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官》第二卷 順流而下

第227章 君子不奪人所好

第二卷 順流而下

第227章 君子不奪人所好

年輕的保安掃了彭遠征一眼,見他穿著並不華麗體面,普通的淺色襯衣,黑色的外套,黑色的褲子、並非名牌的皮鞋,一看就不是有錢階層。而他聲稱要找黃大龍——黃大龍平日來往來的對象非富即貴,卻從未見過彭遠征這種。
彭遠征笑了,「有預約。」
進了電梯,到了十三樓。一出電梯門,走廊過道上那金碧輝煌的裝修看得彭遠征暗暗搖頭,太奢侈了,將自己辦公室所在的樓層裝修得這般豪華,從一個側面也折射出黃柏承的為人品性。
黃大龍突然聽到彭遠征的聲音,大喜,轉身狂奔過來。
彭遠征一笑,「黃大龍,文明一點,注意形象!」
黃柏承目光一轉,突然笑道,「遠征,你可知另外一句話:長者賜不敢辭?」
信傑企業大廈高達十六層,在90年代初的新安市來說,絕對是數一數二的高層建築了,單就高度而言,僅次於新安大飯店,也堪稱新安市的地標建築。
「城建和房地產開發,是一個不錯的發展方向。大龍,這最起碼可以保證你們信傑企業在二十年之內不會面臨發展危機。」彭遠征微微一笑,認真打量了黃大龍一眼,「你倒是有些見識。」
彭遠征一怔,連連搖頭謝絕道,「黃伯伯,這可使不得,君子不奪人所好。再說我是晚輩,沒給長輩買禮物已經是失禮,再接受黃伯伯的禮物,就太不像話了。」
很快就走到了黃柏承的辦公室門口,黃柏承穿著一件花格子襯衫,頭髮梳得油亮油亮,朗聲笑道,「遠征啊,歡迎你來公司!聽說你要來,我今天下午什麼活動都沒安排,就等著你吶。」
彭遠征從車裡下來,大步向大廈里走去。
「黃伯伯過獎了,就是碰巧熟悉楊守敬一些罷了。」彭遠征將目光從那幅字上收回來。
「我找黃大龍。」彭遠征笑笑。
見彭遠征打量這幅字,黃柏承微微一笑,「遠征也懂書法?」
黃柏承卻眸光一轉,淡然笑著,「我雖然沒有多少文化,但這些年精研書畫,自問也有些心得。難得碰到一個小知音,遠征,認識楊守敬真跡的人不多,這幅字就送給你了!」
他一邊往前走,一邊拍了拍那保安的肩膀,笑道,「老兄很有責任心,不錯,安心工作,沒事。」
只是彭遠征不知道這是真品還是贗品。以黃柏承的財力,購買真品當然不是問題,但問題的關鍵在於,這種名人字畫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真貨的,還要看識貨不識貨。
「遠征啊,咋不進來呢,我都等你很久了,我就琢磨著,你也不是一個喜歡遲到的人啊,怎麼現在還不來?」黃大龍哈哈笑著。
黃大龍一怔,旋即大怒,向保安怒斥道,「瞎了你的狗眼了,這是誰你知道嗎?這是咱們信傑企業集團的貴客,老子最好的哥們兒,你竟敢攔住不讓他進去?你還想不想幹了?
民營企業就是這樣,老闆一句話就能決定員工的命運。不像國有企業,任何員工都不能隨隨便便開除。
彭遠征沉默了下去。
信傑企業集團的沒落,與黃柏承父子的盲目投資和過度擴張有關,也與黃柏承好大喜功的個性有關。當然,信傑企業主營的機械加工製造業市場蕭條,也是一個重要因素。如果信傑企業能夠在90年代末成功實現產業轉型升級,肯定會走得更遠。
「謝謝黃伯伯。」彭遠征笑著跟黃柏承握了握手,然後就進了黃柏承古色古香的辦公室。辦公室很大,裝修之華麗自不待言,更奪人眼球的是清一色名貴的檀木傢具和擺在包骨架、隔斷上的各種古董,懸挂在牆壁上的名人字畫。
黃大龍不以為意。
黃大龍一陣瀑布汗,他瞥了彭遠征一眼嘿嘿笑道,「哥們,原來在你心裏,我黃大龍就是一酒囊飯袋啊——冤枉啊,俺雖然沒有念過大學,但絕對不是飯桶啊!」
彭遠征一邊走一邊打量走廊兩側比星級賓館還要華麗的裝修,踩著鬆軟的進口紅地毯,忍不住嘆息道,「大龍,一個辦公場所,沒有必要這麼奢侈吧?」
這是一個衣冠年代,穿衣打扮可以體現一個人的身份。見彭遠征不太像「上流人士」,保安就不免有些輕視和懷疑——於是就冷淡地沉聲道,「你找我們黃總,可有預約?」
剛進大廳,就看見黃大龍正不耐煩地在最里端處轉悠,他跟彭遠征約好了是三點,但現在已經三點多了,彭遠征還沒有來。彭遠征是一個非常守時的人,在這方面近乎刻板生硬,約好幾點就是幾點,從不會遲到。可今日卻遲到了,這讓黃大龍感覺有些意外。
