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篇
書本八十四頁 心語（上）
楊琴沒有說話，隨著宇文松的腳步走到路旁……她在想什麼呢？為什麼，那雙摟著宇文松的雙手越摟越緊？就好像生怕失去什麼似的，緊抓著不肯放手？
楊琴沒有接過宇文松遞過來的紙巾，反而楞楞地看著宇文松。這種不說一句話的凝視讓宇文松感到有些不太適應。誰會喜歡被人這樣意義不明的盯視？尤其是當一個陌生女子這樣盯著你的時候。
楊琴抬起頭，有氣無力地看了宇文松一眼，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紙巾擦了起來。好久，她凄慘的一笑，道：「哼，看到我出醜的樣子，你一定很高興吧？宇文松！」
「真是的……」宇文松苦嘆一聲，把錢壓在酒杯下，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
宇文松苦笑一聲，見她的唇邊還有一些污漬沒有擦去，拿出紙巾替她擦拭了起來。楊琴顯然沒料到這個男人竟然會突然做出這種動作，心中一驚！……但是，她沒有反抗，靜靜地等著這個男人幫自己整理著儀容……
門，合上了。這也意味著，「楊琴」的世界也面臨著終結，一個現實的世界重新回到了她的身邊……
望著楊琴，宇文松細想了一會。再抬頭看看天色，皎潔的月光彷彿催人回家的路燈一般靜靜揮灑……他笑了笑，輕聲道：「楊琴小姐，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家。」
「……宇文松……你是……宇文松……」
宇文松小心翼翼的挑選著台詞，生怕觸動楊琴心中的痛苦。卻不料，楊琴只是苦笑一聲，搖搖頭，道：「松，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那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當年的事我不想提起，也不願提起。那些事……已經結束了……」
「是的。楊小姐，夜已深，希望你能夠早一點休息。」一等到楊琴能夠自主站立，宇文松立刻鬆開手，站到一旁。按照一般的習慣，他要等到女士完全進房之後，才能夠離開！很顯然，這是水靈教給他的……儘管他不怎麼喜歡水靈那套禮儀教育，可出於禮貌，這也是應該的。
睡夢中的楊琴輕輕「嗚」了一聲，也不知是真的聽到了，還是只是單純地說著夢話。
宇文松注視著楊琴，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呵呵，楊琴小姐，我要回去看我的女兒。我說過，今晚要和她一起過。現在已經耽擱了那麼晚，我還得想一個理由好照顧她呢……好了
初冬的寒風慢慢吹來，捲起一陣落葉……璀璨的霓虹燈不斷閃爍，把這個世界映照的五顏六色……可是，還有一種顏色，始終默默的等在那裡，永無止息的執行著它們自己的任務……
「楊琴」的工作比較特殊，為了順利的完成工作內容，有時候她也需要進行一些偽裝。現在，她拿起手中的一枚律師徽章不斷的把玩，目光卻已經定格在了旁邊的一座衣架之上……
好吧，現在已經不是再顧忌什麼的時候了。再猶豫下去只能讓這位小姐在心魔中陷的更深！儘管相識只有半天，可總不能放著她這樣不管吧？宇文松連忙拿起另一隻水杯，試了試溫度，冷不丁的潑到楊琴的臉上！被冷水一激，醉酒的楊琴終於回過了神，從那恐怖的回憶中醒了過來。
宇文松尷尬地笑了笑，道：「對，是我。我是宇文松。楊琴小姐，我看你還是……」
楊琴的眼中又開始露出恨意！這個弱小的女子眼中所迸發出來的恨意，即使是隔著墨鏡，竟然連宇文松看了也不自覺地吃了一驚！那雙憎恨之瞳無止境的凝視著宇文松，就好像要把對方灼燒、撕碎！也難以彌補心中那無窮無盡的仇恨！
掃視完小區環境，再想想自己住的爬山虎公寓……隨後，宇文松又看了眼懷中已經有些昏睡的楊琴，不得不感嘆了一聲。
「好好睡一覺吧。希望你能夠及時的解開心結……」
「怎麼？哈哈，原來我們敬愛的宇文律師也是一個有處女情懷的男人嗎？如果是的話，那你絕對可以放心！別看我這樣，事實上還從來沒有一個男人能碰我呢！只要你想，我可以讓你今晚擁有一個最最完整的『我』！滿足你最完美的佔有慾！」
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若說是演技，那這演技未免也太好了一點吧！若說不是演技，那麼楊琴怎麼會突然對自己表現的那麼依戀？
