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沙場烽火連胡月
第三百八十一章 犒賞
雙方相隔只有數百步，可就是這數百步中間如同橫劃了一條天塹般，雙方皆不敢輕舉妄動，因地勢的關係，達塔塔不願率軍衝進山谷，平原草地作戰是突厥人的強項，可一旦進入山谷，慣來橫衝直撞的突厥戰士肯定會受到諸多掣肘，剛才在山谷里白白折損了一萬戰士，便是個血的教訓。
秦重將利劍往山谷方向一指，凜然道：「傳我將令，全軍下馬歇息兩柱香時間，讓戰馬恢復體力，兩柱香后，我們與馮將軍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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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帳后，眾將滿懷疑惑的回到自己的營帳，紛紛猜測著方元帥會怎麼犒賞將士們，大家對這位慣來不按牌理出牌的元帥大人實在捉摸不透。
看著帥帳正中昂然而立的馮仇刀和秦重，方錚坐在上首，臉笑得跟花兒似的，這一仗幹得太他媽漂亮了！
「是！」
馮仇刀和秦重回營時已是午時，當時整個大營都被將士們的歡呼聲所充斥，每名將士臉上洋溢著最快樂最激動的笑容，歡呼聲之大，連相隔數里的突厥塔山大營都驚動了。
只見營帳內的暗紅色地毯上，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名突厥人打扮的姑娘，她們雙手雙腳被綁住，連嘴也被布團堵上，藉著昏暗的燈光，眾女眼中紛紛露出驚駭萬分的神色。
誰知方錚卻換上一副苦口婆心的嘴臉，勸道：「哎，行軍在外，條件確實艱苦了點兒，你們還是將就一下算了，等咱們勝利班師回朝，我把秦淮河最大的窯子包下來犒賞各位，不過現在嘛……」
秦重騎在馬上挺直了身子，緩緩掃視將士們激動的臉，大聲道：「突厥騎兵有多厲害，相信你們已經知道，可是，我們能眼睜睜看著袍澤們為我們流血犧牲嗎？我們能坦坦然然回大營睡覺嗎？」
「運籌帷幄，料敵于先」，聽聽，一代名將都這樣誇我，看來老子真的本事不小，再謙虛就太虛偽了。
眾將滿頭霧水，糊裡糊塗跟著方錚來到一處離大營比較偏遠的營帳外，方錚站定身子，朝馮仇刀擠了擠眼，模樣異常猥瑣。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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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重上前抱拳道：「馮將軍說的不錯，所以末將聯同馮將軍，以及參与此戰的大小將領共同向京城送奏章，此戰首功非元帥莫屬，末將等請求皇上對元帥加以封賞，還請元帥莫要推辭！」
馮仇刀精神一振，急忙大聲命令道：「全軍出擊！兩萬人向東，兩萬人向西，其餘的隨我往南，與秦將軍配合一致，對達塔塔形成包圍合攏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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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都要辭官歸隱，告老還鄉的人了，你們這幫傢伙還為我請功？那個時候胖子更找著理由不放人了，你們這不是害我么？當將軍的果然沒幾個好東西，世風不古，人心
敵人就在前面數百步遠的山谷中，而自己不敢下令進攻，這簡直是他的恥辱！是整個突厥民族的恥辱！
「老馮啊，你去叫上秦重，還有此次戰鬥的有功之將，嗯，人數別太多，挑十個出來，然後跟我走……」
「將軍，我們殺回去！不能讓馮將軍孤軍無援！」
眾將眼皮直跳，愁眉苦臉的望著躺滿一地的突厥姑娘。
正在全軍將士上馬準備衝出去與突厥人決戰時，忽然聽見山谷後方傳來一陣如悶雷般的馬蹄聲。
