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翻身向天仰射雲
第一百六十七章 滿園春色
胖子趕緊回頭，見是方錚，不由一楞，隨即大怒：「我說你小子是不是有毛病呀？這麼久不見，也不說來看看我，一見面就嚇跑了我好不容易看上的美人兒……」
方錚一驚，自己怎會這麼想？是否有點大逆不道？可話說回來，身為皇上的親生兒子，難道胖子真的從沒想過跟太子爭一爭嗎？莫非他就甘願當一輩子的逍遙王爺？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他難道就沒替自己想過，萬一太子登位，等待著他的是什麼嗎？
胖子一臉問號的望著他：「想過什麼？」
然而他還是低估了方錚跟熟人攀交情的決心。
方錚眨了眨眼，又不舍的看了看圍在周圍的鶯鶯燕燕們，為難道：「……可是，我現在有點忙啊……」
這小子怎麼也來了？後來一想又釋然，這小子本身在太子府打工，出現在這裡是很合理，很符合邏輯的。
園門外不遠處，卻有著一副不和諧的景象。
「廢話，我要進去。」
「說得好聽，是賣了吧？」蕭懷遠不滿的哼了哼，想到方錚搶他請柬，他心裏的就來氣，本來他想自己賣幾張來著，結果一股腦全被方錚搶了。
胖子與他玩笑了幾句，接著將方錚拉到一處無人的角落，四顧看了看，低聲道：「哎，方兄，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最近幾日京城的氣氛有點不對勁……」
方錚一楞，點頭道：「正是，請問你是……」
「行，你出一萬兩，我把它再賣給你。」
方錚退出御書房前，看了看皇上的臉色，欲言又止。
方錚一踏進園子便看見一個異常臃腫肥胖的身影，如同一隻營養過剩的花蝴蝶一般，在一堆小姐閨秀中奮力的穿梭著。
方錚噗嗤一聲笑了，這死胖子，泡妞的技巧如此低劣，好歹也是每日流連於青樓妓館的風流人物，怎麼就沒點長進呢？
正在感嘆為什麼這世上的奸商比好人多時，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不帶！自己想辦法去。」蕭懷遠扭頭就走。
胖子苦笑道：「你……你這嘴也太毒了吧……」
「此一時也，彼一時也。你要不要？不要我可進去了啊。」說完周老闆甩甩袖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影子的老成員派出去執行任務，不斷有情報傳來，京城外的幾支軍隊毫無動靜，仍像往常一般訓練，吃飯，睡覺，沒有一點大戰即臨的緊張氣氛。方錚不禁奇怪，潘尚書那老東西到底準備什麼時候起事？他這把年紀也活不了幾天了，再不抓緊時間，等進了棺材，他造誰的反去？
一切都顯得那麼的心曠神怡，如入畫境。
「我也說不上來，其實一切都跟往常一樣，瞧不出什麼變化。但我總覺得心裏堵得慌，就像下暴雨之前那種悶悶的感覺一樣，壓得有
「……你到底想幹嘛？」蕭懷遠實在拿他沒辦法了。
由此看來，封建獨裁專制還是弊端多啊，人人都垂涎著那個一呼百應，號令天下的寶座。如果像西方國家那樣的君主立憲制，甭管誰當皇帝，反正手中沒權力，只能吃喝玩樂，順便做做慈善，向歡呼的人群揮揮手，這樣的皇帝就算送給潘尚書做，估計他也不肯做吧？不但不肯做，可能還會誓死反抗，舉著板磚對著自己腦袋，「誰要讓我當皇帝，我就讓你看看裏面是什麼餡兒的！」
「你不帶我進去，我就回家了啊，到時候太子殿下問起來，我就告訴他，壓根沒人來請過我，我都不知道有賞花會這回事兒……」
京城最近可能有動亂，方錚琢磨著，是否要將爹娘送出京城避一避？這不能怪他自私，國是大家的，家是自己的，保護家人的安全是他的責任。
