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被挖牆角
第630章 知難而進與激流勇退
彭遠征神色肅然地接了過來。他心裏很明白，老爺子這哪裡是讓他幫著校對稿子，而是有意讓他看看這些東西。到了馮老的這個層次，任何話都不是隨意說的，而形成文字的都與一國政治命運緊密相連，能讓彭遠征看這些東西，無疑再次證明老人對他的看重。
彭遠征一陣汗顏，知道馮老說的是自己給市區辦事包括那些幫人運作上市的事兒在內，都沒有逃過他老人家的火眼金睛。只是老爺子一直沒有說什麼，僅此而已。
彭遠征笑著走了進去，望去，只見八個龍飛鳳舞酣暢淋漓的大字躍然眼前：知難而進，激流勇退。
接電話的是區委辦的科員小趙，聽到是彭遠征的聲音，立即就挺直了腰板恭謹小聲道：「彭書記！」
他在二版頭條處無意中發現了一條新聞，是關於建安區的——瞥到黑色大標題上的「建安區經濟實現大跨越，一年連上三台階」，他就仔細看了下去。
一晃幾個月的時間。顧凱銘漸漸放開了手腳，開始自主推進「政府主導」的招商引資活動，也接連通過關係引進了幾個項目，基本上撇開了區委單獨行動。
他漸漸發現，兩人的施政方向其實並不相悖。只不過，彭遠征看得更長遠，而他受時代和視野局限，決策思路相對狹隘一些。
「人生在世，當知難而進、越挫越勇，年輕人更當如是。不過，到了一定的層次和時候，我們又應該學會激流勇退。」
彭遠征誠惶誠恐地坐在了老爺子對面的紅木沙發上，屁股翹著半截，身材筆直。
這兩年，爺爺很少在大紅門之內召見他，一般祖孫相見都是在大紅門外的馮家別墅。這一次，老爺子專門讓秘書打回電話來，安排彭遠征進去相見，顯得有些不同尋常的味道。
春節剛過，《先鋒》攝製組就殺青，結束了數月的拍攝回到京城，進入後期製造。彭遠征在京城過春節的時候，聽到消息說，這部主旋律電影將於4月份進行首映，中宣和有關部門還要舉行一個隆重的首映儀式。
建安區旋即成為全省從高層到普通百姓都聚焦的明星縣區。從一個籍籍無名的貧困縣，到全省數一數二的經濟強區、綜合大區，堪稱改革開放大潮中湧現出來的典型範例。
「你不要緊張。我了解過，你沒有辦過私事，也沒有對外張揚。難得的是，你是我馮家的孫子，你竟然自己能守口如瓶，這讓我沒有想到——」馮老說著眸光中閃過一絲光亮。
馮老拿起案邊的小毛巾擦了擦手，淡淡道，「遠征，前面四個字是給你的，後面四個字是我寫來自勉的。」
「接下來的路，需要你自己走了。將來能走多遠，不僅要看你的本事，還要看你的運氣。」馮老慢慢坐了下去，破天荒地示意彭遠征也坐下。
彭遠征拿不準是記者亂寫的，還是區里的人
春節假期一過，馮倩茹帶著兩個孩子去了美國，打理美國那邊的生意。當然，陪她出去的還有孟霖。沒有家裡長輩相隨，老太太是不允許馮倩茹帶孩子出去的。而即便是如此，還要求每隔兩個月，馮倩茹都要帶孩子回來一趟。
馮老的話說到這裏，微微笑了起來。
彭遠征掏出手機來給區委辦打了過去。
95年的最後一個月的日曆很快就翻過去，在96年春節之前，統計局的各項經濟數據就出來了。無論是國民經濟總量，還是人均收入，亦或是城鄉收入增幅，95年的數字都比上一年同比增長120%以上。這樣的增長速度，不要說在江北省，就算是放眼全國，都是極其引人矚目的。
彭遠征對此坦然相對。顧凱銘需要自己的政績光環，不願意被彭遠征的個人光環所遮蔽，這種心態其實是可以理解的。
「嗯，小趙，你問問宣傳部，看看這兩天區里誰接受江北晚報的採訪了，完了給我回一個電話！」彭遠征說完就掛了電話。
在某種意義上說，顧凱銘也是一個實幹家。
上午十時許，陽光明媚，春寒料峭。
對顧凱銘，彭遠征在心底有一根心底無形的底線。只要不觸及這條底線，彭遠征不會行動。只要大政方針一致，兩人就會維持「團結共事」的大好局面，這是毫無疑問的。
返
……
