人,用他無非是兩個目的,一來事情非同小可,劉恆在此他必不敢有其它舉動,警告了他也能穩住他身後的人,二來如不是存心隱瞞,他的醫術卻是那些人中最好,我想保住孩子也必須得由他來醫治。一陣暖風吹過,漫天的桃花簌簌的飄落,紅雨飛舞之處,人人身上點點嫣紅。我笑坐在緋紅花雨中,看著遠處的孩子們,一絲笑意噙在嘴角。「母后,母后,你看,靈犀姑姑給我們做的風車。」啟兒笑著踉蹌的奔向我。
熙兒依舊在太後身邊教養,我卻意外地得到了啟兒的教養機會。也許薄太后別有打算,畢竟啟兒也是個燙手山芋,如果在那裡教養,有了不測她也難辭其咎。不如就這樣吧,各自顧著各自的,相安無事最好。我招手給靈犀,她明白,拉過館陶和熙兒奔了回來,一路上歡笑不聽,還遠處時就能聽見館陶和熙兒呼呼的喘氣聲。拿出棉帕,為熙兒擦拭汗水,館陶不依,晃動我的胳膊:「母后,嫖兒也要,嫖兒也有。」說罷還把小臉貼近我,讓我查看汗水。靈犀笑道:「郡主過來,奴婢給你擦。」館陶不依,仍是晃動我的胳膊,我斂起笑,嚴肅對她:「嫖兒告訴母后,是哥哥大,還是你大?」她見我綳起了臉,有些害怕,退了一步喃喃道:「哥哥大。」「那母后先給哥哥擦錯了么?」我依舊嚴肅看她,聲音低沉可怕。館陶從未受過這些,幾句下來,小臉扭成一團,放聲哭了起來。靈犀連忙拉過安撫,輕拍她的脊背,用帕子一下一下蘸拭小臉上的淚水。
劉恆靠近我,輕聲在耳畔說的:「那今晚,本王試試。」笑而不語,為他端正好衣襟,撫平胸前的褶皺。「靈犀呢?」他見我身後無人,問道。「去送熙兒了,熙兒剛剛與館陶玩耍來著,臣妾看時候不早了就命靈犀送回寧壽宮去了。怎麼了?」我有些不解,徐徐解釋道。劉恆長嘆一聲,默然片刻,直接說道:「上次你托本王的事,本王和杜戰提了。」
看著熙兒的小臉,我沉吟不語,太后好強,本是好意,卻不知如此做法會把弦綳斷,劉恆承受下來只是意外,熙兒也許未必能夠全盤接受,來日有了問題才哭,怕是晚了。狠下心,仍笑著說:「祖母也是為熙兒好,熙兒不要怨恨,哪天想玩兒的時候,叫人過來說聲,母後派靈犀去接你。只是今天實在是久了,還是回去吧。」熙兒無奈的點點頭,咬住下唇,任靈犀拉了小手隨之去了,間或會有幾次回頭,依依不捨的看著館陶和啟兒。靈犀和熙兒的身影隱隱不見,我一把將館陶抱過來,撫摸著小臉:「嫖兒還氣么?給母后看看。」嫖兒避開我的手,扭頭不看我,怒意布滿小臉。我心酸的一笑:「乖,母后看看,看完了就給嫖兒做水晶糕。「雖已貴為國母,我卻依然遵循著杜王后的生活起居習慣,每日粗茶淡飯,連給孩子們吃的點心做的也是粗食,水晶糕是館陶的最愛,卻因需要芋頭菱角粉和精細的糯米粉不常做,此時用它來誘惑嫖兒,心著實有些難受。嫖兒聽有吃的,又是難見的水晶糕,勉強掙扎了一下,乖乖的躺在我的懷中隨意讓我撫摸。
六年有多長?少帝八年初時我常常在想。六年過去了,發生的事卻不多,用啟兒的手指扳起來數,也是能數出來的。
奶娘在旁站起,從榻上抱起武兒,我走到旁邊輕聲問道:「武兒可吃了么?」
雖是這麼說,心底卻有些凄惶,真能死了心么?心都死了,人還能活么?