方錚含笑看著胖子，他是自己的患難之交，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逛過青樓，男人的幾大鐵，他和胖子似乎都占齊了。幸運的是，胖子只是個不能插手政事的閑散王爺，所以被排除在了風雲詭譎的朝堂之外。可萬一有一天，皇上年老駕崩了，太子登位，胖子這位閑散王爺還能如此逍遙嗎？要知道，他一直與太子的關係不太好，以太子的為人，容得下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嗎？
「……」
方錚眨了眨眼：「怎麼不對勁了？」
怡紅園的花卉是京城最出名的，由於終年有太子府的侍衛把守，尋常人家根本無緣見到這些爭奇鬥豔的各種名貴花卉，今日太子廣邀賓客，倒是令那些小姐閨秀們驚喜了一把，於是乎園內處處皆是女子的身影，嬌笑打鬧，讚歎驚奇，鶯鶯燕燕，環肥燕瘦，給本就繁花似錦的園子更增添了幾許沁人心脾的脂粉芳香。
「得，您趕緊進去吧……」
胖子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著方錚施展泡妞大法，心中欽佩不已，方兄不愧是風流陣里的急先鋒呀，果然名不虛傳，自己若能有他三成功力，何至於連個滿臉麻子的姑娘都泡不到？
方錚揮一揮衣袖，瀟洒的走開了。
一個賊頭賊腦，滿臉壞笑的華服年輕人，正在赴會的人群中來回穿梭著。
結果很顯然，誤傷了幾名看熱鬧的學員的大腿后，這幾名藝高膽大的學員被殺手哥哥痛揍了一頓，並且關了禁閉。
「嘿嘿，都一樣啦，正好看見你了，好兄弟！有今生，沒來世，快，帶我進去。」
文士笑了笑，舉手投足透著幾分優雅：「在下姓范名瑞，乃太子殿下身邊一名小
殺手哥哥很勝任他的教官工作，所有的訓練課程中，他教的課是最苦的，而且是唯一一門有減員情況發生的課程。有幾名自認藝高膽大的學員，在殺手哥哥教了一點飛刀絕活的皮毛之後，竟然不知天高地厚，自以為承了殺手哥哥的衣缽真傳，想挑戰一下高難度動作，於是他們便矇著眼睛射飛刀。
「那不就得了，管他呢，只要請柬是真的，就沒咱們的責任了。」
說完胖子一臉不舍的望著那位飛身遠去的小姐，還意猶未盡的咂摸咂摸嘴。
蕭懷遠聽得牙幫子發酸，橫了橫心，正打算若無其事的走進園內，躲開這位瘟神的騷擾。園門口站著的侍衛聽不下去了，忍不住勸道：「蕭先生，您的那位朋友叫了很久了，要不您上去跟他相認一下吧，這……來往的都是文人雅士，大呼小叫的也太不成體統了，小的怕太子殿下會怪罪呀……」
「呀！真的嗎？奴家……奴家還未出閣呢……」小姐無限嬌羞狀。
悄悄走到胖子身後，使勁一拍他的肩膀，方錚刻意壓低了聲音道：「小子，不要命了？敢勾引我家娘子？」
「胖子啊，你有沒有想過……」方錚剛開口又改變了主意，現在不是談論這個話題的好時機，至少得等潘尚書倒了再說。
聲音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只留下滿頭黑線的胖子，和一眾咯咯嬌笑的小姐們。
笑著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方錚道：「別搞得這麼沉重，今兒咱們是來玩的，別浪費泡妞的大好時光……」
方錚轉移話題道：「……其實皇上這段日子心情不太好，如果你沒事的話，多進宮去陪他說說話，別怕，自己的父親有什麼好怕的，他除了是天下共主，其實還是一個孤獨的老人，需要子女們陪他的……」
「小弟再把它買回來行不？」
蕭懷遠停住腳步，仰天長嘆道：「……我怎會認識你呀！」
「為什麼呀？這不是你五千兩銀子賣給我的嗎？」張掌柜的不樂意了。
「哎呀！這不是周老闆嗎？怎麼您也親自來啦？小弟勸您一句話，趕緊回去得了，這賞花會沒意思，小弟今晚請您上倚翠樓喝花酒去，——您把請柬送我成不？」
