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長風連日作大浪
第二百四十一章 英王反目
英王拂袖而去，方錚楞楞的站在雅間內，思緒複雜萬分。
「你還住在太子府上？」
「該死也應由金陵府尹判案，由刑部發籤定罪，秋後法場問斬，王爺既是皇子，不會連這個程序都不知吧？王爺親自動手操刀，不怕傳出去別人會說你有僭越之嫌？」方錚微笑著與英王針鋒相對。
方錚一聽別人有事相求，他就犯頭疼，聞言緊張道：「你求我什麼？先說好啊……借錢免談，咱倆又不熟……」
英王怒道：「那我剛才差點死在她的刀下，豈不是更加焚琴煮鶴？」
女刺客俏臉煞白，握著匕首的縴手因用力過度，指骨泛白，纖弱的嬌軀因驚慌和恐懼而有些搖搖欲墜。
方錚聞言立覺不妙，再看英王，只見他果然殺機愈盛，走近兩步面含獰笑道：「是嗎？你只是個刺殺親王的囚犯，還想含血噴人，妄圖污衊本王，本王豈能讓你活著離開？」
英王聞言心中怒意更甚，方錚如此維護此女，這是個很不妙的信號，莫非他已打算鐵了心拒絕結盟？儘管方錚和福王在朝堂之中毫無根基，但不可否認，在皇上面前最受寵信的便是他了，他在皇上面前的一句話，頂得文武百官的一百句話，在這個扳倒太子的關鍵時刻，若方錚不願與他結盟，事情還真有些麻煩了。
方錚猶自侃侃而談，甚至有點眉飛色舞的意思：「……若你是那種快意恩仇的性格，講究『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辦事風格，那麼我建議你一刀從他脖子上割下去，你肯定不知道，人的脖子上有兩根大靜脈，就在脖子的側面，下刀的速度如果快一點，一刀割斷他的靜脈，那血就跟噴泉似的，嘶嘶的往外冒，嘖嘖，委實壯觀得緊呀……」
此女是葉文江的妹妹，那晚親眼見過自己在場，今日又來刺殺他，此女若不除，留在世上是個禍害。
方錚心中大罵葉靈兒不知好歹，人家要殺你，老子正跟他交涉保你性命呢，你這蠢娘們兒就知道給老子添亂，一句話反倒愈加堅定了他殺你的決心，現在可如何是好？
方錚朝著窗外的那聲喊叫早已吸引了樓下過路的百姓們的注意，雖然不敢進來，卻都圍在樓下，好奇的向上張望著，不時指指點點。
方錚嚇得往後跳了一大步，驚道：「你這是做什麼？」
葉靈兒本來垂頭哭泣，聽到英王提起她的兄長，不由抬起頭，嬌喝道：「我哥哥本就是你殺的！」
葉靈兒神色凄然，悲聲道：「小女子葉靈兒，有事相求大人。」
說著英王舉起了手中的匕首，伸手探向葉靈兒。
泣聲哀婉，如杜鵑夜啼，令聞者傷心。
最重要的是，今兒這事與他方錚無關，多次被人追殺，
葉靈兒的面色也有些蒼白，畢竟她只是個良家女子，這輩子估計連雞都沒殺過，如今拎著刀子要殺一個活生生的人，委實太過為難，若非為了替兄長報仇，葉靈兒此刻可能連站都站不住了。
方錚耐心道：「別緊張，一回生二回熟，不就殺個人么，這事兒其實很簡單……」
葉靈兒凄聲道：「小女子聽說方大人奉聖命，追查我兄長遇害一事，小女子請大人秉公執法，不偏不倚，將殺害我兄長的真兇正法，以告慰兄長在天之靈！」
葉靈兒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方錚像個錄象廳門口拉客的混混似的，越叫越來勁。
英王緊緊抓著匕首，眼睛眯成兩條細縫，語氣陰森道：「莫非方大人想帶她回去盤問清楚后，將殺害葉文江的罪名扣到本王頭上？」
英王冷笑道：「刺殺當朝皇子，乃是誅九族的重罪，此女該死！」
