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閥風流》第八卷 北抗南擊

第325章 白袍無敵

第八卷 北抗南擊

第325章 白袍無敵

三隻鷂鷹成「品」字型,由南向北遙遙斬來,待至交戰上方,長啼陣陣而盤旋不去,驀地,但見首鷹猛地一個翻身,避過一尾羽箭,而後,抓住那枚下墜的箭矢,疾速拉伸直插青天,黃褐相間的重瞳一陣疾疾轉動。
鷂鷹復來,撕風裂雲。
沖陣號角拉響,白袍海洋捲起一潮又一潮的怒濤,蠻橫致極的撞去,胡人先鋒乃以輕騎為主,身披皮甲,對撞,豈是巨槍白騎之敵,恰若怒針破紙,一捅,即碎。
健馬刨蹄,大紅披風波紋浪展,女騎士英姿無雙,暗覺長槍之端猛然一沉,驀然回首,朝著大軍格格一笑,當即便欲攜鷹飛回,卻見餘下兩隻鷂鷹也前仆後繼的飛來,撲簌簌的一陣抖翅,接二連三的抓住了長槍。
副將縱馬奔來,揚著帶血彎刀,嗡聲道:「將軍,敵陣左翼已呈崩勢,末將令命,願率重騎五百,一舉摧之!」
一陣刺耳的壓搶聲爆響如潮,巨槍白騎吐出槍林,撞上胡人具裝騎。一撞之下,巨槍脫落,人騎亂飛。
「白袍,無敵!」荀娘子蹬起身子,揚劍嬌呼,粉臉櫻紅,眸子璀璨。
「分列!」荀娘子一聲嬌喝。
稍徐,胡騎分散四方,欲以騎弓對抗,奈何騎弓力弱,隔得遠了豈能扎破白騎的半身鐵甲!況且劉濃尚有一千八百輕騎,騎術雖不及胡人,裝具卻殊勝一籌。兩廂合濟之下,白騎速度也並不弱,一旦輕騎纏住敵方,敵騎唯亡一途!
「蹄它,蹄它……」
聞言,李農面上驀然一紅,縱然鮮血滿臉亦難以遮掩,顫抖著雙手把祖納放下,正了正頂上頭盔,掃了掃袍擺,朝著屍體沉沉一揖。而後,撿起血水的「祖」字旗,扛于肩頭,翻身上馬,飛揚于陣中。
祖納慢慢的掙開眼皮,茫然的眼睛四下搜尋,好似已不能見物,喉嚨里咕咕有聲。
「哼!」
「唰!」
李農背纏巨旗,揚著長槍狂呼,其人右胸中箭,血染滿臉。
「鷹來!」
一聲嬌喝,孔蓁秀足一踢,坐下朱紅焉耆馬電射而出,穿破草海,直直迎向撲來的鷂鷹。待至近前,秀足一蹬,拉起馬首,人隨馬立,斜揚長槍:「速來,速來!」
劉濃懶得理她,心思電轉之際,已然拿定主意,高高揚起右手。
萬眾嘶吼。
「壓槍!!!」曲平縱聲暴吼。
祖納躺在草叢中,看著三隻鷂鷹穿破紅日,扎入眼帘,欲伸手遮住那刺眼的光芒,胸口卻傳來陣陣麻癢般的痛楚,渾身力氣亦隨之如潮而退,即便動一下手指亦極為艱難。
騎海若怒濤,一浪疊著一浪,連綿不斷的撞向鐵甲林牆。鐵牆巍峨若山,伸展著千萬枝觸手,將敵人挑向天空,將頭顱剁入血草。奈何,騎海浩蕩殺之不盡,斬之不絕。漸爾,凄厲的嚎叫聲盪遍四野,騎海已將鐵牆三面呈圍,箭雨紛泄如潮……
北宮高叫:「頓步!」
……
「寧可戰亡,而不跪生!」
北宮、曲平、薄盛、徐乂、杜武等人熱血滾動,齊聲大吼,荀娘子皺了皺眉,拔出腰間華麗長劍稍稍揚了揚,孔蓁揮了揮長槍,神情激動。
……
「嗚,嗚……」
對沖將至五百步,奔前的輕騎如水兩分,對迎面撞來的具裝騎不管不顧,直插忙不迭地整陣的對方輕騎。而騎陣中,猛然暴出一柄尖刀,正是巨槍白騎!槍騎之後,乃是兩百具裝騎。
「兩軍交戰?」
劉濃劍眉一皺,其中定有一方乃是胡人,此地距洛陽城尚有百余里,城中守軍不多,李矩定然不會與胡騎戰之於野,會是何人?莫非是祖納,其人不回徑關,為何卻來軒轅關?