「啊？她們都是被……被咱們的人偷出來的？」眾將大驚。
「不累！」數萬將士齊聲大吼。
馮仇刀大吃一驚，訥訥道：「方元帥，這……這是……」
秦重使勁眨了眨眼，逼回了眼眶中的淚花，反手鏘的一聲，將佩劍拔出鞘，高高舉起，大聲道：「將士們，累不累？」
秦重注視著他們，冷硬的臉上現出欣慰的神色。
傳令兵策馬脫離隊伍，向大軍前方奔去，大聲傳達著秦重的命令。
馮仇刀若要抵擋五萬突厥騎兵的進攻，損失必然是巨大，這個危急的時候，馮仇刀需要戰友！
隊伍很快停了下來，並掉轉了馬頭，自覺圍繞著秦重，形成了一個防禦的圓型陣勢。
山谷內外，達塔塔率領的突厥軍隊還在與山谷內的馮仇刀對峙。
於是默棘連高興之下，亦親赴華朝大營，並小氣巴巴的送了幾擔馬奶酒，以此向秦重和馮仇刀表示謝意，此舉令主帥方錚頻翻白眼，對默棘連的小氣表達了深深的鄙夷。
「人都到齊了？」方錚環視一眼，問道。
眾人一楞。
「脫呀，人都偷來了，總不能讓我退回去吧，這事兒讓默棘連那老傢伙知道了，還指不定怎麼跟我扯皮呢，我對你們實在是仁至義盡了……」
「是！」
儘管與這位名震天下的名將並沒有多少交集，可此刻他們同屬北伐軍序列，他們是袍澤，是戰友，這次北伐，關係著華朝未來百年的江山社稷，此乃國戰！
秦重和馮仇刀奉方錚之命，發動了北伐第一戰，此戰全殲華朝叛將柴夢山所部兩萬餘人，併當場斬殺了柴夢山和泰王，另外馮仇刀所部奉命攔截突厥追兵，巧妙布下埋伏，殲滅突厥精銳騎兵近萬，在秦重和馮仇刀兩位主將的默契配合下，突厥主將達塔塔見勢不妙，領軍撤回了默啜大營雙方並未直接交戰，給彼此都保存下了實力。
馮仇刀看了秦重一眼，抱拳道：「多謝元帥嘉獎，末將等馬上將此戰立下戰功將士的名單送上，請元帥定奪。」
馮仇刀抱拳道：「元帥，此戰之勝，全仗元帥運籌帷幄，料敵于先，布局巧妙，將士們上下一心，齊力用命，方有此勝，末將不敢貪功！」
秦重
未多時，秦重和參与北伐第一戰的十名有功將領悄悄的出現在馮仇刀的營帳，眾人滿身披掛，神情凜冽，帶著幾分執行任務前的興奮和緊張。
狂奔的戰馬呼嘯而過，草原的晨風輕輕吹拂，一整夜的奔襲和激戰，將士們臉上帶著難以掩蓋的疲憊之色，可眼神中卻散發出興奮的光芒。
「近墨者黑啊……」馮仇刀無奈嘆息。
那是整整五萬人的精銳騎兵啊！
「秦重這傢伙，倒是講義氣……」
眾將當然不願意在營帳中跟這些突厥姑娘干那種交媾之事，方錚把她們當成了獎品，可眾將卻把她們當成了折磨，眾人聽方錚如此說，急忙順勢點頭附和道：「對對對，元帥說的太有道理了，這些女子長得如此醜陋，我們實在看不上眼……」
方錚頗有些得意地笑道：「溫森這小子挺會辦事的，趁夜摸進默棘連的大營，給老子偷了這麼多姑娘出來，呵呵，不錯，值得表揚……」
他發現自己墮落了，這不是個好現象。自從認識方錚后，他再也提不起血氣之勇，反而跟方錚的性子一樣，打得過就使勁打，趕盡殺絕都不過分，打不過就逃，或者躲，絲毫沒覺得這樣做有些丟人……
方錚猥瑣的朝眾將擠了擠眼：「出征在外，沒個婆娘照顧，大家受苦了……你們一定憋了很久了吧？沒關係，來，今晚好好享受吧，讓她們來慰安一下咱們英勇的將士，我在外面給你們把風……叫床的時候委婉一點，傳出去影響不好……」
「咳咳，雖說她們長得確實……寒磣了點兒，不過女人嘛，關上燈都一樣……」
身旁的將士互望幾眼，猶豫著點頭，老實承認道：「累。」
「卑劣的華朝人，來日決戰，我必殺你個片甲不留！」
「呵呵，二位將軍辛苦了，你們這次戰果頗豐，本帥已命隨軍文吏寫下奏章，快馬遞往京城，向皇上請功，呵呵，皇上仁厚，二位將軍立此大功，少說也會封你們個猴兒……不對，是侯爵。」
秦重和馮仇刀領軍回到塔山大營，整個大營都沸騰了。
看來自己真的是天生安坐於後方當元帥的材料啊，這份本事……很不好形容。
馮仇刀一驚，急忙轉頭望去，卻見遠遠的一支騎兵正朝他們狂奔而來，為首的打著帥旗，斗大的「秦」字在晨風中獵獵招展。
一整夜騎在馬上來回奔襲數百里，並全殲柴夢山所部兩萬多人，怎麼會不累？所有人都只想趕快回到塔山大營，貓在營帳里踏踏實實睡上一
