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教師罷課

她有些敬畏地掃了秦鳳一眼，誠惶誠恐地低低道，「秦書記，下午雲水鎮的那個活動……還去嗎？」

彭遠徵才23歲，踏入官場兩年的時間，就成功越過副縣級的門檻，而且起點還很高——直接就是區委常委。如果按照這種升遷速度，再有三年，他就可能越過正縣，30歲之前踏上副廳級別乃至更高，沒有任何問題。

沈玉蘭的話本是隨口一說，有所感慨。她今年已經28歲，才剛剛解決了正科。她這還算是比較快的，區里很多幹部幹了十多年副科級，三四十歲也未必能熬過正科級這個門檻。

其實說起來，秦鳳的升遷速度也算是不慢的。十年的時間，已經越上副廳級、還是市委常委，一路實權崗位、順風順水——當然，她的機會與彭遠征有著莫大的關係，帶有一定的僥倖成分。

經區教育局提議，雲水鎮黨委政府同意，雲水聯中自即日起更名為「雲水中學」，從今年夏天開始籌建高中部。

「最近蘇區長回京辦事，區政府那邊，你常跟區府辦的孔祥君溝通一下，有重大的事情，立即跟我彙報！」秦鳳擺了擺手，有些疲倦地躺在了椅子上，「你先去吧，我有些頭疼，先迷糊一會。」

秦鳳笑了，「小心謹慎無大錯。現在，我們這位小彭書記剛進常委，有這麼多雙眼睛在盯著，他干任何事都不能不小心一點，免得讓人挑刺。」

在一些細節上，鎮里這位一把手表現得非常執著和堅韌。不厭其煩、孜孜以求，力求盡善盡美。

如果被區里收了上去，在感情上鎮里接受不了——這就相當於自己費心勞力的種下一棵果樹，在果子成熟的時候卻被人佔有——李雪燕等鎮里領導的感受可想而知。

其實在彭遠征看來，歸鎮里管還是區里管是無所謂的事情，反正學校坐落在雲水鎮，受益的還是鎮里的孩子們。而直歸區里管轄之後，有區財政的投入，學校的辦學條件會更好。

李雪燕正在耐心跟教師談判，秦鳳帶著區里的領導趕到了。儀式慶典突然變成了抗議活動，區里的頭頭腦腦臉色當然都不怎麼好看。

「令書記，彭書記正在趕過來，應該馬上到了。」

新安市城建開發公司已經追加了一倍的投資額度。但他們也不吃虧，按照合作協議的約定，他們獲得除拆遷補償之外的80%的商品房和商業鋪面的所有權，而剩餘20%的份額，由雲水鎮通過資產置換的方式售賣給該公司，所得現金投入附屬設施和中心公園的建設。

「我想，大概是因為切身利益問題。」李雪燕輕輕笑了笑道，「這所學校老師的收入是很高的，因為除了鎮財政的投入撥款之外，他們還擁有一份鎮里鄉鎮企業聯合提供的教學補貼，每月大概在200塊左右……」

如果這所學校劃歸區屬，勢必就要跟其他區屬中學一樣納入財政統籌，工資什麼的肯定要大幅下降，而且也少了這份補貼。此外，學校的學生每人每天還有1塊錢的午餐補助，也是鎮里鄉鎮企業捐助的，劃歸區屬中學之後，這些補助還有沒有？這是學生家長反對的關鍵所在。

李雪燕臉色驟變，李新華大吃一驚，怒斥道，「侯引初，你們這是搞什麼？上課時間，老師不去上課，跑出來鬧騰什麼？」

換言之，就是鎮里沒出一分錢，通過商業運作和資產置換，完成了這個立體綜合工程。而以優惠價格拿到地皮的城建開發公司，還在一角規劃了兩棟職工宿舍樓。

李雪燕帶著黨政辦主任李新華等人趕過來看了看現場，立即皺緊了眉頭。儀式現場布置得很簡陋，也沒有鋪設紅地毯，更沒有披紅挂彩，氣氛顯得很「蕭索」。

李雪燕掃了張盛然一眼，淡淡道，「張局長，你先不要著急，鎮里的同志正在緊急處理，看看情況再說！」

侯引初臉紅脖子粗，站在那裡變得手足無措。

秦鳳的話當然是暗有所指，沈玉蘭心知肚明，輕輕一笑，又道：「秦書記，彭書記今年才23周歲，已經是副縣級常委領導了，照這樣下去，將來真是前途無量啊。」

李新華向新上任的校長侯引初擺了擺手皺眉道，「侯校長，怎麼回事？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儀式就要開始，怎麼現場還沒有布置起來？」

