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風雲起兮
第190章 此乃何人
庾亮大讚，胡姬趁勢奉上一杯酒，揉身入懷。
……陳述，非也……
「然也，大兄定是體虛，需得多行服散……」
「咳！」
……
跟上去，暗中觀之……
庾亮心中有事，不想久留，沉沉一個揖手道：「回稟夫人，庾亮月半后便需回歸豫章，今日本該入內拜見，奈何尚有事在身，就此別過，他日再來造訪。」言罷，揮著衣袖轉身就走。
庾亮將邊簾挑開一條縫，只見在遠遠的橋畔，竹林掩映下，有人正與郭璞作別，那人身材頎長，頭戴青冠，身著月衫……
庾亮也不知從那裡生起一股力氣，抓住離得最近的庾懌，幾個老大耳光抽過去，而後提著木屐，追著一群紈絝子弟便抽。抽得一陣，扶著木柱喘著粗氣：「爾，爾等，速，速回庄中，若，若再見爾等，定，定將爾等，逐，逐出族外！」好不容易說完，胸口又一空，趕緊藉著木柱站直身，順了幾口氣，冷冷掃過驚若寒蟬的族弟們，一揮衣袖，踉踉蹌蹌的向外奔去。
庾冰喊道：「大兄身體欠佳，何往？」
何人？莫非真是郭景純，他為何如此……
曲聲悄然而止，舞影猶繚亂于眼前，揮之不散。
那又是何人？
「哼！」
庾亮經得一路狂奔，心思也漸漸靜伏下來，當下便細細問過庾文君，庾文君雖是時常回庾氏莊院探視，但亦不可能整日都在庾氏，而阿弟們行事略有荒唐，她也只是偶有所聞，待聽完庾亮之言，細眉緊皺，沉聲道：「昔年，郭參軍與阿兄極是交好，應不至此……莫非是另有其人？何人，欲至我庾氏于死地
庾翼倒底年幼，心中最是驚駭，捧著個屁股蛋問道：「若是大兄真將我等逐之族外，如何是好？」
庾懌滿不在乎的揮了揮手，隨後又指著身周眾人笑道：「休得胡言，庾氏族人盡在此地，大兄，大兄，不過病中氣話爾！」
「嚶，嚶……」
「然也，然也……」
「卟嚨嚨……」
庾亮喃喃地道：「此乃，何人所言？」心中則怦怦亂跳，暗覺天地都在旋轉，用力的掐著胡姬的腰，告訴自己：此乃幻象，此乃幻象，潁川庾氏一門子弟皆在此，定不會如此……絕不可如此……
這時，衛夫人由外而回，挑著邊簾見庾文君與一個郎君站在門前說話，眉頭一皺，輕聲呼喚。
若不是他，又是何人？
「啊！！！」
「大兄，莫非舊疾複發？」
「妙哉！」
一群庾氏子弟圍著庾亮，你一言，我一句，說個不休。
「非也，大兄何來舊疾……」
東樓迎貴賓，西樓滾財源。
若是現下便去質問，那廝定會推卸，我庾氏與他無冤無仇，他何故如此？
「嗯……」
「郎君……」胡姬媚過來，軟如綿，又作彈。
陳郡王隱？非也，此人一心丹道，與葛稚川一般，與我庾氏無舊……
就在此時，一陣輕吟聲傳來，庾亮心中一驚，匆匆一眼掠過去，頓時怒不可遏、目眥欲裂，只見得在樓中角落處，自己的庾翼正摟著一名艷姬于大庭廣眾之下行事，那艷姬渾身白晃晃的，而他那只有十二歲的翼弟也好不到那兒去，光著屁股蛋聳個不休……
唉……
「我無妨，小妹，有一事……」
妖嬈的胡姬赤足走向庾亮，每行一步，渾身上下仿若都在輕輕顫動，不勝嬌柔。將近庾亮矮案時，軟軟曲身，斜斜伏在地上，如蛇般柔軟的腰身白晰的晃人，繼爾淺淺抬頭，汪著那桃花眼，媚聲道：「郎君，可堪入眼否？」濃濃異腔又軟又糯，媚得人渾身作酥。
坐在下首的庾冰神色一喜，摟過身側侍姬飲了一口美人酒，笑道：「大兄常年居於豫章，勞苦極甚，而今回歸建康，理應放開情懷，若是喜愛此姬，今夜莫若留宿？若是侍得大兄樂意，即便付之千金，弟亦當遂大兄之意，令大兄抱美而歸。」
「姑母，姑母……」庾文君微仰著臉喚。
衛夫人眉間一松，淡聲道：「哦，原是庾郎君，庾郎君歸建康，欲盤桓幾日。」
庾冰顫聲道：「龍亢，桓，桓七星……」
庾冰愣愣地道：「郭，郭參軍常言……」
衛夫人眉梢一揚，冷聲道：「怎可如此無禮，視我衛氏如無物乎？」轉念想起庾文君尚在一旁，對這個侄媳，她早年雖是諸多挑剔，而今卻極喜她柔軟的性子，柔聲道：「汝乃我衛氏之媳，與他無干！」
亂如麻的思緒，逐一抽之，庾亮面紅耳赤，心中卻漸漸安伏如靜水流深，當即命車夫暗中跟隨郭璞。
「庾氏已亡，庾氏已亡……」
……
莫非他受人指使……
碎玉坊，乃建康城除皇宮外最高之樓，有東西二樓，危聳入天。
「嗯……」
「卟……」漢姬按弦。