國師默棘連聽說華朝將士得勝歸來后，不由吃了一驚，不過這對他來說也是個好消息，少了柴夢山所部和泰王的掣肘，從此他再也不必為柴夢山那支神出鬼沒的軍隊頭疼了。
達塔塔在陣前焦躁的策馬來回走動。
命令下達，兵馬快速移動，馮仇刀所部從山谷中飛快奔出，密密麻麻如螞蟻般往各自的位置飛馳而去。
方錚聞言兩眼一亮，仰頭哈哈大笑。
將士們的神色漸漸開始激動，連胯下的戰馬都開始不安的躁動起來。
大捷！
馮仇刀當然也不願率軍出山谷，與突厥人決戰，他非常清楚突厥人的強項，若他率軍而出，正中了他們的下懷，在戰力比較上，不得不承認，突厥人確實比華朝人強上許多，面對面明刀明槍的廝殺，己方將士必將傷亡殆盡，這對傾舉國之人力物力發動的北伐戰爭來說，是個巨大的打擊，馮仇刀自然不會拿數萬將士的生命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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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錚臉上的笑容立馬僵下來了。
他氣得快發瘋了。
眾人滿頭黑線：「……」
方錚正色道：「將士們為國征戰，流血犧牲，理當嘉獎，所以，本帥決定，在嘉獎的聖旨還未到軍營之前，本帥提前對將士們獎勵，這個……最好最實在的獎勵，當然是銀子……」
「將軍，我們不怕死，我們怕被戰友在後面戳脊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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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仇刀神色一緊：「元帥莫非有任務交給我們？」
方錚接著慢悠悠的道：「……不過，銀子嘛，咳咳，本帥的腰包已經被朝廷的國庫掏空了，我現在比你們還窮啊……」
「來，脫衣服辦事吧，人生的不完美總是有很多，以後你們就慢慢知道了……」
從內心來說，方錚對漢奸叛徒的厭惡更甚於對突厥的厭惡，亂世之時，漢奸對一個民族的傷害比侵略者更大，這一點從泰王向默啜獻計，斬了骨祿咄可汗，從而破壞了草原兩位可汗和華朝三者之間微妙的平衡可以表現出來。
淡淡掃視著周圍的將士們，將士們疲憊的臉上紛紛流露出一股戰意。
「馮將軍，突厥崽子放火，咱們必須衝出去了，不然會被活活熏死的！」山谷內，一名副將嗆咳著大聲道。
「元帥，都到齊了。」
如雷的馬蹄聲絲毫未停留，從山谷的一側直接迎上了突厥騎兵，離敵人還有數百步遠時，秦重所部四萬餘人忽然在奔跑中分成了三個部分，以東，西，北三個方向，對達塔塔形成了三個錐子般的進攻陣型。
鋒利的箭尖蘸滿了火油，鋪天蓋地向山谷中射去，火油易燃，很快點著了山谷中的小樹林，由於燃燒不充分，濃煙頓時升起，充斥著整個山谷。
「將軍！可汗命令您速速回營！」突厥信使見到華朝
眾將還在驚愕之中，方錚卻藉著昏暗的燈光湊上前去，仔細打量了被擄的突厥姑娘們幾眼，然後他很不滿意的搖頭道：「難怪你們都不願動彈，這些突厥姑娘長得太難看了，全身到處都是敗筆，沒一處勝筆，糟糕之極……」
方錚尷尬的笑笑，眼珠子轉了轉，笑道：「但是我肯定會獎勵你們的，今晚就兌現，等著吧，嘿嘿……」
這……這位元帥為了犒賞大家，居然命人跑到突厥國師的營帳內偷了十幾個突厥姑娘出來……天吶！咱們這位元帥腦子到底是怎麼想的？這世上還有比他更不著調的人嗎？他怎麼盡幹些土匪山賊的勾當？
「他們是我們的戰友袍澤，他們在流血，在犧牲，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華朝人，都是爹生父母養的漢子！」
於是，山谷內外，敵對的雙方竟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對峙狀態，外面的人不敢衝進來，裏面的人不敢衝出去，雙方將士隔著數百步用本國的髒話大聲叫罵著，甭管對方聽不聽得懂，怎麼暢快怎麼罵。