雲水鎮商業街擴建改造工程已經進入到了收尾階段，再有兩個月就可以竣工投入使用。而一些相關的附屬工程——比如開放式的鎮中心公園，也正在如火如荼地建設當中。按照現在的進度，在夏季來臨之前完工沒有任何問題。

侯引初控制不住局面，正要跟鎮里彙報，李雪燕就帶著人過來了。

雲水鎮初中自打上一次上了央視新聞聯播之後，被當成了教育領域的模範學校來進行宣傳推廣，全國各地的參觀者紛至沓來。三月中旬，省教育廳授予雲水聯中「五星級達標初級中學」榮譽，而緊接著，教育部又授予該校「全國優秀鄉鎮中學示範學校」的稱號。

儀式在下午三點舉行。

這所中學凝結了鎮兩屆班子不懈的投入，無論是基礎設施還是教育資源配置，各種軟體硬體、師資力量，在新安市裡都是首屈一指的，雖然是鄉鎮中學，但比起區屬中學、市屬中學來，不僅不差、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下午，雲水聯中要搞一個更名掛牌慶典儀式，區委秦書記和區委區政府部分領導，區教育局領導，都要來出席儀式。

彭遠征帶著李雪燕等班子成員在商業街工地上開了一個現場會，要求施工企業參加。再一次強調了安全和質量。他幾乎隔幾天就要來一趟，每一次都要重複強調施工安全和工程質量，黃河和賈亮有時候真是哭笑不得。

這個工程一旦完工，整個雲水鎮的鎮容就會煥然一新。因為這將商業街及其周邊與雲水鎮的初中、小學、醫院等公共場館連為一體，在根本上改變了雲水鎮過去那種零散、髒亂狀況，初具現代化小城鎮的雛形了。

「李鎮長……」侯引初正斟酌著言辭，看看怎麼跟鎮里領導彙報，就在這個時候，原本安靜無聲的校園裡突然變得人聲鼎沸，數十名教師高扯著抗議的橫幅，一起走了出來，而他（她）們的身後，則是一大群無課可上的學生，鬨笑著跟在老師們屁股後面看熱鬧。

在市一級的機關里，科級崗位相對來說不是太難。多數人就算是熬資歷，也都能熬出一個科級副科級來。但在區縣機關里，科級就相當難。因為科級幹部，就等同於是區直部門的主官——各局局長，各鄉鎮長、書記之類。

立項的時候，只是商業街擴建改造。但真正實施起來，卻是一個較為龐大的系統工程，街道兩側的基礎設施建設、緊挨著商業街的中心公園，兩條十字形鎮內馬路的改造拓寬，都在其中。

但沈玉蘭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敏感的秦鳳從彭遠征23歲的年齡想起自己30歲的「高齡」，又念及兩人之間深深的巨大溝壑，心情頓時變得黯然神傷，臉色立即「晴轉多雲」。

侯引初猶豫著走了過來，面帶無言的苦笑。

區委副書記令翔走過來插話道，「雪燕同志，到底怎麼回事？鄉鎮中學升格為區屬中學，對教師和學生都是好事，鬧什麼鬧？莫名其妙嘛。遠征書記呢？他怎麼還沒過來？」

李雪燕的話並沒有說透，但意思秦鳳等人基本上都聽明白了。

區里要將學校收歸區管的消息在學校里傳開之後，學校54名老師強烈反對，很多學生家長也是抱怨紛紛。對於今天的儀式，學校的老師更是全體抵觸，群情激憤，竟然在下午突然組織了集體罷課，要趁區里領導來的機會，進行示威抗議。

秦鳳驟然轉身大步而去，只撂下一句話：「老令，我們回去。區教育局的同志留下，跟雲水鎮溝通商量，看看怎麼處理。」

儀式泡湯，秦鳳拂袖而去，令翔只得鬱悶跟上。一干區委區政府官員又原路返回，路上少不了要議論紛紛。

最近傳出消息說，區教育局想要將雲水中學升格，升格為區屬中學，歸區里直管。據說區教育局已經行文向區政府提報，而蘇區長也已經簽字同意。

秦鳳定了定神，淡淡揮了揮手道，「去，怎麼不去！都定好的事情，不能失信於人。」

開完現場會，彭遠征回了鎮里，李雪燕則帶著黨政班子班子其他成員又齊呼啦地往雲水鎮聯中趕了過去。

雲水聯中的54名教師堅持著沒有離去，不肯恢復上課，非要讓區委領導給一個答覆。

秦鳳柳眉緊皺，緊緊凝視著李新華。區教育局的局長張盛然非常不高興，壓住火氣、耐著性子壓低聲音道，「李鎮長，這太不像話了，這個校長太失職了，必須要嚴肅處理！」

沈玉蘭並不知道她內心深處的這些患得患失的微妙情緒，見她的臉色驟然變得很難看，不禁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