岳州舉子葉文江被人殘毆致死，這事兒早已鬧得滿城風雨，如今他的妹妹前來尋英王報仇，實在很合理，天公地道。
方錚笑道：「別說得這麼嚴重嘛，我哪敢與王爺過不去？只是下官天生就是個憐香惜玉之人，如此美貌的女子若慘死在王爺的刀下，實在是一件焚琴煮鶴的事情……」
這妞兒估計是頭一次干刺客這一行。方錚看著女刺客，心中下了這個結論。
情況緊急，方錚忽然做了一個出乎人意料的舉動，只見他一扭身，繞過英王，任由他走向葉靈兒，而方錚卻跑到了窗邊，一把將緊閉的窗欞推開，探身向外張望了一下，此時正是吃晚飯的時間，樓下關店鋪的夥計，收攤的小販，來往的百姓絡繹不絕。
葉靈兒不解的抬起頭，疑惑的望著方錚，不知他所言何意。
但是葉靈兒的性命是一定要保住的，不說她是受害人葉文江的妹妹，單論她是個美貌的女子，方錚也不忍心見她死在英王刀下。
靠！老子跟你從無交情，什麼叫「決裂」？說得好象咱倆以前關係挺鐵似的……
方錚對英王的殺機彷彿渾然未覺，聞言笑著點頭道：「不錯，王爺，你不是說這事兒與你無關么？既是無關，又何懼我問問這女子？」
英王獰笑一聲，陰森道：「方大人，從頭到尾你處處與本王為難，現在你還想把她活著帶走？」
方錚見英王目露凶光，一步步向葉靈兒走近，心中一驚，暗道不妙。
想來想去，方錚不得不老實承認，自己恐怕還……真懶得去救。哎呀，本少爺的人品值最近莫非有下降的趨勢？
葉靈兒
女刺客狠狠瞪著英王，目光中泛出冰冷的殺氣。
方錚回過頭，正色道：「王爺何出此言？下官見王爺操刀動作瀟洒，氣勢逼人，姿勢優美，故而忘情為王爺放聲吶喊，鼓舞助威，王爺實是誤會下官了。」
「有點緊張是吧？」方錚關心的問道。
英王含著獰笑，刀尖已堪堪觸到了葉靈兒的胸間。小娘們兒，為兄報仇？你還是下黃泉陪你哥哥去吧！
葉靈兒見方錚一臉壞笑的瞧著她，心下不由又羞又怒又恨，百感交集之下，見英王一臉可憐相的望著她，再見方錚那副惟恐天下不亂的表情，還不停的給她打著眼色，似乎在鼓勵她下刀子似的，葉靈兒俏臉時青時白，咬著下唇猶豫了半晌，終於頹然的鬆開手，匕首徑直掉落在地上，葉靈兒無力的跪了下來，雙手捂著臉，泣道：「哥哥，我……我對不起你……我，我不敢下手……」
方錚沒理他，徑自遠遠的在英王身上比劃道：「……殺人並不像你想象中那麼難，選好下刀的部位，一刀捅下去就完事了，如果你是第一次的話，不妨閉上眼睛再捅，把他想象成一隻待宰的母雞就行。如果你想要他死得慢一點，受的痛苦多一點，可以把他的四肢削斷，讓他流血而死……」
見葉靈兒神情感激，方錚沉沉嘆了口氣，想到家裡那幾隻母老虎，若看見自己又帶了一漂亮妞回去，恐怕今晚必不會與他善罷甘休。
「走過路過，莫要錯過！快來看呀！當朝英王殿下邀月樓怒殺弱女子，場面血腥，動作激烈，少兒不宜，有圖有真相，快上來看呀！」
方錚嘿嘿笑道：「你把他那話兒切了，我保證他這輩子生不如死……」
正在這時，耳邊響起一道非常突兀的大叫聲。
方錚聞言嘿嘿奸笑數聲，兩眼邪惡的打量著英王的下身，不發一語。
方錚為了她而得罪了英王，此時正在發愁以後如何應對，聞言沒好氣道：「沒錯，江湖人稱玉面飛龍的，就是我！」
想到這裏，方錚面容不由泛上幾分苦澀：「……你別感激，也許我家比太子府好不了多少，唉，都是龍潭虎穴呀！」
方錚說著，眼睛流露出無限嚮往的神色，
見葉靈兒垂著頭跪在地上哭泣，英王眼中凶光一現，緊了緊手中的匕首，向她走近了幾步。
方錚睜大眼，失笑道：「靠！不會吧？你怎麼比我還純潔？那話兒就是……嘿嘿，就是他尿尿的那根東西，長得很醜的……」
