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未來殺機
第二章 狂熱的追求者
我私下懷疑這人不正常。
「老師！」四周本來滿臉夢幻色彩的女士們齊聲抗議。
不過這宗差事實在有點冤枉。
門推開的時候，我很自然就盯著進來的那個人，發現不過是一個長相普通的女孩子，就把目光調回來。頭轉過來才發現年輕老師的表情那麼恐怖，連忙又把頭轉過去看。
這堂課上得我如坐針氈。
這等敗興搗蛋的事情，我本來是連眼尾也不會瞄一下，但現在卻得親身去做，我極為焦躁。幸好這班上家庭主婦的多，偶爾兩三個職業女性，大概不會有看《偵探行情》這樣專業雜誌的人，暫時沒有人認出我。
我無話可說。
不過這年輕老師確實不錯，他一踏進教室就發現我是新來的，跟絕大部分得過且過渾渾噩噩的夜校教師不同，他立即笑容滿臉向大家宣布班上來了個新同學，並請我自己介紹。
小莉沒有理睬老師的問候，她往四周看了看，沒有坐她自己的桌子，反而向我走過來。
原則上是這樣沒有錯，雖然我很不喜歡蘇眉去接這等八卦羅嗦的差事，但我也無權阻止她這樣做。
蘇眉不提這個還好，說起來我就一肚子火。要不是蘇眉從尼泊爾招惹了名為亞蘭·德普的麻煩人物，要不是這個人撩撥起邵康柏的那根筋，要不是兩個大小子都有股極度胡鬧的勁兒，要不是……那麼多不是，今天我就不會這麼倒霉，被迫在雨季接下這個超級麻煩的差事。
春天縱然有千般好，但只要有一項缺點，就夠我頭痛的了。那就是連綿的雨水。
這等氣氛，幾乎沒有說出
早就知道這是件麻煩差事，現在麻煩程度更是呈幾何級數升級。
「小莉，今天下課之後，有沒有空……」
不過，也只是幾乎坐滿而已。教室裏面有三張桌子是空著的。其中一張，年輕的老師的目光有意無意經過那裡的時候，總是帶了點失望。
春季是一個充滿生機的季節，水分充足，萬物滋長，百花盛放，就連隔壁麵包店裡那隻貓，這陣子每逢入夜都叫得分外賣力。
年輕且風度翩翩的老師，最喜歡在我們這一桌旁邊流連忘返了。
春天是個怎樣的季節？
朱莉比我更奇怪：「咦，我交了錢也。這錢是不退的，這本來是她們不對，為什麼反而要我不上課？」
而見鬼的賬簿的打擊尚在其次，更重要的打擊來自於我們的競爭對手，上個月開在我們對面的「蘭柏偵探社」，因為他們的惡意競爭，我們偵探社這個月的業務直線下降了50％。
老師回到講台上的時候，朱莉細聲的對我說：「顧，顧小姐，可不可以請你幫我一件事？」
這世道……真的是沒天理！
真有這麼巧，他剛說出「上課」兩字，一個女孩就推門進了教室。年輕老師本來黯然的眼睛一下子像探照燈一樣亮了起來，射出兩道可怕的光芒。
我發誓今晚下課之後，無論蘇眉以何等理由推託，我都決不再來上這該死的插花課。
「椅子可能有問題，不能坐。」朱莉輕輕說。
聽上去沒有難度
不過，這樣有背景而又出色的一個年輕人，屈就到一所三流職校里授課，講授的也不是經濟哲學，而是既不實用又不飽肚的插花項目……
差事其實很簡單，就是每天固定在下午五點到七點，到兩條街外的職業學校去上一節插花藝術課而已。不是去講課，而是當學生，壓根學不懂也不會被罵的那種學生。
「小莉，你來啦？今天路況不好，又塞車了嗎？」讓人聽了打冷戰的聲音，想不通剛才還很淡定的聲音怎麼突然變成這等甜膩。
「也不是那樣的，她們誤會我。」朱莉不安地在椅子上移動身體。
首先委託不是我接的，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加上雨季帶來的壞心情，我是絕對能推就推。但我的拍檔蘇眉不同。她愛好廣泛，這等有趣的小case她當作是娛樂節目，相當愉快的接了下來。
在春天發夢叫做春夢，春天裡特別明媚的顏色□色。
「什麼事？」我還在生悶氣。
「哦？」我偏頭凝神去看那張椅子，果然發現椅子面上亮晶晶的，不知被誰塗上了膠水。
然而，不幸的是，儘管我們兩個人都沒有理財頭腦，但蘇眉是相對要好的那一位。她不知從哪裡翻出一個賬簿來，（鬼才知道這個萬年難得一見的賬簿是什麼時候記上數目字的），言之鑿鑿的跟我說現在偵探社的財務相當不利。
「這瓶孔雀開屏主次分明，錯落有致……」他的臉都紅了：「小莉，你領悟得真是透徹。」