楊琴默默注視著他，嘴角不由得泛出一絲笑意。她走到一旁，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
也不知是不是被宇文松的話點醒，楊琴好像想起了什麼，從宇文松懷裡仰起頭，默默凝視了他一眼。隨後，她忽然推開了他，大步流星的向酒吧外衝去！
好容易扶到
3012房的住戶並不姓「楊」，而姓「柳」。她的名字也不是一個「琴」，而是雙名——寧月……
「那個……楊琴小姐，你還好嗎？」宇文松被盯的有些不自在，撓了撓後腦勺，說道。
見楊琴不再胡亂哭鬧，宇文松暗暗鬆了一口氣。把旁邊的紙巾遞給楊琴，道：「好了，楊琴小姐，請你冷靜一下。你喝醉了，需要好好的醒醒酒。現在先擦擦臉吧，你會感覺好受一點。」
「不是不妥的問題，是楊小姐你個人尊嚴的問題！」宇文松的臉變得認真而嚴肅，卻不料，他的這種嚴肅看在楊琴的眼中，似乎有了一種別樣的意味……
「楊小姐，你剛才……說了什麼？」宇文松幾乎不敢相信地注視著身旁的女性，又說了一句，「你還在醉酒嗎？等一下，嗯……有了！那裡有個小公園，我扶你去那裡坐一會兒……」
「喂喂喂！楊小姐，請你冷靜一點！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剛才在說什麼呀？」宇文松連忙止住腳步，硬生生拉停兩人的速度。
「楊小姐！你這樣……」
宇文松也的確是有些大意了。在離開「楊琴」之後，他就想著要儘快回家看望自己的女兒。如果，他能夠抽出十秒……不，哪怕是五秒的時間在底樓的信箱前停一下，看一下上面的戶主姓名，也許他就能夠發現一個意想不到的事實。
等了半天，電梯門終於慢悠悠的打開，帶著宇文松兩人直接奔上三十層的頂端！這裏的裝潢看起來比下面幾層更要好上很多！不過宇文松沒時間去慢慢欣賞這些「建築藝術」了。他必須快一點把楊琴送回家，然後回家看看小雨。說實話，對於自己竟然在外面耽擱了那麼長時間，宇文松自己也有些意外。可有什麼辦法呢？總不能放著楊琴一個女性不管吧？
「楊琴小姐，我還真的有些慶幸你們這棟樓的住戶有交物業管理費……」抱著楊琴走到電梯旁的宇文松抹了抹額頭上的汗，自嘲著道，「你住的地方還真厲害！從門口走到這裏竟然用了我三十分鐘？我實在是不能想象，如果由於沒交管理費而不給用電梯的話，那還
望著懷中還抱著自己不斷抽泣的楊琴，宇文松真不知自己是該就勢抱住她，給她一些安慰好呢……還是一把把對方推開？顯然，推開這個決定肯定是下下策。那麼，自己該充分扮演她相親對象的身份，「牢牢」地抱住她嗎？
剛才在車上宇文松已經知道了楊琴的居住地址，一路直朝目標走去。只是楊琴似乎真的睡了過去，一直靠在自己肩頭，發出悠長的呼吸。對此，宇文松只能一直摟著她的腰，讓她把全身的重量都寄托在自己身上。
宇文松剛想扶著有些搖搖欲墜的楊琴走人，卻不料她反而拉著自己向另一旁的酒店走去！那裡，也正有一對對的男女不停的進進出出！那麼說……她是認真的？
「呵，你睡得倒是舒服，我的肩膀可差點脫臼！」宇文松苦笑一聲，揉了揉自從上計程車后就一直被楊琴當作枕頭來靠的肩膀。
「楊琴」笑了，笑的是如此的輕鬆！這種笑容，她以前從來沒有發出過，即使是獨自一人……現在，隨著她的這絲笑意，原本籠罩在房間內的陰冷與孤獨，彷彿也在慢慢的消散……
「嗯……我……真的是好……久……好……久……，沒那麼放開懷的喝上一杯了……松，今天真的很謝謝你。可能……我已經十幾年都沒那麼像今晚那樣開心過了。」
「楊……楊琴小姐，你不覺得我們這樣……有些太過親昵了嗎？哈哈……哈哈……」
「我送你回家吧，楊琴小姐……」
好啦！這下子，任務終於結束了！宇文松再次長舒一口氣，笑道：「楊小姐，祝你晚安。那我就先告辭了。」
一出酒吧，遠遠的就能看見楊琴正扶著一根電線杆直吐。那雙墨鏡的掩飾之下，到底有多少悲傷還被她埋在心裏呢？
夜晚的計程車盡皆載滿了客人，宇文松招了半天，也沒有一輛空著的計程車到來。不過，就在他一心都放在路面上的時候，卻完全沒看到一旁的楊琴……她正咬著下嘴唇，臉上的神色一會兒憂，一會兒愁，一會兒好像放開了某些事，一會兒又像是不敢放開。就這樣不斷的在憂愁之間來回徘徊了十幾次之後，她終於狠下心，作出了一個決定！
「噓……松，求求你……讓我這樣靠一下……從很久以前，我就想這樣靠著你了……可是我一直都不敢……現在，