「嘎嘎嘎……」
「嗚,嗚嗚……」
首鷹將雙翅盡展,劈風反轉身子,率著兩鷹穿雲破日,插向南方,掠過浮雲,翻過小山,躍過林梢,待看見漫漫鐵甲堆雲簇城迎面而來,猛然一個俯衝,沿著草海一路低低斬去。
「鷹,鷹……」
少傾。
「白袍,無敵!!!」
「嗯,此皆乃漢奴之勇士也,難以收之我用。」呼延謨擰著濃眉,徐徐回首,瞪著副將,沉聲道:「重重一擊,勿必使其潰,待其潰散之後,銜尾追殺,毋寧走脫一人!」
「精銳也,百戰死卒也!」
「山雀……」
「鷹,鷹鷹……」
蹄聲雷爆,五千鐵騎宛若一臂使,未如胡騎那般喜作竄上跳下,盡皆低伏身子,幾乎馬背平齊,唯余背後白袍,裂展如旗。
「援軍,乃江東之虎也!兒郎們,沖陣,殺盡胡虜!」餘存之三千晉軍奮聲大吼,挺起長槍扎向徐徐退卻的胡騎,更有甚者從血水堆中伸出雙臂,死死抱住馬腿,任其踏胸陷腹亦不鬆手。
「為,為何不墜?」呼延謨瞅了瞅手中的兩石弓,眉頭緊皺。
三百步。
「嗯!」
霎那間,八千白袍放聲咆哮,狀若出籠猛獸,難掩其森然爪牙,直欲將漫天草海亦吞沒于高昂的戰意之中。繼而,大軍中分五千鐵騎,追隨著那白騎黑甲紅盔纓,插向無邊草海。
便在此時,呼延謨搭弓引箭,遠遠的瞄著那醒目的白騎黑甲,「嗖」的一聲,弦崩箭離,快若閃電,正中劉濃胸口,呼延謨情不自禁地裂了裂嘴。
荀娘子見劉濃凝眉思索,心中頓時不喜,勒了勒馬首,嘴角一翹,冷聲道:「劉中郎,身為三軍主帥,而今敵情已現,豈可暗自沉吟而不絕!」言至此處,驅馬靠近,與他並肩而騎,歪著腦袋,低聲道:「莫非,意欲退回關內?」言罷,挑了挑秀眉,眉宇間寫滿挑釁。
「哦伊,哦伊呀戈……」
「然也!」
「在!!」
稍徐,劉濃勒著飛雪原地打轉,叫道:「寧可戰亡,而不跪生!如今,兩軍交戰於野,我軍當攔腰斬首,擊潰胡騎!直入洛陽城,攜萬民南歸。諸君,願與吾同否?」
「頓步,頓步!」層層接令,傳達諸軍。
唐利蕭策馬奔來,劈手奪過槍尖上的首鷹,細細一陣對視,而後,神情一凜,飛速奔向大軍。
荀娘子引領騎軍,將胡騎分割,鑿穿,拉刺,曲平揮著丈二劍槊,向前猛力一紮,刺透一人,復打橫一掃,削卻三顆頭顱,繼而,豹眼環瞪,反槊又拍死一人,擋者披靡,未有三合之敵。
「希律律……」
「將軍,將軍速撤!!」坡上打斜竄來一騎,見呼延謨猶自發怔,而白騎黑甲已然追至五十步內,趕緊拽住其馬繩,策馬飛奔。
一切,秋毫呈現。
蒼勁的號角盤旋于天,漫漫的草野盡頭,貫出一道白龍,如箭似劍,剖開草海,直插而來。大地在顫抖,風聲在咆哮,愈來愈近,劍鋒之端乃是白騎黑甲牛角盔。
喊殺依舊如潮,然陣勢已危,李農匆匆瞥了一眼搖搖欲墜的陣列,抹了一把血汗,翻身上馬,欲打馬而走,卻恁不地看見祖納躺在血草中,眉頭一皺,跳下馬來,將祖納半抱於懷,呼道:「忘憂公,忘憂公……」
孔蓁衝到小山坡上,勒馬于劉濃身側,目遂倉皇逃竄的胡騎卷沙而去,揚著長槍,歡呼雀躍。
胡人副將怔了一怔,欲勒轉馬首回逐,卻驀然覺察,僅方才那一瞬間,已方竟已墜馬百騎!而具裝騎一旦墜馬便再難翻起,掙扎于草地中,仿若一隻只鐵皮蟲。