英王見方錚毫無義氣的出賣了他，頓時臉色氣得漲紅了，指著方錚抖索道：「你……你好卑鄙！」
雅間只剩他和葉靈兒二人，這時葉靈兒忽然抬起頭，問道：「方大人？莫非你是方錚？」
方錚言辭懇切的教葉靈兒怎麼殺人，縮在雅間角落裡的英王嚇得面無人色，一雙小眼睛憤恨的盯著方錚，卻不敢出聲，生怕激起葉靈兒的殺機。
方錚頭也沒回，徑自往外張望，嘴裏道：「你別管我，要殺儘管殺……」
方錚趁熱打鐵，誠懇的正色道：「若你真有這意思，我可以幫你按住他的雙手雙腳……」
方錚心一沉，知道今日已將英王徹底得罪狠了，不過為了救葉靈兒，他倒並不後悔，只是有點發愁，以後與壽王和英王為敵，他和胖子的處境很是不妙，回去還得和胖子好生商議對策才是。
英王語氣似含無限殺氣。
葉靈兒神情悲切，默默點了點頭。
葉靈兒此時心如死灰，早已放棄了反抗，閉著眼睛仰起俏臉，任由英王舉刀向她刺來，絲毫不見閃躲。
英王見方錚居然手把手教起女刺客怎麼殺他，不由得渾身一顫，語帶哭腔道：「方……方大人，別……別亂開玩笑，會死人的……」
方錚沉吟了一下，道：「你還是去我府里住吧，再住太子府已不合適了，你哥哥被害一案，我會為你討個公道，你且安心等著就是……」
我就說嘛，老子的人品如此高尚，再背也不可能次次都是我被人追殺吧，輪也該輪到別人了。
方錚目露同情的看著葉靈兒，想想又釋然了。她只是一介平民女子，沒見過世面，不知人心險惡，兄長又無辜被害，失了主張，被太子所蠱惑也著實怪不得她。
葉靈兒點頭，隨即又輕輕搖頭：「是小女子在太子府中無意聽到兩位執事先生的談話，這才知曉的……」
方錚摸了摸下巴，轉念一想，若葉靈兒不是女子，而是個男人，那他還會不會救她？
英王氣得差點暈過去，心中對方錚的恨意如滔天巨浪一般。且不論你我的關係，我們同殿為臣，我還是堂堂的王爺之尊，你一個商賈出身的賤民，在此關鍵時刻不幫我就算了，居然還跟刺客合起伙來盤算怎麼宰我，莫非你已鐵了心要與我為敵了？
葉靈兒疑惑的眨眨眼，道：「『那話兒』是什麼東西？」
英王被方錚的舉動弄得楞了一下，脫口道：「你要做什麼？」
方錚睜大了眼睛，無辜道：「王爺，這不能怪我呀，誰叫你自己一個勁兒的『本王』『本王』，就算我不說，相信以這位姑娘的冰雪聰明，肯定也是知道的……」
方錚這才恍然，我說這事兒怎麼透著蹊蹺呢，從葉文江遇害，到金鑾殿太子推舉我處理此案，再到今日被刺，原來這事兒從發生到現在，太子的身影一直若隱若現，媽的！真毒啊！躲在幕後煽風點火，戳火我和英王敵對，他好渾水摸魚，從中漁利。——古代人不都尊崇儒術么？怎麼一個比一個陰毒呢？書都讀狗肚子里去了？
方錚想了想，今日之事若重來一次的話，恐怕他也是同樣的選擇，他雖然有點無恥，有點怕事，可他卻不能眼見著葉靈兒在他面前被英王殺了。太子彷彿一切都算好了似的，看準了他不會讓葉靈兒死在自己面前，一定會出手救她，若救了她，則必會與英王翻臉……太子厲害吶！這哪是陰謀，他這是赤裸裸的陽謀呀！
英王被方錚這聲大叫嚇得兩腿一軟，急忙收回手中的匕首，將它藏於袖中，面色驚怒交加，喝道：「方錚！你真要與本王決裂么？你可考慮清楚了？」
方錚將這一切看在眼中，仍笑眯眯的繼續道：「……如果你覺得不必殺他，但又要讓他這輩子生不如死，日夜在痛苦中煎熬，那我可以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
葉靈兒雖是個未出閣的女子，但男人身上「尿尿」的那根東西她還是略有耳聞的，聽方錚說把那根東西切下來，葉靈兒的俏臉立馬羞得血紅，小嘴不由「呀」的驚呼一聲。
