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順流而下
第167章 小金庫
像雲水鎮這樣的經濟強鎮，有小金庫處理一些「處理」不了的賬目不難理解。小金庫財政，並不是什麼稀罕事，很多實權部門都有秘而不宣的「第二財政」。
想到這裏，彭遠征淡然又道，「你去嗎？雪燕。」
彭遠征離開了市建委，正準備坐公交車趕往鎮里，這個時候，他的傳呼叮咚作響。取出一看是鎮里黨政辦的電話，他放眼四顧，見周遭沒有電話亭，不由皺了皺眉。
「領導，您在區里還是市裡？有個工作需要向您彙報一下。」電話那頭，李新華的聲音很輕柔。
彭遠征眉梢一挑，心裏恍然大悟。
說起這個允許對方進門的「進門語」，也從一個側面反映領導的風格和性格。架子大的人，往往聲音比較低沉而且簡單明了，多數只有一個「來」或者「進」；比較謙虛和平易近人的，則是聲音清朗的「請進」，而習慣於「進來」這兩個字音符的，則處於前兩種類型之間。
「鎮里的考察團，郝書記帶隊，以黨委名義打報告才是，從政府這邊行文，不合規矩。」
平時看不出來，但到了過年過節，有心人就不難發現，來建委走訪的單位和企業眾多，紛至沓來。前世，彭遠征聽說建委機關里的普通科員，春節時節家裡的年貨都堆積成山。
姜鵬緣象徵性地起身送了幾步。
但現在的建委，其職能要害性絲毫不亞於公安局和財政局，甚至猶有過之。
彭遠征沒有
「也好。但是他們去就去吧，打報告怎麼要以政府的名義？這個不太好吧。」彭遠征皺了皺眉。
姜鵬緣曾經邀請彭遠征來建委當建委機關太極拳運動隊的教練，跟彭遠征打過幾次交道。見是彭遠征，姜鵬緣訝然一笑，矜持地欠了欠身，招呼道，「遠征同志？你怎麼來了，來，請坐。」
一個上午的時間，有好幾個同學打電話過來，有恭喜她終於名花有主的，也有直接問她什麼時候結婚的，李雪燕大多打著哈哈搪塞了過去。
「好，你長話短說。」彭遠征順勢抹了一把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兒，站在這太陽底下打電話，像在火爐前炙烤一樣，滋味並不好受，他當然要李新華長話短說。
李新華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彭遠征匆匆打斷了，「那就打吧。」
彭遠征嘆了口氣，盯著火辣的日頭，大步前行，一直走到200多米外的交叉路口處，才找到了一個IC卡電話亭，給鎮里回了電話過去。
李雪燕見是他，俏臉不由自主地紅了一下。昨晚的同學會上，彭遠征陪她出席，中間因為苑海南的「蹦躂」，而導致彭遠征給她高中同學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去夜總會唱了唱歌，終於還是沒有去找大洋馬。凌晨兩點鐘，黃大龍這才帶車將宋果和彭遠征分別送回家，不提
彭遠征慢慢上了三樓，敲開了市建委黨委書記、主任姜鵬緣的辦公室。彭遠征沒有跟姜鵬緣預約，他心裏清楚，如果是提前打招呼，這些牛逼哄哄的縣處級實權幹部，肯定是以各種借口搪塞，不見他。
姜鵬緣沉吟著，然後抬頭笑了笑，「這不是什麼大事，遠征同志放心，材料報上來，我跟職能科室打個招呼，盡量幫你們早批轉。」
又跟姜鵬緣閑扯了幾句話，彭遠征的屁股還沒坐熱，就起身告辭了。
李新華苦笑著猶豫道，「領導，郝書記的意思是以政府的名義打報告，打給區政府。至於他個人，則單獨向區委領導請假——這就需要您簽字了。」
彭遠征推開門，走進去笑道，「姜主任！」
建委的辦公樓是建於50年代的老式小樓，在市直機關里，辦公條件相對來說是最差的。但別看辦公樓破舊，可這個時代的建委卻是地地道道實權部門，在城市化進程不斷加快和改革開放不斷深入的時代語境下，建委掌握城建開發項目審批權，同時下面還有很多下屬企業，比如新安市的城建一公司、二公司、三公司，新安市房屋開發公司。