插花班的授課老師，也就是那個闊太太的兒子，卻是非常整
驚人的數字！
「你好，我是新同學，我姓顧，叫我小顧就好了。」我先自己介紹。雖然這委託爛到不行，但既然接了，就得硬著頭皮堅持到底，現在先來了解要對付的對象，搜集情報再說。
在相對獨立的合作方式來看，即使我很反對出外務，但那隻不過是我個人的事情，我並無權也無法阻止蘇眉去接我不喜歡的委託，只要她不要來麻煩我就行了。
老師的目光已經轉移到朱莉身上：「小莉，下課記得要等我，我們去喝咖啡。」他已經完全把我當透明了，或者，認為我已經被他的目光殺死了。
一個闊太太擔心自己的兒子誤入歧途，所以請來私家偵探窺視在側，記錄下感情發展進度按時彙報，並在阻止戀情發展的大前提下，隨時在關鍵時刻進行扼殺性質的干擾。
「既然不是這回事，又這麼麻煩，你為什麼還要來上課？」我很奇怪。這裏並不是中學校園，並沒有人要完成九年義務教育，換言之，並沒有人逼著她來自討苦吃。
年輕老師臉色一端，終於開始上課。
我跟蘇眉合夥辦的「傾城偵探社」，機制其實相當鬆散，加上人事簡單，一般情況下，各自接委託各自完成，遇上大項目，才會合夥完成。至於收益，各自有錢包沒錯，但我們兩人的錢包中間是通洞的，有時她的錢放來我這邊，有時相反。
我看了看她原來的桌子：「你不是坐那邊的？」
即使心上人
遠在講台上投射在我身上，一心嫌我阻礙他凝視心上人的目光也就算了，遠距離的飛箭總會失準頭，但近到每一桌來教導的時候，我便吃不消了。
但凡到了雨季，我都實行退居戶內的政策，整個人比其餘三個季節當中的表現，要懶上好幾倍。
在南方的城市，雨季特別悠長，濕漉漉的地板總好像總不會有乾的一天，連牆上瓷磚都會滲水，那種情景是愛好陽光的人的噩夢。
但是授課老師的表情，以及四周同學的表情，全都在說明這是一個何等不平凡的女子。
偏偏就是有這樣無趣又無聊但是卻很有錢的人物。
「啊，那是顧小姐插的。」朱莉的臉也微微紅了，卻是因為尷尬。
而現在，我幾乎給別人的目光殺死。
「等會兒下課的時候，你陪我一起走好不好？」朱莉小聲的央求：「我不想去喝咖啡，我會告訴他我約了你。請你幫幫我好不好？」
插花是風雅事，我平時也頗感興趣，我也很想趁此機會搞懂各種流派的傳承風格問題，但是，這最好是在一片祥和的氣氛下。
「你好，我叫朱莉。」女孩子答應我，她的聲音挺好聽的，但不應該會成為富家公子熱烈追求的理由。
儘管麻煩，還是可以用一句話概括的，這世界上大部分事情都可以用一句話概括，區別在於概括得好與不好而已。
在這樣生機勃勃的季節，施加橫手，阻止別人談戀愛？
總之，偵探社的業務跟財務是極其簡單也混亂的。
我立即猜到，這位富家公子所追求
最後我只有不置可否。
委託的實情，一句話：阻止教插花的男教師跟女學生談戀愛。
但是，當蘇眉因為更重要的任務而被迫向我求助，要把這個討厭的委託推給我的時候，我就當然反對了。
天啊，我付錢來上插花課，成為最符合老師要求的高材生，卻還要被老師瞪。
年輕的老師狠狠瞪過來，即時瞪得我一激靈。
這個女孩子穿著普通的白色套裙，頭髮是直直長長的披在背後，五官不算細緻，配合得還好，嘴巴小小的，看上去惹人憐愛。這個女孩子並不是那種讓人驚艷的類型，姿色中等，有種恬靜的味道。
懂得討女士們歡心，這是一宗很大的成就。
在新同學歡迎會外加一輪天南地北的寒暄之後，年輕的老師發現拖無可拖，只得宣告開始上課。
嚇？聽上去就不像人乾的事情。
這種像是呵護小孩子一般的說話方式受到女士們的歡迎，難怪可以容納五十人的大教室現在幾乎每張桌子後面都坐滿了人。
我忍不住挑了挑眉毛，現在我就很想告訴朱莉，要我幫忙可是要按日收費的。但我隨即又想起，幫助她擺脫富公子老師的追求，也正好可以完成對方家長的委託，屬於業務範圍內。
然後帶頭鼓掌。
「她們……」我瞄瞄周圍全神盯著風度翩翩老師的女士們：「嫉妒你？」
我從來不會像現在這樣誠心祈禱，祈禱雨季當中不要接到特殊委託，不要出外務。不過事實證明，臨時抱佛腳，酒肉穿腸過，這樣的話，就算你有多虔誠，神也不會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