葉靈兒滿是淚痕的俏臉泛起幾分喜色，隨即輕輕拭了拭臉，雙膝一軟，盈盈向方錚跪下了。
方錚冷笑，太子府里兩名執事沒事談論英王和我在邀月樓碰面，而且這麼湊巧就讓你「無意」間聽到了，這妞兒居然一點都沒懷疑，未免也單純得太過分了吧？
方錚看著舉止無措的葉靈兒，嘆了口氣道：「你知道嗎？在你面前，我忽然有一種智商上的優越感油然而生，這感覺……真美妙啊……」
方錚聞言覺得有點不對勁：「你怎麼知道我奉聖命追查你哥哥遇害之事？皇上今日早朝才給我下的聖旨，你一介平民女子，怎麼這麼快就知道了？還有，你與你哥哥在一起，你哥哥那晚遇害，你去哪裡了？事隔兩天你才出現，這兩天你在何處？」
「什……什麼建議？」葉靈兒臉色蒼白的顫聲問道。
英王被他的目光盯得渾身毛骨悚然，驚恐的睜著眼睛，雙手下意識的護住脖子。
葉靈兒俏臉變得越來越白，小嘴一張一張的，像要吐
「你今日來行刺英王，知道他出現的時間和地點，也是太子殿下告訴你的吧？」方錚斜睨著葉靈兒，淡淡問道。
女刺客葉靈兒一報出身份，方錚立馬便明白怎麼回事了。
此時此地，英王還如何下得了手？見形勢不妙，英王怒瞪了方錚一眼，忍住氣道：「方大人既已做了選擇，本王無話可說，今日之事，本王銘記在心，來日必當報還！」
「哎，王爺，這女子是葉文江的妹妹，正是偵破此案的關鍵人物，下官當把她帶回府去，仔細盤問一番才是。」方錚不動聲色的擋在葉靈兒身前，笑眯眯的道。
「嗯？什麼？」女刺客一楞。
方錚見葉靈兒放棄了刺殺，不禁大失所望，脫口道：「不殺了？你……你怎麼不殺了？」
「方大人，你何必為了一個平民女子，執意與本王過不去？」英王咬著牙，惡聲問道。
方錚瞟了英王一眼，不死心地問道：「哎，你真不殺了？再考慮考慮呀，俗話說，有志者，事競成……」
說起來，這葉靈兒也是個可憐的人，被太子利用仍不自知，現在悲哀的是，太子的目的達到了，不論過程如何，今日之事的結果是，他與英王成功的翻了臉，太子想必已知道了結果，此刻正在舉杯慶祝吧？
眼見英王舉著刀子一步一步逼近葉靈兒，他手裡有兇器，方錚又不敢跟他動手，再說他與英王還沒直接撕破臉，此刻若與他廝打起來，那就正好中了太子的下懷，他和胖子以後就處境艱難了。
英王見葉靈兒扔了匕首，頓時鬆了一口氣，隨即不由大喜過望，動作靈敏的竄了過來，趕緊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緊緊抓在手裡，兩眼仍警惕的盯著葉靈兒和方錚二人。
「那叫相得益彰……咳咳，不好意思，說順嘴了。王爺乃尊貴皇子，氣量寬宏，何必跟一婦道人家斤斤計較？再說你不也沒事兒么？王爺何不當作沒發生過，讓下官承您一個人情呢？」
說著方錚朝英王指了指：「你瞧，你的目標如此巨大，渾身上下每個地方都可以下刀，就看你想讓他怎麼死了……」
英王嚇得魂飛魄散，雙手立馬緊緊的護住襠，結巴道：「你……你，你想幹什麼？別……別亂來啊，我……我做鬼也不放過你的！」
見方錚舉動怪異，英王猶疑不定，思索了一下，又舉起刀，刀鋒閃爍著寒光，眼看便要向葉靈兒刺去。
葉靈兒跪在地上，瘦弱的肩膀一聳一聳的，不停的搖頭，哭得很是傷心。
英王聞言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你這話什麼意思呀？合著我沒被刺死你還不高興是怎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