新蔡干寶？非也，此人專心事文，與我庾氏無仇……
「大兄
庾亮高一腳、低一腳的奔至衛氏，命人入內稟報，欲見庾文君。潁川庾氏只有庾琛一支南渡，其餘皆在北地，自從會稽郡守庾琛亡后，庾亮便身為江東庾氏家主，他常年在豫章，七年間只回過兩次建康，庾亮不在，自是大妹文君照拂家中子弟。
坊中有美酒與美人，酒乃竹葉青，美人則若珠聯成壁。坊中有雙絕，一胡一漢倆姬，漢姬擅琵琶，半抱於懷，玉指拔落一地玲瓏，胡姬聞曲而舞，滿身垂蘇銜纓絡，襯得小蠻腰不堪一握。
庾亮一聲大叫，騰地起身，指著一群族弟喝道：「安敢，安敢如此乎！」
「郎君，出來了……」
庾亮陰沉著臉來到郭璞院門口，正欲下車入院問個究竟，卻見郭璞正從院內出來，當即便欲跳下車，腦中突然靈光一閃，鬼使神差下，身子一頓，把已邁出簾的右足又收了回來。
「此……乃何人？」
衛夫人一聽庾氏子弟被人教唆，初時不在意，攜著庾文君的手邊走邊勸，驀然間也知何故，看著身邊這個嬌美婉約的女子，卻恍然出現另一個身影，那人是個幼童，頭戴小青冠，身著小月袍，正在勸自己讓衛協娶眼前的這個女子，心道：「莫非，與他有干？」
庾亮坐在車中，陰戾的眼睛時開時闔。
「大兄……」
正在耕耘的庾翼一頓，回頭揚著稚嫩而艷紅的臉，笑道：「大兄，萬載空悠悠，行樂當趁早也。」
「郭，郭景純……」
庾冰不屑的撇了撇嘴：「大兄，何故作驚也？今日為大兄接風洗塵，大兄需知，人生不滿白，當懷千歲
他這一喝，滿場皆驚，一個個匆匆看向庾亮，只見不僅庾亮站起來了，就連那名胡姬也一併站了起來，而胡姬的腰上，有一隻手正在下意識的掐。
那廝登上了牛車，車夫趕車而走。
聞言，正欲飲美人酒的庾亮回過神來，欲將腿上的胡姬推開，卻又不舍，欲怒而斥之，又見尚有族弟請的世家子弟作陪於此，只得端起長兄與家主的架子，冷聲道：「休得胡言！」
庾文君幽幽一嘆，心亂如麻，幾番欲言又止，終是隱隱約約的將事說了。
空悠悠，當趁早……庾亮要瘋了，雙手拽拳，跳出矮案，吼道：「此乃何人所為？！」
「朴……」庾亮腳下一歪，險些摔倒，頭也不回的遠去。
「哪個郭參軍？」
……
衛夫人回過神來，搖了搖頭，非也，定是我多疑……
大弟庾條醉熏熏揮了揮手，笑道：「大兄此言差矣，欲乃意，意隨而身合，乃聖人之道也。」
「啊！！！竟然是他，為何？！」庾亮脖子上綻露根根青筋，仰天狂叫。
衛夫人下車，挽著她的手，看了一眼庾亮，暗覺眼熟。
「此乃何人所為！！！」庾亮再吼。
庾亮眼若紅赤，重重的喘著粗氣，咬著牙看那人雄壯的背影，偏頭問道：「此，又乃何人？」
三弟庾懌亦道：「然也，大兄常年在外，何苦一歸便欲拘束我等，幾與阿姐一般……」說著，一把攬過身側之姬，湊過一張朱紅臉，一口便咬了下去。
庾亮眼神發直，一疊連聲，暗覺渾身寒冷，冰不自勝，繼爾空空蕩蕩，站不住腳
庾文君萬福道：「姑母……」
庾文君見了氣急敗壞的庾亮，心中一驚，皺眉道：「阿兄初歸，何不在家中好生歇息。怎地這般模樣，可是身子不適？」
而此時，他那一干族弟方才回過神來，茫然的看著家主、長兄。
「啊！！！」
「文君！」
庾條到底年長些，皺眉道：「非也，我等確屬太過。然，大兄也禁慾太過，並非正道。」
庾亮咬牙道：「莫論何人，此事，我定會一查究竟！」
庾亮：「庾亮，見過衛夫人！」
東樓僅接待世家子弟，西樓商賈與平民皆可入得。
「嗯……」
倏地，漢姬蘭手挽作輪指，急抖滿場冰雪聲。
「庾氏已亡矣！」便在這時，一直在角落處默然飲酒的一人慢慢站起身來，冷冷一撇滿場污亂的庾氏子弟，搖了搖頭，大步向樓外行去。
胡姬媚然一笑，高高揚起一條粉腿，以單足著地急速旋轉。但見得紅影似陀螺，卻比陀螺妖千分，如水拂柳腰，似桃綻媚眼，格格嬌笑時，惹得人呼吸急促，恨不得即刻攬在腿上香滿懷。
一連數日，郭璞所往者，皆是往日舊交，或是與人詠賦于山水，或是與人作墨于江柳。而庾亮再次問過了一乾子弟，越問越篤定，晝出夜伏，細細排查，定要將亡庾氏之人揪出來。
庾亮乾咳一聲，將胡姬推開，暗中卻又攬了她的腰掐了一把，對著席外眾多青俊子弟，淡聲道：「品酒論書乃雅事，若是縱慾，斷不可為，汝等需切記，切忌。」
「啪！」「啪，啪，碰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