靈犀已經二十五歲,我本無意耽誤她的年華,卻因孩子眾多她總不肯離去。那杜戰也是奇怪,三十幾歲卻仍是未娶,連個小妾也是沒有。我以為他們暗生情愫,許是杜戰等候靈犀也有可能,遂跟劉恆提及此事,讓劉恆做個媒人,將靈犀許配給杜戰。如果杜戰同意,我願收靈犀為妹妹,封以靜平郡主,為杜家也算增添不少的榮耀。可是此時劉恆的語氣中卻似另有別意,我急忙的問:「杜將軍如何作答?」
劉恆笑著回身,凝神看我,戲謔道:「他們或許不記得,你本王卻是記得的,要不要也試試?」
劉恆聞聲回頭,眼眸中滿是笑意:「只是想過來看看武兒,一會還有朝事要辦,順腳而已。」
我們帶熙兒出來,太后必然是不放心的,四周監視的人躲在樹后,灰綠色的衣角老遠就能看見,我不得不做給他們看罷了,無奈嫖兒年紀尚小,不能領會我意。「走吧,我們回去做水晶糕去。」我左右拉起嫖兒和啟兒,笑著登上等候已久的車輦。
對,啟兒,那個險些害我不能登上后位的孩子,最後還是保住了,如今最喜歡的是纏著靈犀和他玩耍。想起那日我仍是想笑,張御醫驚恐的表情依然清楚地落在腦海。劉恆的暴怒,讓他為我診斷的手指抖如篩糠,最後竟搭錯了脈。代王見他無用,狠心下了命令,若是此次不能救得了我,他會用全御醫堂的人和張御醫的家人做陪葬,如此一來,那老頭更是老淚縱橫,甚至連褲子都尿濕了。
他有些躲閃,低頭踢著腳下的石子,說:「母后這裏玩的開心,祖母那裡總是讓我背書,我不喜歡,記不住,就喜歡玩刀,祖母很不歡喜。」太後為了與我較勁,逼得熙兒很緊,不過八歲的孩子,卻要凌晨起床開始背書,熙兒常常會困頓,不停的以頭碰書,服侍的宮人見此也會心升憐惜,太后卻是不管,只是一味的硬逼。
如果當日,當日沒了啟兒該怎麼辦,那時我從未想過,卻在過後這六年不停的想,即使明知會失去了他,我也會選擇去冊封,現在的我再也無法淡薄,保靠比任何事都重要。所幸老天對我仍有些眷顧,我不曾失去。「那,靈犀姑姑有沒有給熙兒哥哥也做一個?」我笑著,摩挲著他的頭頂。
我知道他是在為靈犀保全了顏面,沒有再說其它,我抬手將靈犀攙起,我按住她和我並坐于榻上,又吩咐了奶娘帶走了孩子們。蹙眉沉吟許久,思索著如何不要傷到她,還能給她以安慰的話,輕聲長嘆道:「你也不必如此,明明是有情意的,你我都知,何必為此負氣?如今你年紀也不小了,即便是在漢宮也該出宮嫁人的年紀了,若是有情,管他那麼許多。他現在許是鬧些彆扭,本宮就讓代王賜婚,他也必須娶你過門,雖是命令畢竟你倆是有情意的,婚後想來也是美滿的,你說呢?」靈犀慘然一笑:「他對奴婢何來的情意,不過是奴婢自己不爭氣罷了,不怨其它。娘娘,奴婢在這兒誠心誠意的的跟您發個誓,奴婢終生不嫁,守著娘娘和小主。」捂住她的嘴,道:「莫說這樣的傻話,你不嫁了難道本宮就高興了?」她低頭不語,只是揉搓著衣角。見此我有些戚戚然,「他這樣,許是為猜疑本宮所故,耽誤你了。」靈犀瘦削得雙肩有些抖動,抬起頭來,眼底含淚說:「娘娘也不用這樣說,奴婢服侍娘娘是自願的,即便他願意了,奴婢也是不願的,莫要為此傷了娘娘的心。」我唏噓不已,靈犀變著法子寬慰我心,我卻知道,哪個適齡女子肯捨棄自己愛人願意長留宮中的?如此看來杜戰此次確實傷了靈犀的心。再說不出安慰的話語,只能無聲的陪她靜坐。也許以我們的身份本就不該愛上代國的男人, 他們從不肯完全相信我們,我們也總是暗自隱瞞著他們,來來往往中彼此都受到傷害,最好的做法無非都死了心,就不會再痛。
那憨厚婦人點頭答道:「吃了,剛剛睡著,代王就過來了。」此時劉恆被嫖兒和啟兒團團圍住,叫鬧著讓抱。他無奈以手抵唇做噓聲,低低的說:「輕些,父王每個都抱好么?別吵醒弟弟。」我淡笑,看著他舉起這個,皺皺眉頭,「輕了?」又抱起那個,眉頭舒展,「重了?」我撲哧一聲笑出來,「代王都已經幾個月沒見我們母子了,可還記得重了輕了?」
承淑宮外,意外看見代王的盤龍車輦。微笑著進入,他佇立在床榻邊出神。「代王什麼時候來的,為何不叫人通稟了臣妾,好早些回來?」我笑意盈盈,緩步走進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