「既然如此，那就由得你自己做主了。」馮老說話間從案頭上抽出一本裝訂的材料來，「我退下來之後，準備出一本書，這是我最近十年寫的、公開或者半公開講的一些東西，都在這裏，你拿去替我校對校對。」
寬大的紅木書桌之後，馮老一身便裝，正手提毛筆，屏息沉心端腕，全神貫注地寫著大字。
那邊當然不敢怠慢，趕緊問清楚了狀況立即給彭遠征打了回來：「彭書記，我問了宣傳部，那邊說是前天江北晚報的記者來區里採訪，宣傳部協調區府辦的錢主任接受了專訪。」
彭遠征的動靜挺大，正在專心開車的司機嚇了一跳，卻是不敢接話茬，只能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彭遠征心頭猛然一跳，抬頭來望著自己的爺爺，目光驚訝而震撼，但旋即，他的眸光就又恢復了平靜。
彭遠征從大紅門內出來直接去了機場，飛回江北。莫出海派車在省城機場接上他往區里趕。在上車之前，彭遠征順手從機場買了一份江北晚報，在車上隨意翻看了起來。
彭遠征惱火地將報紙扔下，沉聲罵了一句：「假大空，信口雌黃，胡言亂語！」
報道是從區里的手機製造基地開工建設引起的，對建安區的各項建設都給予了正面宣傳，顯然是一篇「立足團結穩定鼓勁」的形象軟文，彭遠征掃了幾眼就失去了興趣。不過，文中
馮老讚許地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道：「你猜得不錯，爺爺要引退了。不要想太多，年齡到了，不能長期久居高位，總是要把江山交給年輕一輩。明年的大會上，不僅是我，還有幾個老領導都要退下來。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這是歷史規律。」
彭遠征靜靜地站在老爺子的書房門口，凝目望去。
寫完，馮老長出了一口氣，放下筆，抬頭望著彭遠征微微一笑，招招手：「來，遠征，進來。」
馮老轉頭望著彭遠征，「知道我今天為什麼叫你來嗎？」
而因為幾個商貿物流項目的投入運營，吸引來大量的流動人口。截止當年年末，城區常住人口由過去的十幾萬，一下子猛增到了三十六七萬。
豈不料，幾年下來，彭遠征低調如斯。馮老越是驚訝，就越是讚賞。年輕人能這般沉得住氣，知道收斂鋒芒，最起碼說明彭遠征比一般的年輕人更具有可塑性，而心性之老練成熟，遠超同齡人。
「到目前為止，你做得都不錯，口碑不錯，成績也不錯，上上下下的評價都還過得去，基本上達到
顧凱銘在區政府那邊的動靜，沒有引起彭遠征的動靜。顧凱銘在沉默了兩周之後，開始逐步推行自己的施政思路。畢竟，他是區長，政府首腦，也是有自己的思路模式和工作方法的。
小趙說的這個錢主任，就是頂替智靈干區府辦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原區應急辦主任老錢了。
彭遠征長出了一口氣，默然點頭。
區里的經濟發展形勢是不錯，但也不至於佔了全市總量的六成以上，更不至於明年就要比95年實現翻兩番，這不是放衛星嗎？也真敢說！
在年底的工作總結會上，彭遠征對區政府的工作大加肯定，出乎了區里很多幹部的意料之外。而顧凱銘對此也有幾分汗顏，在發覺彭遠征的度量遠比他想象中的要寬闊之後，顧凱銘也就撇開了最後一層顧忌。
彭遠征乘坐中央警衛局的一輛黑色轎車，駛進了大紅門之內，直奔馮老所居。進了門，老太太不在家，與幾個相熟的老姐妹去京郊爬山散心去了，只有馮老一個人。當然，還有一些工作人員。
說起來，雖然沒有安排彭遠征認祖歸宗並公開宣布，馮老自有其深層次的考量；但到了後來，說實話，馮老並不認為彭遠征自己會保守這一秘密多久——而只要到了一定的時候，消息外傳了，大家都知曉了，馮老也就準備正式公開彭遠征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