毫無疑問，這個年輕人正是方錚方大少爺。
「什麼生面孔？」
蕭懷遠仰著頭，重重嘆了口氣，板著臉慢騰騰的走到方錚面前，冷冷道：「行了，別叫了。」
「憑什麼呀？這不是你賣給我的嗎？花了我五千兩呢。」
「你認真檢查過他們的請柬沒有？」
「哎呀，這位姐姐生得如此美貌，哪還用得著出來賞花呀，姐姐一出現，整個園子的花兒都黯
胖子臉色凝重的看著他，用力點了點頭，眼中掠過幾分瞭然。
嗬！動作還挺熟練，看來這死胖子沒少勾搭有夫之婦呀，而且肯定吃過不少癟。
就這樣，方錚順順利利的被蕭懷遠帶進了園門。
如果胖子成為太子，那該多好呀。
胖子一驚，頭都沒回，下意識雙手抱著腦袋，顫聲道：「……這位兄台，誤會，誤會了呀！」
「你不是有請柬嗎？直接進去不得了，在外面大呼小叫的幹嘛？」
泡妞正泡到緊要關頭，有幾位大家小姐已快將她們的貼身手絹兒送給方錚做訂情信物了，這會兒太子跑出來搗亂，這不為難人么？
接下來的半個月，方錚陷入了繁忙，除了分析各地不斷送上來的情報外，還兼顧著影子營地的新人訓練。
想了想，他還是沒問出口。除了不願過多的牽扯進皇室的紛爭外，他還覺得，皇上已經被臣子的背叛弄得有些心力交瘁了，方錚不想再讓他認為自己是個失敗的父親。
他想問問，不知在這次謀反事件中，太子有沒有參与進來，畢竟潘尚書是太子的老師，按慣例，師徒倆都是同穿一條褲子的。潘尚書在玩火，太子難道就清清白白嗎？
胖子笑道：「對對對，我還想看方兄施展泡妞絕技，我跟著學幾招……」
於是花紅柳綠的小姐閨秀們中間，多了兩隻不停穿梭忙碌的花蝴蝶。
胖子聞言一窒，接著一挺胸，嘴硬道：「我就喜歡麻子，就喜歡長得很有層次感的女子，怎麼著？不行嗎？」
蕭懷遠！
「裏面儘是一些紈絝子弟風花雪月的，咱們都是商人出身，湊那堆人裏面你覺得有意思嗎？」
但他仍然裝作沒聽到，連頭都沒回。
「啊，這位小姐，此花名叫百合，取百年好合之義，種在家中，兆頭吉祥，小姐說不定很快便遇見像我這麼風流倜儻的如意郎君呢……」
方錚正在脂粉堆中如魚得水，愜意暢遊之時，一位中年文士分開眾小姐，朝著方錚拱手笑道：「在下失禮了，不知閣下是否忠勇伯方大人？」
「別繃著臉嘛，多難看吶，你的形象代表太子府呢，來，笑一笑……」方錚一路上開導他。
「查過了，請柬是真的。」
方錚苦口婆心勸道：「別跟自己過不去呀，你的心臟本來就有毛病，若半夜醒來，一睜眼發現身邊躺著一張如同被豬親過的麻臉，萬一承受不住刺激，被嚇得血氣逆流，蹬腿了怎麼辦？回頭官府再告人家姑娘謀殺，你這不是害人家姑娘嗎？」
說到底，還是權力害人吶。
「哎呀！這不是張掌柜的嗎？您真來啦？唉，其實這賞花會挺沒意思的，要不您回去得了，把請柬轉讓給我行不？」
「好象有
路過園門口時，方錚聽到守在門口的侍衛的對話。
說著回過頭來依依不捨的朝眾小姐們揮著手，邊走邊喊道：「各位姐姐們，就在這兒等著我啊，我馬上就回來，哎，那位姐姐，你的手絹兒繡得很好看，給我留著，莫要送給別的臭男人了，特別是莫送給你們旁邊的那胖子，那傢伙人品沒我好……」
走出宮門，方錚伸了個懶腰，秋高氣爽，天氣很好。但他卻感覺心裏彷彿壓了一塊大石般，謀反，兵變，篡位，這些只有在前世的小說和電視里才能看到的狗血劇情，竟然讓自己真實的碰到了，而且還身陷其中，實在是造化弄人。
方錚見他終於肯出來相認，不滿道：「年紀輕輕的，怎麼就耳背了呢？我叫你那麼多聲你沒聽到嗎？」
蕭懷遠站在門口迎客，聽見喊聲不由一楞。聲音太熟悉了，熟悉得他想忘都忘不了。
方錚聽完暗暗一笑，一抬頭，卻見蕭懷遠狠狠瞪了他一眼。
至於他為什麼在園門外上竄下跳滿世界買請柬，原因很簡單，那天跟小公主一起賣請柬留下的後遺症，——賣得興起，他把屬於自己的那張請柬也賣出去了。他本身只是個五品閑官，還沒狂妄到敢放太子殿下鴿子的地步，所以便產生了現在這種望其門而不得其入的窘境。