倒也不是姜鵬緣架子大，而是彭遠征現在的級別太低，與姜鵬緣根本就不是一個水平線上的。能做做送的樣子，也就是擋擋面子。
「打擾領導五分鐘，就五分鐘的時間。」彭遠征笑著簡單將雲水鎮改造擴
姜鵬緣是縣處級實權幹部，對於彭遠征這個年輕幹部和科級幹部，自然不可能起身相迎。能抬抬屁股，已經算是比較不錯了。
接電話的是李新華，當然給彭遠征打傳呼的也是她。
李雪燕沉默了一陣才柔聲道，「遠征，其實你也別太較真了。這倒也不是郝建年沒事找事，往年都是由鎮政府打報告給區政府，因為是行政考察團，黨委出面不太方便。」
「哦？我這兩天聽說遠征同志去雲水鎮當鎮長，在下面幹得還不錯吧？有事就說，咱們也不是外人！」姜鵬緣微笑著，「你說。」
「我今年不打算去了，我已經跟郝建年說了，我要和你一起忙商業街改造的事情。」李雪燕輕輕道，她知道彭遠征肯定不會出去，所以早就跟郝建年打了招呼。
當然，也不是一概而論。
彭遠征匆匆從黨政辦門口走過，李新華一眼就看到了他，立即追了出來，恭謹道，「領導！您回來了！」
「新華同志？找我有事？」
「雪燕……我上午去了市建委一趟，跟市建委的姜主任談了談咱們的項目報批。我剛從市建委出來，李新華就打傳呼跟我說，郝建年要組團去南方沿海考察？」彭遠征也沒有客套寒暄，直接就切入了正題。
他坐在沙發上，李雪燕默默地起身給他倒了杯水，然後柔聲道，「這個事
姜鵬緣正在伏案看報紙，以為是有下屬過來彙報工作，就沉聲道，「進來！」
彭遠征哦了一聲，淡淡道，「這麼多人出去，一去十幾天，費用不是一個小數目，從鎮財政列支？」
「領導，是這樣。剛才郝書記指示說，下個月也就是九月初，他要親自率部分黨政領導班子成員和鎮里幹部組團去南方沿海城市考察，要我們給區里起草請假報告和申請報告……」
黃大龍曾經提出要給彭遠征配備一台大哥大，但被他拒絕了。他好歹也是一級人民政府主官，如果手持大哥大，肯定會引來一些非議。
李新華為難地輕輕道，「領導……那……」
「李書記讓我向您請示一下，同時問問您，您去不去。郝書記的意思是，黨委成員盡量都去。」
建委辦公樓的走廊有些陰沉，但在這個盛夏時節，卻又分明有些涼意。走廊里空無一人，上班時間，人都在辦公室里吹風納涼，很少有人出來動彈。
「來求領導辦點事。」彭遠征也不客氣，走過去坐在姜鵬緣辦公室的沙發上，笑道。
同時還兼有公用事業的管理權和執法權，新安市自來水公司、熱力公司
所謂的考察其實就是公款旅遊，一天考察五天觀光，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第二天，彭遠征沒有去鎮里上班，徑自去了市建委。
手機的普及還得過幾年。這個年月，除了黃大龍這種大款之外，能用得起行動電話的人不多。對於彭遠征來說，通訊的不方便、沒有互聯網路，簡直是讓人最不可忍受的。
彭遠征清晰地記得，新安市建委權力的削弱，是在95年之後。1995年，新安市成立了新安市公用事業局，將市政公用事業這塊從建委撇出來，導致建委權力弱化。
彭遠征擺了擺手，「嗯，你先等會，我跟李書記談談，完了，我再找你。」
「謝謝姜主任，謝謝領導！」彭遠征心裏其實很清楚，姜鵬緣雖然嘴上答應地很痛快，但真正做起來未必就痛快，這種「承諾」根本沒有可信度。只是他也是提前來鋪墊一下，區里的手續應該今天下午才會到市裡。
說完，彭遠征就大步向李雪燕的辦公室走去，敲敲門走了進去。
「你先不用管，我馬上就回去，這事兒等我回去再說。」彭遠征扣掉了電話，立即攔了一輛計程車，直奔雲水鎮而去。
李雪燕笑了笑，壓低聲音道，「遠征，你剛來，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呢，鎮里有小金庫。一般鎮領導班子活動，或者是其他一些不宜公開的活動費用，都從小金庫里開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