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花落誰家
第581章 死亡味道
縱然這是事實，謝小桃還是固執地搖了搖頭，「娘只是夜裡受了涼，所以病情才會變得嚴重的，只要好好調理，一定會沒有事情的。」皇上的病情就是最好的例子，只要把心態放好，就算再頑固的頑疾也有好轉的可能。
蘇景坤的心寒了下來，一字一頓道：「只要你敢回答你不是拂綰，從此以後，我就不會再糾纏於你。」
「娘……」
過了好一陣子，雪晴才失望而歸，卻是假裝輕鬆地扯謊道：「夫人，三小姐出去了，奴婢等了半天都沒有等到她……」
霜姨娘伸出手，摸了摸蘇景康的臉，已經光滑得像一隻才剝好的煮雞蛋，足可見這不到一年的時間里，謝小桃對他有多麼的好。「放心好了，娘沒事，只是要睡很久，你以後要記得好好聽姐姐的話，不管命運留給你的是什麼，你都要笑著去面對，不要抱怨……」這是一個母親在臨死前對孩子的最後一點告誡，卻是寄託了她對他的最後的一點期望。
反反覆復好一陣子，才總算是能摸清脈門，可得到的結果卻是謝小桃最不願意看見的。剎那間，謝小桃的面色就立刻蒼白了起來。
「你見著他回來了？」蕭綰綰半開玩笑道。
「皇上……」王公公忍不住滿心的焦急，甚是擔憂地看著那個全天下最為尊貴的人，儘管年紀已經大了，卻仍是帶著年輕時的不凡氣度。
蕭綰綰只覺得珠雲的問題有些奇怪，「現在才是什麼時候，大少爺怎麼可能這個時候就回來？」
「景坤，別鬧了，我去給你弄些醒酒茶。」蕭綰綰掙扎，可已經消耗了太多體力的她根本無法再掙脫出來。
說完，霜姨娘看向了謝小桃，「孩子，能不能答應我最後一件事？我知道這輩子虧欠你太多太多，可我……」雖然要
對於這樣一個要求，蕭綰綰只覺得莫名其妙，「景坤，你怎麼了？」
御書房裡，謝小桃站在一旁侍駕，安靜得就好像沒有她這個人的存在一般。
「你這丫頭，今天怎麼感覺這樣反常呢？」蕭綰綰隨口問了一句，卻是沒有當真。
「那你這衣服洗的時間可也夠長的了。」蕭綰綰又道。
蘇景坤是在夜深的時候才回來的，喝得酩酊大醉，渾身上下都散發出濃重的酒氣，從大老遠就能聞見。
「那個拂綰到底是誰？」秦柳兒問，看樣子是不願意承認了。
好在皇上也不是一個較真兒的人，「王福權，下次再拍馬屁以前，可別想著把其他無辜的人拽進來。」皇上又喝了一口藥茶，「錦兒，你娘的身子好些了嗎？」
「你真的知道嗎？」
面對著油盡燈枯的霜姨娘，謝小桃竟然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用藥，才能把對方從鬼門關上拽回來。
謝小桃一下子就明白了霜姨娘的心意，「娘，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景康的，一定要他快快樂樂的長大。」方才，在霜姨娘說給蘇景康的那一番話中，她讀出了一個母親對孩子強烈的愛，身為人母的霜姨娘根本就不需要自己的孩子將來能有多大的出息，只要平安，只要快樂，一切就已經足夠。
有這樣一個好的心態，對於病人來說是最好不過的事情。謝小桃覺得皇上的身體狀況之所以會越來越好，與這樣的心態是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
「娘親……娘親……你怎麼了……」霜姨娘的樣子把一旁的蘇景康嚇到了，儘管他還很年幼，儘管
那天早上的時候，謝小桃正在房間里幫著綠屏檢查腿上傷勢的恢復情況，這個時候，蘇景程火急火燎地跑了過來，拉起謝小桃的手，便是不由分說的向外面跑去，跑的是那樣的著急，著急到根本不給謝小桃反應的時間。
謝小桃將杯子接了過來，一口飲盡。
皇上擺了擺手，「放心好了，朕沒什麼事。你也不必太過緊張。朕這身子再支撐個三五十年的，還不再話下。」
聽見了這樣的回答，蘇景坤便是再也沒有了所有的期待，頓時變得心灰意冷，一甩衣袍離開了這間房間。
「娘，不許說這樣的話。我這就去叫人請他們過來。」謝小桃趕忙轉過了身子，分別叫連翹和雪晴去把蘇景康、蘇雲輕叫過來。
反倒是咳完血的霜姨娘顯得極是淡然，甚至還開口安慰起謝小桃，「孩子，我是不是大限將至？」
費了好一番力氣，蕭綰綰總算是將醉意醺醺的蘇景坤扶到了床上，正準備直起身子的時候，卻是被一雙手死死抱住，而且越抱越緊。
「我當然知道。」蕭綰綰也是變得認真起來，「來，我先扶你回床上休息。」她只是一個弱質女流，根本無法長時間承受一個大男人的重量。
在接過茶盞以後，王公公將茶盞分別倒在了兩個小一些的杯盞中，一杯遞給了謝小桃，一杯留給了自己。
房間里，瀰漫起悲傷的氣息，越來越濃，混雜著死亡的味道，縈繞在眾人的鼻尖、心上，久久揮之不散。
很快，連翹就是將年幼的蘇景康給帶來了，而雪晴那邊卻是遲遲不見人影。
霜姨娘頹然地笑笑，「你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最為清