劉中郎微微一笑,將面甲拉下,揚聲道:「鷹揚衛,百花精騎,隨我擊敵,步軍押陣於後!」頓了一頓,縱馬衝下小山坡,勒起飛雪于陣前,猛力向下一斬,高聲叫道:「白袍,無敵!」
孔蓁腦袋一歪,愣愣的瞅著長槍上的一竄鷂鷹,唰了唰眸子,情不自禁的喃道:「而此,仿若,仿若烤雞,非也,烤,烤山雀!格格……」女騎士莞爾一笑,她做野匪時,常常烤山雀。
「斬!斬斬!」萬眾縱聲狂吼,紛紛以刀擊盾,眼吐赤光。
「咦!」
「賊廝鳥,回頭看甚?!」
殺敵一千,自傷八百!呼延謨勒馬于高處,凝視著怒海撞礁,而內中尚有血旗翻揚,瞠目欲裂,眉心不住的抽搐,短短半個時辰,區區五千步卒竟然于上萬鐵騎的輪番撞擊下,未見潰散,若非親眼目睹,教人如何敢信。
「具裝騎,突擊!輕騎後撤,整陣卻敵!」呼延謨眉心狂跳不休,不愧乃是鎮東將軍,雖驚而不亂,當機立斷,命副將率具裝騎迎擊,為陷入戰陣而混亂的輕騎博取整蹄時機。
劉濃一聲悶哼,險些墜馬,斜斜回首,怒目看向小山上的呼延謨,繼而,滿不在乎的揚起楚殤,削去羽箭之桿,隨即,拍馬縱向小山,欲擒敵方主帥,身後跟著百名白袍親衛,去勢若風,滾盪如龍。
方才他策馬鼓戰,一個不留神,突得太前,是以左胸中箭,鋒利的箭簇穿肺透背,如今,唯餘喘氣與吐血之力,嘴唇卻蠕動著:「阿弟,祖納寧死,亦未退半步,更不曾棄軍而走,當不使弟蒙羞也……」
「諾!」
李農伏下身子,靠耳于其唇,便聽祖納顫聲道:「引軍,退,退入軒轅關,莫,莫要棄軍,敵,敵已然盡疲……」頭一歪,氣絕。
副將正欲率重騎沖陣,卻見遙遙的天邊,奔來一騎,將將奔至近前,尚未來得及作一言,便墜馬于地,背後插滿箭羽,仿若刺蝟一般。
「援軍,援軍至也!」
唐利蕭肩頭猛然一震,因馳得過急,竟險些從馬背上摔下來,欲回頭瞪她一眼,卻生生忍住,嘴角彎起一抹笑,啪的一聲馬鞭,奔得更急,直直插向鐵陣中的白騎黑甲,嗡聲道:「郎君,前方,五十裡外,兩軍交戰!大軍,人數難辯!」
唉……劉濃一聲暗嘆,拉起面甲,斜斜瞥了她一眼,頓時,女騎將縮了縮腦袋,晃了晃丈二長槍,怯怯地復喊:「白袍,白袍,無敵!」
劉濃慢慢勒轉馬首,拉起面甲,面向八千白袍,緩緩抽出楚殤,斜指頭頂金日,繼而,沿著陣列縱馬奔跑,陣中諸將斜伸長槊,楚殤與其逐一交接,拉出一陣「鏘鏘」聲,璇即,劉中郎勒馬于小山坡,高高拉起飛雪,背後白袍隨風飛揚,劍指北方,縱聲喝道:「諸將安在?」
璇即,巨槍白騎好似不願纏敵,與輕騎一般,剖水作兩半,扎向前方。
身後暴起一團大吼,隨即,鐵塔如山,橫衝直撞。這一幕,極靜,失去了馬速的胡人具裝騎,在蓄勢已久的白袍具裝騎的衝撞下,恰似投火入蟻窩,無聲暴裂。
孔蓁抖了抖長槍,嘟了嘟嘴,嬌聲喚道:「唐都尉,尚,尚有兩隻山雀,不攜走么?」
「轟!」
「報……」
少傾,全軍頓止,凝鐵于風中。
劉濃目光緩緩掃過全軍,朗聲道:「今,百姓已倒懸,宗稷已潰崩,胡騎肆掠我境,俘我妻女,烹我父母,我等皆乃七尺男兒,當得此際而未死,手持鐵刃,該當何為?」
楚殤拉起扇面光寒,砍飛一頭,敵脖噴血如潮,竟有幾滴濺入眼中,劉濃甩了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