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引臨玉座近天顏
第六十一章 奸中有忠
魏承德最後踉蹌而去，對於方錚的忠奸問題，臨走他也沒分辨出個所以然來。他感覺自己今日是白來了，卻又似乎沒有白來……
「啊？」方錚愕然回頭，見嫣然穿著一身粉色長裙，眼含薄怒正瞪著他呢。
頓了頓，菊兒覺得不對勁，內院怎麼會有男人的聲音？回過頭來，菊兒便看見了方錚。
「行了，提著東西，回你房裡慢慢美去吧。」方錚邊說邊往外走。
方錚聞言顯得比菊兒更高興：「走！把它們全都捉拿歸案！」
菊兒在一旁盯著方錚的動作，大大的眼睛滿是驚奇，對方錚的嘮叨卻是自動忽略了。
沒理會菊兒送來的白眼，方錚將竹竿扔給她：「去，自己到前面玩，玩過癮了將蝴蝶放掉，它們是益蟲，別害它們，知道嗎？」
「那當然，咱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少爺我收的禮品，肯定也有你一份嘛。」方錚不失時機的邀買人心。
方大少爺什麼都好，就是有點缺心眼兒。他見堂堂朝廷二品大員親自到府上拜訪，還主動以國家大事問取他的意見，頓時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豪邁之情油然而生，雖然這位知己送的禮品實在是寒酸了點，卻不影響他賣弄自己學識的積極性。
嫣然戳腦袋的動作嫻熟，似乎得了老娘的真傳。方錚乾笑道：「最近有點忙……這不，我一有空就來看你了嘛。最近怎麼樣？挺好的吧，吃了嗎……」
嫣然紅著臉啐了一口：「去！你自己做夢去吧，沒個正經。」
有
方錚左右望了望，意猶未盡的咂摸咂摸嘴，轉過頭對菊兒遺憾的攤了攤手：「沒了……」
菊兒頭都沒回：「你管我！姑娘我高興！」
方錚深情道：「當然有你，我每天晚上做夢都喊著你的名字：嫣然，嫣然……不信你跟我睡一覺就知道。」
菊兒高興的指了指前院：「那裡還有個花園……」
方錚充傻裝楞道：「嘿嘿，我當然是特意來看你的……咦？我手上怎麼有根竹竿？誰，誰放在我手上的？」
直到現在老頭還在琢磨著方錚，據他的觀察，這小子應該不是壞人，但也說不上是好人。舉個簡單的例子吧，如果有天上朝的時候，忠臣與奸臣兩大陣營忽然在金鑾殿上打起了群架，這小子絕對是作壁上觀的那種人，說不定還會抽冷子出手，偷一塊某大臣的玉佩，搶幾個大臣官帽上的珍珠啥的。至於被偷被搶的人是忠是奸，想必這小子是不在意的。偷完搶完后，這小子甚至還會假惺惺跑出來拉架，左右逢源，兩頭討好。
魏承德心中暗笑：這小子還是太嫩了啊，閑聊？呵
見菊兒笨拙的被蝴蝶忽左忽右耍得團團轉，方錚皺了皺眉，學業事業成不成功，方錚沒看在眼裡，可若連玩都玩得不專業，這人還有什麼前途？
身後傳來一聲嬌嗔：「少爺，您好不容易來這兒一趟，就是為了撲蝴蝶？」
實際上魏承德提的這些話題都很要命，按說換了別人，誰也不敢妄自議論朝政，並私下指責朝廷種種政策的弊端。這要被有心人泄露出去，丟官都算是輕的，弄不好便丟了腦袋。
方錚拎著竹竿滿意的點點頭，大手一揮：「走，看看少爺是怎麼撲蝴蝶的，學著點兒！」
方錚當即搬弄出前世一些治國治軍的先進理論，與如今的一些朝政相互比較，闡述優劣，分析利弊，真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吶。聽得魏承德一臉興奮驚奇，花白的眉毛一個勁兒的掀動，方錚說到絕妙處，老頭甚至忘情的擊掌叫好。
思忖良久，魏承德苦笑搖頭，枉自己活了這把年紀，眼前這個年輕人，竟然無法對他下個準確的定義。忠與奸這兩個字眼太蒼白，這小子似乎完全跳脫出這兩個字之外，或許，他是忠中藏奸？又或許，奸中有忠？……頭疼。
「多謝少爺！小人以後一定為少爺出生入死，赴湯蹈火，鞍前馬後，誓死效忠……」小五羅里羅嗦的表著忠心，這小子自從做了高級伴讀書童后，文才見長，拍起馬屁來一套一套的，居然還會用不少成語。
悄悄吐了吐舌頭，