「你認為現在就是我不鬧，這樣的結果也是我所能承受的嗎？」蘇景坤憤憤道。試想一下，一個與自己私定終身的女子突然間就變成了自己父親的小妾，是哪個男人能接受得了的？「你敢不敢承認你就是拂綰？」
「皇上，三五十年太少，您是真龍天子，得神明庇佑。」王公公用他那獨有的嗓音道，說話的時候，看向了一旁的謝小桃，正欲使眼色的時候，卻是被皇上的聲音打斷。
蘇景坤卻是只想將人死死抱住，直到察覺到對方死死貼在自己的胸膛，才一個翻身，將其壓在了自己的身下。
王公公微微垂頭，沒有回話。方才的工序是繁瑣，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給皇上用的葯，一定要經過至少兩個人的口，才能放心地送過去，其中就有負責給皇上開藥的太醫。
珠雲連忙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當然沒有，奴婢就是隨口問問而已。」她指了指一旁的衣服，「對了，剛剛奴婢從浣衣處摘下來的衣服還沒有收拾呢。奴婢先去收拾。」
蘇景坤沒有回答，而是醉眼朦朧地看著身側那個嬌弱的女子，卻是將她看成了另外一個人，「拂綰……」他說的含糊不清，蕭綰綰只能隱約聽清一個綰字，「不要離開我……」
……
「謝謝……」霜姨娘感激道，「有你在，我就放心……」這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便是無力地閉上了眼睛，這一閉就再也沒有醒過來了。
明白蘇景坤是真的較起真兒來了，秦柳兒深知若是再這樣無休止地糾纏下去，
「你這丫頭到底幹什麼去了？居然半天都找不到人。」雖然是抱怨，可蕭綰綰的聲音聽起來還是那樣的溫柔，並不似在責罵。
「我怎麼了，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現在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是為了你，為了我們能有更好的未來……」蘇景坤已經醉了，可說出來的話卻是那樣的認真，認真到叫人根本不會懷疑。
「咳咳……」皇上又是咳嗽了起來。
珠雲詫異，「大少爺真的沒有回來過嗎？」兩個時辰前，她可是親眼看見蘇景坤向著他們這間院子走過來的，沒有道理連人影都沒有見到啊。
王公公有些窘迫，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秦柳兒定定地看著蘇景坤，然後鄭重地說：「我是秦柳兒，不是什麼拂綰。大少爺，想必是你認錯了人。」
珠雲深知自家小姐並沒有真的生氣，自然也不覺得害怕，「奴婢，不是去洗衣服了么。」
只是隨口一問，卻是叫謝小桃難以開口回答。她沉默了好一陣子，「還好吧。」雖是這樣說的，但她的心裏卻是在祈禱霜姨娘能順利挺過這個冬天，就算不能，也要順利挺過這個正月，但事實上，虛弱的霜姨娘辜負了謝小桃的期望，眼瞅著還差兩天就可以平安度過正月的時候，霜痕怨那邊就突然傳出來了噩耗。
看著踉踉蹌蹌邁過門檻的蘇景坤，蕭綰綰趕忙披上了衣服，過去攙扶，「景坤，好端端的，你怎麼喝了那麼多的酒？」
「夫人……」
洗過衣服的珠雲慢吞吞地回到了院子，才一踏進門，就聽見了蕭綰綰抱怨的聲音。
這個時候，皇上的情況也已經
「怎麼？惶恐自己的話站不住腳，所以這麼快就打算去搬救兵了？」皇上雖然沒有抬起頭，但後腦勺上就好像多長了一雙眼睛似的，對於所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蕭綰綰大感詫異，可還是為蘇景坤的這一番話所感動。她對著蘇景坤微微一笑，「我知道，現在你做的一切，不管多忙，多累，都是想著能在仕途上有一番大作為，為了我們能有一個更好的未來。這些，我一直都知道。」
見謝小桃喝完，王公公也是仰頭喝下，又偷偷觀察了一小會兒，見著沒有什麼異樣，適才敢將茶盞遞給皇上，「皇上，喝茶……」
這個時候，皇上突然咳嗽了起來。謝小桃適才有了動作，端起了那杯事先準備好的茶盞，裏面放著的是她特意調配出來的藥茶，卻是遞到了皇上身後的王公公手裡。
「這還不是為了給你和大少爺多一些單獨相處的時間嘛！」珠雲小聲嘟囔著，適才想起從回來到現在，好像並沒有看見蘇景坤的人影，「咦，怎麼沒見到大少爺呢？」
待他們跑到霜痕怨以後，謝小桃才發現霜姨娘咳了半盆子的血，情況比任何時候都要糟糕。她也顧不得因為奔跑而變得紊亂異常的呼吸，趕忙坐到了床榻邊上，幫霜姨娘診脈。不知是不是被嚇到的緣故，幾次嘗試都以失敗告終。
霜姨娘的眸子上便是染上了一層霧靄，灰白色的，了無生氣，「她是不想來了。她那個孩子骨子裡也是倔強的，從始至終都不肯原諒我……我不怪她……」大抵是因為太過傷心的緣故，她又一次咳出了血，比剛剛來得還要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