保安惶然,惴惴不安地垂下頭去,不敢反駁什麼。黃大龍的脾氣公司上下都清楚,如果保安回一句嘴,不管他有沒有理,肯定被解僱。
保安感激涕零地抬起頭來正要說幾句感謝話,卻見彭遠征已經由黃大龍陪著,說笑著向電梯口走去。
彭遠征微笑不語。
彭遠征是識貨的人,他隨意一掃,就嘆為觀止。果然是超級有錢人啊,不說別的,單是這一屋子檀木家私和古董書畫,就堪比一個小企業的全部資產了,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黃大龍又壓低聲音道,「我是看好城建和房地產開發的,但是我們家老爺子不怎麼喜歡,覺得我是小打小鬧、花拳繡腿。他還是主張走工業和製造業的路子,他在這個行業幹了幾十年,輕車熟路,而且我們企業也有相當明顯的優勢,他不會輕易放棄的。」
黃大龍一怔,不知道彭遠征為什麼會突然提及這種話題。但他想了想,點點頭道,「嗯,哥們,你說得很有道理,我也曾經想過這個問題,也有過嘗試——比如我們集團已經開始向城建和房產開發領域轉移業務,這就是一種長遠打算。」
彭遠征暗暗搖頭,也不再說什麼。這種事情與個人風格有關,多說無益,但對於信傑企業,他突然產生了一種「引導」的衝動。這麼大的一個民營企業,如果好好做下去,其所創造的社會財富早已不單純是歸黃家所有了——彭遠征覺得,自己應該為信傑企業集團的未來儘儘心,嘗試著改變它歷史性的沒落宿命。
而在彭遠征兩世的記憶中,信傑企業集團從80年代發跡,到90年代到達巔峰。但進入新世紀之後,從2003年開始,信傑企業集團就開始走下坡路,各地的分公司和投資項目紛紛關門破產停工,輝煌不再。
「那邊有電話,你過去給黃總的助理打個電話,如果真是黃總的客人,讓她下來接。」保安一本正經地淡漠道。
黃柏承拍掌叫絕,「不錯,不錯!遠征不愧是名牌大學生啊,博學多才,不像大龍不學無術,光知道吃喝嫖賭!」
「呵呵,黃伯伯,這是楊守敬大師的字吧——白晝營生夜秉燭,經商習文兩不誤。如果我沒記錯,後面應該還有幾句:楊氏男兒早自立,事成須下苦功夫。要慕古人與前賢,前懸樑來錐刺股。發奮識遍天下字,立志閱盡人間書……」
到了彭遠征重生前夕,信傑企業集團就只剩下一個空架子,黃大龍高薪聘請了一個經理人苦苦維持著。
見彭遠征猶豫不前,保安斥責道,「我的話你沒聽到嗎?」
信傑企業大廈的大廳極其寬大,分內外大廳,中間是類似於機場一樣的審查過道。外廳,保安戒備森嚴,而信傑企業的人一般上班時間都在內廳出沒。
黃大龍嘿嘿一笑道,「我們家老爺子就好這一口,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錢,無所謂的。」
彭遠征長出了一口氣,他並沒有在意保安的態度。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人家職責所在,看自己不像「有錢人」,盤問兩句也說得過去。就算是有幾分「狗眼看人低」,那也在所難免。
彭遠征索性不再搭理他,徑自揚手向縱深處內廳轉悠著的黃大龍大聲喊了一嗓子,「黃大龍!過來接我一下!」
彭遠征聳聳肩,「貴公司的保安很負責任。」
保安指了指一側的警衛值班電話。
想到這裏,彭遠征就隨意試探了一句,「大龍,我雖然不太懂企業管理,但我對市場開放和經濟發展有一些淺見——頂多再有十年,很多傳統的優勢產業,就會逐漸走向窮途末路,取而代之的是新興行業和新型高科技產業。你們這麼大的一個企業集團,應該未雨綢繆,多為未來的長遠發展做做打算。」
「你找誰?」一個保安攔住了彭遠征的去路。
彭遠征旋即被西面牆上一副字畫吸引住,他在爺爺馮老的書房裡也見過類似風格的一副作品,知道是前清末年著名書法家楊守敬的作品。楊守敬的書法作品,既有大氣魄又有小風格,堪稱傳世佳作。
保安眉梢跳了跳,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暗道幾聲僥倖。對他來說,今天就是一場生動的教育課了,讓他明白了什麼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