揚起馬鞭，秦重指了指遠處模糊的山谷，淡淡道：「那裡，馮將軍正在為我們抵擋突厥騎兵……」
秦重看著面前群情激奮的將士，他的眼眶不由微微泛了紅。
馮仇刀與秦重互視一眼，兩位將軍自打這一次的默契配合后，雖未把臂歡談，可交情卻無形中增厚了許多，男人之間的友誼，有時候就是這麼簡單，危難之時如真火淬鍊而出，從此一輩子可以交心交命。
「方元帥給我們的任務，是全殲柴夢山所部，斬殺柴夢山和泰王。我們完成了，可以不必管馮將軍，他的任務是掩護我們撤退，此刻我們回到塔山大營，任誰也不會怪我們……」
幾番猶豫，達塔塔赤紅著雙眼，咬牙大喝道：「騎射兵上前！放箭，放火箭，他們不出來，就給我燒死他們！」
馮仇刀一見之下，堅毅的面容不由泛上幾許感動。
所以漢奸是最令他痛恨的，在他認為，此戰最大的意義莫過於將柴夢山和泰王斬殺，給自己狠狠出了口氣，也給所有華朝的百姓出了口氣。
「干他狗日的！跟突厥崽子們拼了！」
眾將士激動的捏緊了拳頭，脖子上青筋直跳，數萬將士揚起了手中的馬刀，在清晨的陽光下，映出一片白晃晃的雪光，殺氣沖雲宵。
秦重理解的點點頭，轉身望著遠處模糊的山谷，山谷依舊矗立在遼闊的草原上，那麼的突兀，所有人都知道，山谷內，他們的戰友正為了掩護他們撤退而與突厥人浴血奮戰。
達塔塔精赤著上身，他的雙眼布滿了憤怒的血絲，看著華朝軍隊針對他的兵馬布置，沉默良久，達塔塔忽然仰天大吼，聲音嘶啞，充滿了無奈。
方錚嘿嘿一笑，道：「都跟我走，你們這次打仗辛苦了，我要好好犒賞你們……小點兒聲……」
努力擠出一個笑容，秦重感動的望著他們，動情道：「馳援馮將軍，也許你們中有很多人會死……」
眾人盡皆向他投去鄙夷的目光。
此戰意義重大，乃華朝百余年來少有的勝績，經此一戰，華朝一舉削弱了默啜的實力，全殲了助紂為虐的華朝叛將，對於這樣的戰果，最高興的莫過於主帥方錚了。
「不能！」將士們的情緒終於被秦重點燃，大家揮舞著拳頭，騎在馬上激動的大喊。
「傳我將令，準備衝出去……」
可是，若他不管不顧的進攻，造成戰士們更大的傷亡，他承擔得起這麼大的責任么？
迎著身邊幾員副將不解的目光，秦重淡淡笑了笑，大聲道：「將士們，你們累不累？」
「只要能殺突厥崽子，就不累！」
遼闊的草原上，十數萬兵馬迅速調動，大軍盡起，旌旗蔽日，殺氣騰騰的將士高舉著馬刀，準備發起衝鋒。雙方騎射兵打頭，漫天箭雨互射，對敵人開始了試探。
馮仇刀騎在馬上，苦笑著揉了揉鼻子。
方錚嘎嘎乾笑道：「這個么……嘿嘿，以後再說，以後再說，現在討論的，是怎樣封賞各位有功之將的事兒，二位別偏題行嗎？」
眾將依言魚貫而入，營帳內點著一盞非常昏暗的油燈，眾將進帳一看，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國戰，考驗著一個民族的凝聚力和戰鬥力，拋頭顱灑熱血是本分，可是大家要達到的目的，是要讓敵人拋頭顱灑熱血，這才是戰爭勝利的根本。
當晚三更時分，方錚便悄悄來到馮仇刀的營帳，馮仇刀一楞，剛要抱拳施禮，方錚急忙將食指豎在唇間噓了一聲，他的神色頗有些興奮。
「馮將軍，有一支兵馬朝我們來了……」
馮仇刀咬了咬牙，達塔塔倒也不笨，懂得用這個法子逼他們在草原上決一死戰。
名將到底是名將，果然名不虛傳，方錚覺得，若此次換了自己親自上陣領兵，絕對不可能達到這個效果，看見突厥大軍，他若不掉頭第一個逃跑，已經是膽識過人了。
「來，都進來，小聲點兒，偷偷的進帳，打槍的不要……」
「全軍住馬！」秦重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果斷的下達的命令。
眾將仍處於震驚狀態，久久無人出聲。
「別問那麼多，快去叫人，記得別驚動大家，炸了營可就不好了。」
「對！將軍，袍澤正為我們而流血，我們若不與他們並肩戰鬥，那還叫爺們兒嗎？將來勝利了還不得被咱們的父老鄉親唾罵？」
兩員相交不深的名將，在面對共同的生死仇敵時，竟表現出了驚人的默契。
馮仇刀也只帶了五萬人馬，以一對一，他擋得住么？
「將軍，標下求戰！請為前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