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紅似二月花

這一覺還真的很沉，我也不知道自己心怎麼如此之大，我醒來的時候聽到了身旁夏瑤均勻的呼吸聲，轉過去一看，她在副駕駛也睡著了。

我愣了一下，對夏瑤說，應該吧。

我哼哼半天，想要找個理由，可是還真沒有找到。

「你一定要救救我姐姐，你一定要救她。她不會幸福的，我能夠感覺到，她如果出嫁了，一輩子都不會幸福的。你一定要救她，你要給她幸福，你一定要給她幸福。你答應我。你給我承諾，你一定會救我的姐姐。」

這是一個極其另類的喜劇與恐怖片，我估計是給男人放鬆，又讓他可以名正言順地去摟著女孩子的肩。

這可是喜劇片啊，還是周星馳的，能夠看喜劇片看哭的，估計全世界也就這麼一個了。

我不由得看痴了，也不知道自己偷看了多久，夏瑤的眼皮震動了幾下，我連忙轉過頭，閉眼裝睡。

夏瑤喝了一口啤酒，晃了晃酒罐，她歪了歪頭，然後說，或許吧，或許命運也嫉妒完美的愛情，不是么？

我們四目相對，夏瑤燦爛地笑了，對我說，我就知道你偷看我。

夏瑤笑了笑，笑容有點勉強，她說，是啊，以前的我，什麼都不去想，正所謂少年不識愁滋味。現在呢？想一想以前，還真的是快樂。

既然是沉默，我漸漸也把注意力集中在電影上，這電影恐怖跟喜劇拿捏得非常到位，我看了半天，也跟著傻笑了半天。

我說，這……還是在一起的人多吧。

我說，要是一帆風順的話，是不是就沒有故事可講了。兩個人第一面就相愛了，家裡面本來是世仇，結果兩個人一說我們相愛了，家裡面立刻和好，齊心協力搬婚禮，然後兩個人相親相愛一直到死，最後在所有人的祝福下還合葬了。這……怎麼講啊。

這些話我並不是完全為了安慰夏瑤，我真的是發自心底的想法，這也是事實，就算是那一天沒有夏瑤，雪筠的婚禮也是越來越近，她最終會選擇我還是徐明，我真的一點把握都沒有。

夏瑤說，你胡說什麼呢？都像你那麼猥瑣么？人家來這裏，是因為愛情。

夏瑤說，可為什麼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呢？

我還真的覺得有點尷尬，半天對夏瑤說，我覺得你最近成熟了不少。

可這幾日我跟夏瑤相處，發現她真的成熟了很多，無時無刻不在表示著自己的懊惱與後悔。夏瑤對那一天她自己的爆發離家，其實一直都是非常後悔的，非常非常後悔。她能夠感覺到雪筠這些日子的孤獨寂寞，也能夠感覺到那種惶恐不安。夏瑤其實很後悔把自己最愛的姐姐逼迫到這種程度。

我被夏瑤幾乎是推出了車，這地方看來平時人就不少，各種設施都很健全，我跟夏瑤找了幾個小攤吃了不少東西，夏瑤又要了三十個肉串打包回到了車裡，這個時候電影已經開始了，我沒有看到片頭。

一聲未吭。

夏瑤在超市的袋子里翻出了我們買的啤酒，遞給我一罐，自己打開一罐，我們兩個輕輕地碰了一下，居然誰都沒有說什麼，只是聚精會神地看著老電影。

她是那麼的美，酣睡的模樣好像是一個小小的公主，而那神色又似乎是一個純潔無暇的孩子。

在空暇的時間，我偷偷地看向了夏瑤，猛然發現，她正在哭。

夏瑤低聲說，是么？

我說，剛剛睡醒就吃東西啊。

經典的電影的確很經典，我們雖然看過，雖然它很老，但並不妨礙我們看下去。

我剛剛說了，人就是一層皮，但是徐明那是金甲，我這是人皮，根本沒有任何的可比性。

我們兩個又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中。

我點了點頭。

《烏鴉變鳳凰》已經演完，在這個中間穿插的是一個莫名其妙的演唱會，一個我不認識的歌手在上面聲嘶力竭地唱著，畫面昏暗，我想著可能是個所有在培養感情或者已經結束第一輪的車手們一個喘息的機會。

我突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了，我想了半天，最後只能說，或許所有人都喜歡看到美好的事物被玷污，被破壞吧，因為人生本來就是有缺憾的，過於完美的事物會讓人嫉妒。

我看著那麼多人乍舌道，這麼多人都是來震的？

夏瑤搖了搖頭，擦了擦眼淚，對我說，她在哭。

可是對於我，或者說對於普通人來說，這些個鴻溝真的是不可逾越的。

夏瑤說，可是我看到的故事，大部分都不是這樣啊。你看羅密歐與朱麗葉，你看梁山伯與祝英台，你看白娘子跟許仙，你看鳴人跟佐助，你看西門慶跟潘金蓮。你看多少個相愛的人，都無法在一起。有的就算在一起了，也要經受許多的波折。為什麼？

