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義篇
明義篇八 請求
「等一下等一下！丫頭，爸爸的鬍子還沒刮完呢！」
這位父親不注意形象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可宇文雨這個女兒沒想到，今天竟然還變本加厲！他那種上身穿著一件襯衫，下身反而著一條睡褲這種不搭調的打扮先不說了，可他的手裡為什麼還拿著一把電動剃鬚刀？這傢伙，竟然一邊刮著自己那亂糟糟的鬍渣，一邊肆無忌憚的在小區內散步？
「那就回家再刮！」
「丫頭，看什麼呢？快點做飯吧……早上那兩個饅頭吃的根本不過癮啊！」宇文松把已經清理乾淨的剃鬚刀扔到一旁，早已好好地坐在桌旁，靜候一頓美味的晚飯！
宇文雨驚訝了一下，連忙轉過頭順著父親的視線望去。只見電線杆后，一個推著自行車，目光散發著冰冷氣息的男孩緩緩走出。那……不是丹落楓是誰？
對於自己的行蹤竟被這個看似無用的邋遢大叔輕而易舉的識破，丹落楓顯然有些詫異！不過，他可不會這麼輕易的就認輸！在步出隱藏地點之後的那一秒，一雙冷的似乎可以凍結一切的目光，瞬間射向對面那個看起來渾身邋遢的大叔！
「不行就是不行。想工作，最少再等兩年後再說吧。」宇文松拍了拍女兒和角兒的額頭，率先向家走去，朗聲道，「我可不想被人按上一個雇傭童工的罪名。而且我也沒那麼多閑錢僱人。想害人？請找別家吧！」
飄散著春風的大地上，丹落楓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站在小區中央。他低著頭，看不到表情。充滿落寞的身影如同一尊雕塑般矗立……也許，他正在為無法達成心中的心愿……而遺憾吧……
「怎麼，難道你希望我雇傭他？」不等女兒說完，宇文松早已知道她想說什麼，笑著反問。
宇文松愣了一下，他實在沒料到眼前這個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的小男孩，竟然想跑到他這裏來找工作
「而且，作為父親，我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和那個孩子保持一段距離。在他離開心中的陰影之前……丫頭，你能和他少來往，就少來往。」
但是……他錯了……
宇文雨是這樣想的。可她卻沒料到，僅僅是第二天，「問題」，就來了……
宇文松吹掉指甲蓋上的一些耳垢，說道：「沒什麼為什麼吧？你還沒成年。不雇你是理所當然的。」
宇文松見女兒有些生氣了，哈哈一笑。眼光稍稍往小雨身後一掃后，摸了摸女兒的額頭，笑道：「好了好了，說正經的。丫頭，今天，你是不是認識了一個新朋友啊？」
「這有什麼？反正小區里的都是熟人！再說了，衣服這東西的本來功用就是保暖。只要穿的舒服，管那麼多匹配打扮幹嘛？」說著，宇文松還嫌女兒不夠臉紅似的，拿著電動剃鬚刀在下巴上刮著鬍渣不夠，竟然還吹起口哨來？這副形象……不是一個無所事事的中年大叔是什麼？！
「呵呵，這個嘛……就只有那孩子自己才知道了。那孩子很不一般，我從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些我當年的影子。但是，那些影子所反射出來的光芒卻無比的黑暗。不管我怎麼找，也沒法在那黑暗中尋找出一絲一毫的光明。在他無法擺脫心中的那個陰影之前，我是不會雇傭他的。」
宇文雨收回目光，一聲不響的穿上圍裙進入廚房。可是，沒過多久，她似乎還是忍不住，跑到父親身旁，說道：「爸爸，丹落楓他……」
宇文雨低下頭，雙手捏住圍裙的一角，來回擺弄。籌措半晌，才紅著臉，輕輕說出自己的想法：「我不是希望爸爸雇傭他啦。家裡的經濟條件不好，律師事務所沒錢僱人這一點我也知道。只是……爸爸你拒絕的時候
丹落楓咬了咬牙，大聲道：「宇文先生！我……我真的很想成為一名律師啊！我幫您工作不為別的，就為了學習怎樣當一個好律師！很久以前，我的家裡曾經受了一位律師很多的恩惠！我覺得，只要進入律師界，總有一天我會再見到那位律師，親自向他答謝的！」
留下一大堆意義不明的話后，宇文鬆開始不再談論丹落楓。既不向女兒解釋，也不說明具體緣由。每當宇文雨向他問起，他總是一副笑而不答的面容……
「宇文先生，我說過了，我只是想學習怎麼樣當一個律師！我不要工錢，只要能夠在您的律師事務所學習，我給您白乾都行！」
丹落楓掃視著眼前這個看起來實在是其貌不揚的大叔，心中暗暗琢磨。難道他真的是一個律師？在自己的印象中，律師不是應該表情嚴肅，一臉認真，具有勢不可擋的無窮氣勢的嗎？可是，這位大叔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有魄力有擔當的律師啊？
「但在此之前，你必須明白什麼叫真誠。我是不會雇你的。回去吧。」
角兒沮喪的低下頭，躲在宇文雨背後反省自己的麻痹大意。宇文雨不斷的出聲安慰，同時看看父親，又看看遠處的丹落楓。雖然她不怎麼喜歡那個才認識一天的同學就跟蹤自己，但也生怕他由於跟蹤自己而會被父親打罵。
宇文雨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她聽父親講過一些他小時候十四歲就出來打工的經歷。難保，宇文松會勾起心底的回憶，收下丹落楓也說不定！想到這裏，她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