說完，那副太陽鏡下又不知不覺的滲出一絲水珠……楊琴察覺，連忙拭去淚水，上前勾住宇文松的胳膊，把整個頭都靠在這個男人的肩膀上。
他話還沒說完，一件讓他完全沒想到的事情突然在眼前發生了！這位楊琴小姐的眼淚忽然如止不住的閥門般流淌而出！這還不止，就在宇文松為這位小姐的淚水而不知所措的時候，她忽然嚶嚀一聲，撲入了他的懷中！
※※※※
計程車停在一座美倫美化的花式小區前，宇文松付完帳，扶著楊琴走下了車。說實話，眼前這位看似風塵的楊琴小姐竟然會住在這樣一個環境幽雅的小區里，著實讓宇文松吃了一驚！看這二三十層樓高的建築，布置幾乎完美的小區綠化，淙淙的流水和那彷彿讓人置身密林中的茂密樹木！這……這顯然是一座有錢人住的豪華住宅區嘛！
宇文松被懷中的楊琴真的是弄了個措手不及！仔細想想，自己和這位楊小姐認識了總共也才不過半天而已！原來現在的女性對一個認識半天的男人就可以表現的那麼開放嗎？竟然會這樣依偎在對方懷裡，把心中所有的痛苦、悲傷都說出來？
「你想和我去旅館嗎？」
「等一下。」楊琴出聲阻住宇文松離開的步伐，靜靜凝視著眼前的男人一會，說道，「為什麼要走？如果你不喜歡旅館的話，來我家也可以。我家裡的情調也不比那些酒店差哦……」
「……呵呵，你能夠這樣放開懷，我也高興。說老實話，看著你剛才的那副樣子，我還真有些擔心呢！」宇文松想了想，終於下定決心，試探著道，「楊小姐，不是我喜歡偷聽，只是你剛才說的很響……（宇文松吞了口唾沫）我能不能幫幫你呢？關於你父母的死因，和你最仇恨的那些人……」
昏黃的燈光下，宇文松驚訝地看著身旁的楊琴。而楊琴，則透過那黯淡如墨的太陽鏡，默默注視著宇文松……
望著楊琴，那抹溫柔又充滿暖意的笑容，再次浮現在宇文松的嘴角上——
酒吧外的夜色已深，璀璨的城市燈火燃遍了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嚴格地說，在這裏已經沒有了所謂的夜晚……同樣的，這長久不息的燈火在照亮城市的同時，也創造了許多都市不歸人……
一雙毫無手術痕迹的妙目，出現在化妝台的鏡
楊琴回過頭，對宇文松露出一絲微笑，道：「宇文松，你不是想安慰我嗎？我希望……你能夠在床上安慰我。今天你是我的相親對象，我們這樣做……也沒什麼不妥吧？」
「喂，宇文松。」一旦作出決定，楊琴的語氣又恢復成放蕩。
「楊小姐，好些了嗎？」宇文松收拾完紙巾，笑了笑。
宇文松默默地搖搖頭，拿出從酒吧內帶出來的紙巾，走向楊琴，柔聲道：「擦擦吧，天氣涼，等會我給你買些熱飲，解解酒。」
楊琴輕輕「嗯」了一聲，從衣袋中摸出鑰匙，打開門。透過房門，她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宇文松真的是越來越搞不懂了！這位剛剛還哭得梨花帶雨的楊小姐，怎麼忽然間吃錯藥似的話都不說就往外沖？這種忽冷忽熱的態度也太讓人摸不著頭腦了……咳……不過沒辦法。看她剛才那麼脆弱的精神狀態，宇文松可不敢就這樣拍拍屁股走人。
很明顯，這兩個答案都被否決。否決之後的結論，就是宇文松的雙手高高舉在半空，好像兩棵真正的松樹般屹立不倒！
楊琴凝視著3012這四個數字半晌，才喃喃地說了一句：「我……到家了？」
在那上面，掛著一件筆挺的男式西服，被好好的包裹在塑料袋中……
雖然……楊琴比她外表看起來要嬌小很多——仟瘦的雙肩，輕輕一摟就能摟住的細腰，這無一不顯示了她體重也非常輕。可這樣帶著一個大活人從小區門口走到公寓的電梯，還是讓宇文松感到有些吃力。
「宇文松……真的是你……松！我剛才……嗚嗚……我好怕……我想你來救我……我真的好怕……我沒想到……松……你真的來救我了！太好了……我好開心……好開心……」
「嗯？什麼事？」宇文松正在一心一意地注視著馬路，沒看楊琴的臉。
怎麼，難道他看起來像宇文竹嗎？？
「楊琴」輕輕嘆了口氣，坐回一張化妝台。接著，她慢慢的在臉上揉了兩下，揭下兩塊人造皮膚。拿下口中一直含著的兩隻假牙套，摘下兩條假眉毛和嘴角旁的一顆「痣」。順手一摘，那頭淡黃色的染髮悄然而落，露出底下那一頭烏黑清爽的遮耳短髮。最後，「楊琴」，慢慢拿下了那副帶了一天的太陽鏡……
「松……謝謝你……今晚……是我這十幾年來……最快樂的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