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順流而下
第163章 沉默的拒絕
李雪燕暗暗搖了搖頭，輕輕道，「遠征，手續的事情跑得咋樣了？」
其實過程遠不如他嘴上說的這麼輕鬆。最起碼，這個項目手續和土地手續流轉的審批之艱難和繁瑣，遠遠比他想象中的更麻煩。
她一直將自己的感情深深隱藏在心裏，但越來越不可自拔。尤其是最近朝夕相處，彭遠征的身影越來越在她心裏放大膨脹。她今天放開矜持的請求，實際上又何嘗不是一種試探。但得到的回應卻讓她絕望。
「好咧，兩位領導坐穩了啊。」老黃踩下油門，桑塔納就衝出了鎮政府大院，揚起一溜煙塵。
彭遠征輕輕嘆了口氣，慢慢也走出了會議室。
「我去夜海大酒店，黃師傅，麻煩你先把我放下，然後再送彭鎮長吧。」李雪燕聲音淡淡地道。
可對於彭遠征來說，這件事拖得時間越長，對他越加不利，他必須要儘快拿下手續，然後實質性地推進這個項目。否則，一旦出現意外變故，讓郝建年抓住把柄，就會搞得很被動。
尤其是老黃從後視鏡里觀察到李雪燕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就以為兩位領導之間發生了什麼不愉快，不敢怠慢，打起精神來開自己的車。
彭遠征長出了一口氣，笑了笑。
彭遠征有些怔怔地望著她落寞的背影，心頭也蠻不是個滋味。但感情的事情終歸不能勉強，早一些捅破這層窗戶紙也好——但是，這樣會不會影響到兩人之間密切的在工作上的默契和合作
門被推開，竟然是李雪燕。
這砰地一聲，如同重重地扣在彭遠征的心弦上，讓他心裏感覺沉重無比。
他走出會議室的時候，看見李雪燕正好走進辦公室，然後砰地一聲將門關緊。
但所謂閻王好鬥小鬼難纏，別看上面的大領導都簽了字，下面的科室若是拖拉起來，也夠讓人頭疼的。光是一個義正詞嚴的「研究研究」和「審查審查」，一個所謂的制度程序，就能把人給愁死。
李雪燕說著話，一顆心劇烈跳動著，如同小兔亂蹦。
李雪燕柳眉兒一挑，心裏卻是幽幽嘆息道：一個鄉鎮的商業街改造，哪怕是雲水鎮這樣的工業強鎮，也不會產生多大的影響力，沒有梧桐樹，引不來什麼金鳳凰。
李雪燕腳步一滯，但身子卻沒有回過來。
彭遠征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不麻煩你了。我先走了。」李雪燕顫聲道。
當然，光吃飯還是不夠的。在某個晚上，他甚至還親自帶著一些禮物走訪了區建委具體分管科室的科長。
李雪燕對他的感覺，彭遠征不是不知道。但他心裏卻早有了馮倩茹，對李雪燕只有默契的好感和真誠的友情——
彭遠征心頭一跳，察覺出李雪燕話語中的異樣，他定了定神笑道，「晚上倒是沒啥事，我今天回來就是要休息一下。」
李雪燕眼睛一瞪，低低道，「辦公事，怎麼能自己掏腰包？你把發票什麼的
「雪燕……我……」彭遠征本來想跟李雪燕好好解釋兩句，但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李雪燕等了片刻，見他沒有下文，匆匆出門而去。
這樣一來，程序運轉得就比較快了，三天的時間，建委方面的審核就完成，開始批轉規劃局。到了規劃局，彭遠征做的「工作」其實跟建委這邊差不多，拜大神、請小鬼，上上下下打點，直接人為地提高了辦事效率。
李雪燕要去的夜海大酒店與彭遠征家正好是兩個方向，一南一北，老黃先送李雪燕。這一路上，老黃感覺車裡的氣氛比較壓抑和古怪，一反常態，往日里彭遠征和李雪燕在車裡可是有說有笑順帶談不少工作的，但今天卻都默不作聲，誰也不理誰，彷彿是鬧了彆扭一般。
李雪燕一向是官場女強人面目出現，工作起來風風火火，頗有男兒氣概。她突然做出這般嬌嗔的小女兒姿態，彭遠征看得一怔，旋即笑著主動岔開話題去，「雪燕，招商引資的工作還是得抓緊，在市電視台和報社做做廣告，盡量吸引有實力的企業來參与競標。」
職能部門的辦事效率就不用多說了。如果彭遠征不是先找了周大勇，拿著周大勇的批示去了區建委，恐怕