這種人是聰明人，也是活得最久的人。無論朝堂上有什麼變局，都影響不到他身上。而無論是忠是奸，都不會太將他當回事，卻也不能完全忽視他。
當然，言多必失，方錚言談之中也暴露了幾分本性，比如愛錢，愛美女，不管百姓死活，江山社稷沒放在心上等等。魏承德時而聽得讚賞不已，時而卻又眉頭輕皺，他不明白，能提出利國利民的好建議，此人應該有大智慧，可他卻為何如此市儈勢利？彷彿他提出這些建議的目的，是為了給他個人謀私利似的。這廝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呃……我要去一個遙遠而神秘的地方，嗯，朝廷機密，不能帶隨從……」
方錚傲然道：「偷看美女洗澡，我不行，撲蝴蝶，你不行。小丫頭，看好了，哥哥我來教教你怎麼撲蝴蝶。」
「哎哎哎，你，停下！」方錚開始糾正菊兒的錯誤：「有你這樣撲蝴蝶的嗎？撲到猴年馬月都抓不到一隻，笨！」
「小五，這兩樣東西少爺賞你了。」魏承德走後，方錚將他送來的寒酸禮品轉頭便送給小五：「這可是當朝兵部尚書，二品大員送給少爺我的，你瞧，少爺對你多好。」
可魏承德他敢，老頭一輩子正直不阿，如今已是六十花甲的年紀，沒什麼好怕的，而方錚是個毫無官場經驗的新兵蛋子，更是無知者無畏。老頭詢問的時候存著考究的心思，方錚回答的時候存著賣弄的心思。這兩
宅子依舊如故，下人們各施其責，見家主來了，紛紛向方錚行禮問好。
菊兒聽得捂著小嘴偷笑。
於是他想嫣然了。他喜歡嫣然脈脈含情的眼神，深情而專註的看著他，陪他說話，陪他喝酒，如果有可能的話，方錚還希望嫣然陪他……那啥。
不過比之方大少爺拍馬屁還帶著詩句，小五仍是遜色一籌。
「方大人年紀輕輕便立下如此奇功，說句得罪人的話，老夫本來還以為你完全是靠著運氣，誤打誤撞蒙中了。可今日與方大人一席長談，老夫方才知道，盛名之下，果無虛士，今日老夫受教了，呵呵，若方大人一直懷著拳拳報國之心，日後前程不可限量啊。」魏承德捋著長須，頗有深意的輕笑道。
想她就去找她，方大少爺對美色的抵抗力，向來都很低。
「魏大人過獎了，下官也只是信口胡說，只當是閑聊而已，魏大人聽聽就算了，當不得真的。」方錚這時表現得很謙虛，謙虛中還隱含著一點點小得意。——哥們其實還是挺有才華的。至於在前世為何連個糊口的工作都找不著，那只是明珠蒙塵，懷才不遇而已。
走進內院，方錚便看見了丫鬟菊兒。菊兒正在花園裡撲蝴蝶，小女孩才十二歲，正是喜歡玩鬧的年紀。
好些天未見嫣然了，方錚有點想她。自從當了官兒后，方錚覺得自己似乎忙了起來，忙著一些不著邊際，又不見效益的事兒，自己就像一頭被蒙了眼睛的驢子似的拉著磨，身後還
「少爺，您要去哪兒？您的傷還沒好呢，小五隨身侍侯您……」
方錚拍了拍腦門，對呀，哥們是來會佳人的，這佳人沒會著，怎麼撲起蝴蝶來了？我怎麼老乾這種不著調的事兒？
嫣然瞪了方錚一眼，恨恨的戳了戳方錚的腦袋：「裝，你就好好裝！沒良心的傢伙，這麼久不來看我，一來卻忙活著抓蝴蝶，蝴蝶招你惹你了？」
瞪著菊兒：「說，是不是你？」
方錚尋了一截細細的鐵條，將它彎成一個圈，綁在了一根長竹竿上。然後扛著竹竿滿世界找蜘蛛網，將蜘蛛網盤在鐵圈內，不多會兒，鐵圈內便積了一層厚厚的網，方錚邊忙活邊嘮叨：「瞧瞧你們，平時怎麼搞的衛生？這些犄角旮旯的地方怎麼沒人注意清掃，多臟呀，以後再這樣少爺我扣你們工資……」
嫣然噗嗤一笑：「你呀，就會這一套，這麼久不來看奴家，你說，心裏到底有沒有奴家？」
小五捧著禮品激動不已：「兵……兵部尚書？二……二品大員送的？少，少爺，真送給小人嗎？」
遙遠而神秘的地方在花牌樓，方大少爺的別院。
兩人落座之後，在前廳一陣東拉西扯，這才慢慢進入正題。魏承德有意無意挑著一些比較敏感的話題，試探方錚的態度。比如對突厥的政策應該是和或是戰，當今天下民變四起，朝廷是否該從政策或吏制上檢討自己，對貪官是否該增加懲罰力度等等。
菊兒歡欣不已，拍著小手跟在方錚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