「哎！蕭兄！好久不見，你好嗎？」不顧經過身旁的文人雅士的側目，方錚高興的揮著手大喊著。
將一張銀票拍在蕭懷遠手中，方錚笑道：「好啦，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怪彆扭的。這是給你的分紅，這事兒咱們兩清了啊，你去忙吧，不用招呼我了……」
賞花會選在京城被郊的怡紅園舉行。怡紅園是前朝某位官員的別院，後來被太子重金買下。園中種植著來自全國各地的珍稀花卉，從普通的蘭荷菊梅，到珍貴的蝴蝶蘭，文心蘭，雁來紅等等，秋高氣節，園內桂馥蘭香，奼紫嫣紅，風景煞是迷人。
「我管它有沒有意思，我是來談買賣的，沒準哪位有錢的公子哥兒覺得我城南的店鋪有前途，肯出銀子合夥做買賣呢。」
後來一想還是算了，京城之外不知哪支軍隊保不準哪天就反了，屆時京城之外可能會更亂，任你是華朝首富，在面對刀兵之災時，跟普通的平民百姓沒什麼區別。再說皇上下旨下個月就要成親了，方府正是大張旗鼓準備的時候，爹娘怎麼可能會離開？
蕭懷遠展開一看，不禁氣得火冒三丈：「一百兩？這個混蛋！打發叫花子呢？」
「……」
「咦？這位姐姐的纖纖玉手生得如此秀氣修長，真乃小弟我生平僅見呀。小弟對易經算卦略有研究，不知姐姐可願讓小
方錚察言觀色，馬上哈哈大笑：「范先生莫見怪，我剛剛是開玩笑的，太子殿下相召，我怎敢不去呢？哈哈，咱們這就走。」
一大早受邀的人們便三五結伴而來，一輛輛豪華尊貴的馬車，踏著滿地花香，徐徐進入園中。眾人笑語盈盈，往來持禮，風度翩翩。更有那大戶官宦人家的小姐閨秀們，趁著這次難得的外出機會，三三兩兩湊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低聲細語，嬌笑連連。
方錚撇嘴道：「得了吧，你那什麼眼光呀，就那砢磣樣兒，能叫美人兒嗎？一臉的美人痣，滿身的守宮砂，坑坑窪窪，坎坎坷坷，一盆水潑臉上都不帶往下滴的，——我說胖子啊，你好歹也是個王爺呀，怎麼就不挑食呢？」
年輕人嚇了一跳：「你怎麼不去搶啊？才幾天就翻了一倍，想錢想瘋了吧？」
「奸商！無恥！」年輕人在背後狠狠的罵了一聲。
若非此人對太子太過重要，范瑞真恨不得當場拂袖而去。
賞花會之所以如此被眾人看重，除了舉辦者是未來的國之儲君外，還因為這是文人雅士聚會的場所，但凡文人聚會，總免不了吟詩作對，風雅一番。如果自己的詩句作得好，便很有可能獲得太子的器重，太子會以舉才的名義，向皇上推薦，繞過科舉的殘酷競爭，輕輕鬆鬆當官。所以不少在民間頗有才名，然而科舉卻總是落第的才子們，對賞花會可謂趨之若鶩，欲求一入而不可得。
方錚拍著他的肩膀，笑道：「我得好好培養一下你的審美觀，再這樣下去，將來你兒子你孫子只會一代比一代難看，想想就心酸呀。」
園門外有太子府的侍衛們層層把守著，沒有請柬的一律不準入內。
「呵呵，本來是有請柬的，可我這人太大方，東送一張，西送一張，沒了。」
「是嗎？未出閣好呀，呵呵，在下不才，願找個僻靜之處，與小姐細細分說種這百合花的訣竅……」
「……真奇怪，今日來了許多生面孔。」
范瑞聞言一窒，心中不由生了幾分怒意。太子殿下單獨邀請，這是多大的面子，此人怎的如此不識好歹？
方錚仍不管不顧的大喊著：「蕭兄！蕭懷遠！是我呀，你最親密的好朋友，肝膽相照的好兄弟，方錚啊！你怎麼不理我呀？」
一晃半月過去，很快到了初九，太子舉辦的賞花會在眾多官員名士的期待下，開始了。
被調戲的小姐其實長相很普通，而且臉上還點綴著一些雀斑和麻子，聽得方錚如此一說，不由羞得滿臉通紅，狠狠一跺足，啐道：「呸！誰是你家娘子？不要臉！」說完捂著臉飛快的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