「他……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迎接他那冰冷視線的，絕不是一雙與他爭相抗衡的鷹眼！那雙眼睛中充滿了柔和，就彷彿大海一般毫不猶豫的接納了自己的視線！不管他如何
丹落楓對自己的目光絕對有信心！異於一般孩子的生活經歷，使他即使面對任何大人也敢於用這種眼神直視！事實上，他也成功過。這種蘊藏著刀鋒一般冰冷的視線已經喝退了無數個敢與和他爭鋒的大人！他相信，眼前這個一副散漫像的大叔，一定擋不住自己銳利的目光！
「回家去刮，刮完之後還要拿出來倒掉，豈不是很麻煩？」宇文松這樣說著，腳步就是一動也不動。把女兒氣的腮幫子都有些鼓了起來。
宇文松呵呵一笑，摸著女兒的頭，說道：「原來我的丫頭真的已經長大了，知道說話也有輕重？哈哈哈……」
聽到這裏，宇文雨立刻想起丹落楓中午向自己懇求的事情，臉上再次露出擔憂之色！她擔憂什麼？別想歪，現在她可是在擔憂自己的自由、顏面、以及那條美食街的各色小吃！那些老闆見到自己，都會用比平時便宜一半以上的價格賣給自己的說……
「爸爸，你不能答應……」
宇文松不得不佩服一下這個孩子的勇氣。現在這個時代，敢與擋在他人面前說白乾工的人可並不多。更難得的，這個人竟然還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
「喲！丫頭。第一天上學情況怎麼樣？」
可惜，有勇氣並不代表宇文松會應口承諾。年輕，也不是他應該答應這個孩子的理由。就算丹落楓不願意，但宇文松還是從他的那雙眼睛中挖出了一些東西……一些，他最不想被人識破的東西……
……不過，看到宇文雨叫他爸爸的樣子，應該不會錯了。
「呼……嚇死我
宇文雨一驚，心想這件事自己還沒說呢，爸爸怎麼那麼快就清楚了？
其實小雨的擔心完全多餘了。宇文松還沒無聊到要靠打小孩來消磨時間的地步。對於這個小男孩跟蹤自己的女兒，他也只是表達了一下好奇，道：「喂，小子。你的眼神告訴我，你不是為了我家這丫頭千里迢迢從學校跟過來的。你有什麼事？」
再次從窗檯遙望，丹落楓的身影早就消失在夜幕之下。宇文雨想了想，也只能無可奈何的放下心中的不安，進入廚房做著晚飯。
「爸爸！在家裡穿穿也就算了，幹嘛還穿著這些衣服跑到小區里來啊！」宇文雨見父親這樣一幅邋遢樣，身為女兒也不免覺得有些羞愧。她連忙從角兒背上跳下，走到宇文松身前。
「爸……爸……我是在和你說正經的！」
出乎意料的，宇文松這位老爸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窩在家裡看電視。而是在小區里散步！只是……他的形象問題，似乎依然是那麼的不妥當……
宇文松頓了頓，撫摸著女兒的額頭，表情漸漸變得嚴肅——
因為大海，是不會懼怕刀鋒的……
「宇文先生，我想在你的律師事務所打工，可以嗎？」
「爸，有倒是有一個。可你怎麼知道的？」
宇文松呵呵笑了兩聲，收起剃鬚刀放在襯衫口袋內，兩道銳利，又彷彿看透一切的目光遙遙望著不遠處的一根電線杆，笑著說：「很簡單。相貌如此出眾的孩子，見上一眼我怎麼可能忘記？……喂，小子，別藏了。以後想來就一起大大方方的來，跟蹤女孩子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請等一下！宇文先生！」丹落楓到底是怎麼了？他真的有那麼喜歡律師的工作嗎？竟然不惜攔在宇文松面前？
「啊？
宇文鬆緊緊盯著丹落楓的雙眼，那雙有如海洋一般深邃的目光似乎直接射入丹落楓雙眸的深處！似乎……是在翻找著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宇文雨和角兒兩個本身就很引人注目，現在在加上這麼一個不修邊幅的父親，立刻讓他們成為小區內行人的焦點！這位小美人被路人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臉都紅到了脖子根！一把拉住父親就要往家裡走。
「不行。」不等女兒的反抗之聲做出，她的父親就已經當機立斷地說出自己的決定！
雖然宇文松不怎麼理解這個孩子為什麼會突然對自己露出那麼大的敵意，但對於一個孩子，他也不會去太過深究。這位父親輕輕拍了一下角兒的額頭，笑著說：「喂，人們常說獨角獸的警惕性很高的。你這小丫頭怎麼讓人家跟在屁股後面那麼久，都沒有發覺？這叫我怎麼放心讓小雨和你一起上下學？」
「我幫爸爸倒！」宇文雨大聲呼喝了一聲，心中更氣。心想，自己的爸爸雖說有點懶散，可今天怎麼懶成這幅樣子？連倒個鬍渣都不肯？
回到家中，宇文雨第一時間跑到窗檯，遙望著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丹落楓，他還站在那裡。只是，他的神情看起來無比的沮喪……在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之後，他慢慢推著自己的那輛自行車，走出了小區的大門……
丹落楓凝望著眼前的這個大叔，見他一邊掏著耳朵，一邊又拿出電動剃鬚刀颳起鬍渣來！面對宇文松如此輕蔑的對待，他的心中漸漸來了氣：「宇文先生……為什麼？」
「哈哈哈！好吧好吧，爸爸不開玩笑了。」宇文松止住笑，理了理女兒的那頭長發，微笑著道，「丫頭，爸爸不雇傭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小子，我相信你的決心。」宇文松搭著女兒的肩膀，繞過丹落楓身旁。在擦肩而過的那一剎那，他的聲音……緩緩飄入丹落楓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