一直看到最後，夏瑤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她說，你覺得世界上所有的愛情故事，都要有一個好的結局么？

所以昨天雪筠說想要見一見我，卻又不想以自己的身份見我的時候，兩個人換了衣服。

今天晚上夏瑤似乎真的話不多，她一直都在沉默，而第二場電影開始了，依然是老電影，不過不是愛情了，而是周星馳的《回魂夜》。

我的腦海中蹦出了雪筠流淚的眼，我的心扭在了一起。

說真的，我懷疑四周真正看電影的人只有我們兩個，其他的車就算沒有開始震動，那也是在暖身的階段，要不是電影的聲音太大，說不上此時此刻已經能夠聽到此起彼伏的交響樂了。

我感覺夏瑤伸了個懶腰，然後就沒有聲音了。我其實是很心虛的，我以為夏瑤又睡著了，還懷念著剛剛她的美，偷偷地把頭轉過去，看到夏瑤忽閃著大眼睛正在看我。

但我估計，夏瑤絕對沒有想到雪筠會跟我度過一夜，我看著她睡得香甜，想來這一夜也跟我們一樣沒有睡好。

我嚇了一跳，連忙對夏瑤說，你怎麼了？是不是嚇到了？

夏瑤昨天晚上算是把我給讓了出去，可是我了解她，她昨夜一定也是心情忐忑，女人的猜忌心要比男人強上千百倍，要是放在平時，我相信夏瑤肯定不會讓著雪筠，畢竟在她們的世界里，雪筠才是那個需要一直都謙讓的人。

我看了看四周，天色微暗，在這昏暗中，四周已經停滿了車，遠處的小攤旁人頭攢動，我還真沒有想到，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居然如此地出名。

昨天跟假裝成夏瑤的雪筠聊天聊了一夜，今天早晨倒是由於心情悲戚而精神了，可人的睡眠其實是不能省的，因為早晚都要補回來。我把車開到停車場裏面，夏瑤生我氣，覺得我就是敷衍她，說要下車去轉轉。我打了個哈欠，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說的，反正感覺腦袋一蒙，就稀里糊塗地睡了過去。

夏瑤說，天都要黑了，一會兒就該放電影了。我還想跟你好好看電影呢。

夏瑤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她的神態也變了，她就好像是影片中的鬼魂附體一樣，以一種我從來都沒有聽過的語氣對我說。

我說，不是有句老話叫做祝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還有一句話叫做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么。說的道理其實都一樣，所有人都希望相愛的人在一起。

夏瑤說，閉嘴，你給我閉嘴。趕快下去吃東西。

不過這電影還真的是太老了，我隨隨便便看了幾眼，就發現這是《烏鴉變鳳凰》，在我的印象中，這是一部現代版的灰姑娘，不，確切點說，是上個世紀的現代版的灰姑娘，講述的是一個高級專業女性如何在一個高級商務男性的調教下，變成了一個貴婦。其實這電影放在現在來看，是有點其實女性的，完全把女性當成了男人的附屬品。

夏瑤說，為什麼？

外面喧鬧，車內沉默，四周都是起起伏伏的車輛在檢測著自己的減震器是不是該保養了。在這種氣氛之下，夏瑤捧著啤酒罐想得出神，而我的啤酒已經喝完，空罐拿在手裡，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再去拿一罐。

我嗯了一聲，喝了一口啤酒，可是已經空了，這讓我突然很惱火，我把空瓶扔到了後座，又拿了一罐，一口氣喝了半罐。而夏瑤一直都在一旁看著我。

我唱到，因為愛情，不會輕易悲傷……

夏瑤說，可是愛情那麼美，不本來就應該是故事么？

夏瑤又伸了個懶腰，我看到她雪白的腰肢露出來一大塊，她放下了胳膊，對我說，你看夠了么？你要是看夠了，我們就去吃點東西。

不過這裏面倒是把一個道理說得很清楚，那就是人其實就是一層皮，骨子裡沒有任何的區別，人與人之間也沒有任何不可逾越的鴻溝。你看徐明，標準的富二代、成功人士，而我呢？世間墊底的一個吊絲。但是我們之間真的有任何差別么？不，其實沒有。把我放在他那個身份地位，更確切點說，給了我他的那張皮跟那個家庭，我一樣可以當一個成功男人。

我說，其實雪筠的離開，也並不是完全因為你。我跟你姐姐並不相配，真的，這是我的心裡話。即便是沒有你那天的負氣出走，我們兩個在一起的可能也微乎其微。

我在天堂里東張西望，只可惜，我睡著了。

又是她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