司機老黃一邊發動車，一邊笑道，「彭鎮長，今天是回家還是有場合？」
「我回家，正好想去家裡取些換洗的衣服過來，呵呵。」彭遠征輕輕道。
說完，她低頭急急沖了出去。
彭遠征抬頭望著她，遲疑著道，「雪燕！」
下午下了班，彭遠征決定回市裡。他明天要去跑市裡的有關部門，正好他之前給市建委的人做個太極拳的教練，跟建委領導都比較熟，想提前做做工作，也算是一種臨陣磨槍吧。
他其實不是鎮里在編的職工，而是企業的人。在企業拿工資，帶著這輛車給鎮領導服務，過年過節，鎮里也會給他發一些「福利」和過節物資。
其實，有周大勇的批示在，這兩個部門是不敢阻攔的，批是肯定要批的。但至於效率，就很難說了。
彭遠征笑了笑，「不用，吃頓飯什麼的，也花不了多少錢，以後再說吧。」
他皺了皺眉起身走到外間，淡淡道，「請進。」
李雪燕紅了紅臉，有些不敢正視彭遠征的眼睛小聲道，「我今晚有個高中同學聚會……你能不能陪我去應酬一下？」
見他猶豫著沒有回應，敏感的李雪燕失望而哀傷地垂下頭去，心亂如麻，幾乎當場要留下淚來。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彭遠征的心也有些亂，一直靜不下心來。他索性進了裡間，躺了下去，準備小睡一會。但剛躺下不
本來以李雪燕的觀點，彭遠征沒有必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太費精力和心神，一個搞不好，還容易弄一身騷。與其這樣，不如揀些虛頭八腦的事情來做，比如幫鎮里的鄉鎮企業拓寬銷路、做做宣傳什麼的，這正是他的強項，不僅容易出政績，還會提高自己的人氣威信。
但在嘴頭上，李雪燕卻是很痛快地答應下來。她知道這事兒彭遠征一力推動，目前他正在興頭上，她不忍心潑他的冷水。
說完，李雪燕扭頭就走，但明顯看到她的肩膀頭有些顫抖。
在國內辦事，不花錢不請客幾乎是不可能的。有個人跟著彭遠征，一方面是照應跑腿，一方面也是見證，花費了多少，將來也好通過「特殊渠道」年底一塊報銷了。
李雪燕嗔怪地瞪了彭遠征一眼，「就你水平高！」
好在有了周大勇的批示，區建委和規劃局又正好是周大勇的分管部門，彭遠征找上區建委的主要領導，讓其直接簽字批閱，然後他又親自拿著有區領導和建委主要領導雙重批示的材料，到了建委的具體業務部門。
下了樓，他和李雪燕共用的那輛黑色桑塔納已經停在那裡，彭遠征匆匆過去打開鑽進了副駕駛位置上，見李雪燕低著頭坐在後面，勉強笑了笑道，「老黃，走吧。」
「還算順利。區里這一關應該是過了，我找了周區長，周區長已經作出批示，現在從建委轉到了規劃局，估計我再催一催，明天就能到
老黃又扭頭掃了李雪燕一眼笑道，「李書記，您呢？」
兩人說著話，開始往會議室外走，走了一半，李雪燕突然紅著臉猶豫了一下道，「遠征，你今晚有沒有時間？」
李雪燕的臉色有些蒼白，眼圈紅腫，隱隱像是哭了一場。她慢慢走過來，將手裡的一份文件放在了他的案頭上，「這是區里下來的文件，要求班子領導傳閱，你簽了字看完，給黨政辦吧。」
李雪燕沉吟了一下，突然柔聲道，「遠征，以後讓李新華跟著你跑手續吧，你請客吃飯那些啥的發票，都保存好，將來也好想辦法處理掉。」
但隨著接觸時間的增多，李雪燕已經非常了解彭遠征的個性，他的思路與很多官員都不太一樣，固然追求政績，但同時也很看重實際效應——為老百姓做實事當然是好事，但問題的關鍵在於：現在他立足未穩，受到的掣肘太多，這樣認準了就堅持到底，會不會有些太操之過急了？
彭遠征微微有些猶豫和為難。陪李雪燕參加個應酬不打緊，但問題是這種同學聚會，他一個外人陪著去以什麼身份去？顯然是男朋友。
車駛上了新安市新修的寬闊敞亮的外環公路，高速跑了十幾分鐘，就進入了市區外圍。
彭遠征前世人在官場浮沉20年，深知這其中的道道。這幾天，他的人在區里盯著，幾乎就是在建委上班了，到了點就去催辦，中午或者晚上還要請幾個相關科室的負責人和具體辦事的科員吃飯喝酒，拉近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