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風起大越
第816章 姑娘快走
若不是親眼所見，怕是謝小桃做夢都想不到原來薩孤緹曜在這裏已經布下了軍隊。驚愕之餘，她又慢慢收起了臉上多餘的表情，恢復了之前的那般淡然，隨著身旁的女婢一起向著屬於她們的營帳走去。
「嗯。」薩孤緹曜輕輕應了一聲，「我這是睡了多久了？」
「什麼？」謝小桃怔住了，卻是在對方的拉扯之下，向著帳篷外面走去，「那你們王呢？」
薩孤緹曜拖著虛弱的身子，坐了起來，向著外人問：「融夏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方才，他從女婢的口中得知自己已經昏迷一天一夜了，只怕發生了不少事情，但只要融夏一天不找到新的單于，就還只能是一盤散沙。
熟料，那名士兵卻是否定了薩孤緹曜的話，「王，這件事恐怕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樂觀。」
「依照你的傷勢來看，只怕要在這裏休息兩天，才可以動身回蒼鶩了。」謝小桃緩聲道，說的時候，取了一塊乾淨的紗布覆蓋在了那傷口的上面。
察覺到謝小桃遲遲都沒有開口說話，薩孤緹曜便是抬起了頭，剛好看見那有些猩紅的眼睛，心裏邊又是萌生了好一陣子的感動，「看過了吧？」他並不想對方因為看見了這傷而難過，打算把衣服重新穿好。
然後，就算她不問，謝小桃也是從薩孤緹曜充滿憤恨的聲音中，了解了個七七八八。
「在蒼鶩一直都是這樣吃的。」薩孤緹曜像是看穿了謝小桃的心思，「說實話，我倒是很懷念你煮的白粥。」
謝小桃默默地抽出了手，應了一聲，算作同意。
薩孤緹曜是在清晨才來到營帳的，比謝小桃他們足足晚了一個時辰。回來的時候，還受了傷。
震驚之餘，謝小桃緩緩收回心神，注意到薩孤緹曜的傷口已經不怎麼淌血了，便是取了藥瓶，輕輕地撒了上去，然後為其包紮，「不管怎樣，這些日子你都要好好休息。」
「姑娘，你先從這裏休息吧。」就在謝小桃想得正為投入之際，身邊的女婢突然開了口，打斷了那已經肆意飄散開來的思緒。
「唔——」縱然已經做好了準備，可薩孤緹曜還是沒有因為承受不住巨大的疼痛而發出了一陣如同受了傷的野獸一般的低鳴，但也只有一聲而已，而且很快就停了下來。
「你是關心我的，對嗎？」薩孤緹曜試探著問。
「我們遭到了融夏王室的算計。」那名女婢並沒有隱瞞，因為她知道，如果這個時候說謊話叫謝小桃產生懷疑的話，對方極有可能就不會選擇跟自己離開了。唯恐亂上添亂，她只得照實交代。
「姑娘，餓了吧？快些過來吃點東西吧。」女婢從外面端來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那名女婢卻是來不及替自己辯駁，她只是看了一眼謝小桃，便是有些歡喜道：「太好了，姑娘已經穿戴整齊了。」一邊說著，一邊抓住了謝小桃冰涼的小手，「姑娘，出事了，奴婢帶你離開。」
「
薩孤緹曜揚起唇道：「你不害怕？」說完，未等謝小桃做出回答，便是想到了什麼，道，「差點忘了，你這個蠢女人沒有別的特點，就是比平常人的膽子要大一些！」
謝小桃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這些日子，我時常在後悔，如果當初我沒有叫你們母女分離，是不是現在你早就已經接受我了？」薩孤緹曜突然發出了一聲長嘆，似在為自己當初的所作所為而感到後悔，「如果，我是說如果，阿蕪沒有死，現在你是不是就已經成為我的女人了？」
「知道你還穿衣服幹什麼？」
「不是逃，是叫你回去，至少要等你的傷口完全愈合。」
這個時候，那名女婢卻是替她開口作出回答，「已經一天一夜了。」
「王會有辦法的，姑娘大可放心。」那名女婢道。如今，她的首要任務就是負責帶著謝小桃安全離開。只要謝小桃沒有事情，她們便可以趕到十里開外的地方與早就已經埋伏多時的蒼鶩大軍會和。
薩孤緹曜順勢坐到了一旁的軟榻上，將自己的衣服脫了下來，露出了那一節沒入到血肉里的斷箭。
薩孤緹曜將白布接了過後，咬在嘴裏，含糊不清地說：「來吧。」
看著那一隻斷了的羽箭，不知為何，謝小桃的腦海里忽然冒出了琅少帶她逃離大越皇宮時的情景，鼻尖不爭氣地泛起了微微的酸脹。
總算是走了，要不還不一定會說什麼呢。謝小桃暗暗慶幸著，待她重新將頭轉過來的時候，卻是對上了一雙飽含深情的漆黑眼睛。在那雙幽深如子夜一般的眸子里，謝小桃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影子。
薩孤緹曜抓住了謝小桃的手，「這些日子就辛苦你了。」他這話分明是在說，要謝小桃來照顧他。
那名女婢便是俏皮地吐了吐舌頭，知趣地離開了這間帳篷。
謝小桃定定地看著，片刻之後，終於發現那被鮮血染紅的地方還在擴大。「啊……你受傷了？」
為了薩孤緹曜能儘快恢復過來，那些士兵便是只好打消了進去叨擾的念頭。
東方漸白，看起來並不是十分舒服。看著遠方那一片灰濛濛的天空，謝小桃不禁陷入了悲傷當中。這個世上哪裡會有如果？
「只憑片面之詞是很難叫人信服，但那個男人身上有諾科桑才有的胎記是騙不了人的，而且他也說了一些只有他與當事人才知道的事情。那些貴族們就算不相信也難了。」那名士兵解釋，接著滿是憂慮地看著薩孤緹曜，「王，如今已經有七成的貴族支持那個男人接任單於之位了，怕是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有所行動了！」這殺了單于的仇，總是要報的，哪怕是他們已經有了新的單于！
「怎麼會不怕？可害怕有什麼用？根本不能幫我快點拔出箭頭！」謝小桃輕輕地回
薩孤緹曜笑了，笑得是如此的詭異，「怎麼？你還想要繼續看看嗎？看看我到底被傷成了什麼樣子？還是打算親自動手幫我處理啊？」
謝小桃明白了對方的用意，「我這就去給你煮粥。」說完，借故離開了帳篷，雖然她也很想聽一聽那名士兵到底想要說些什麼。
「出什麼事了？」謝小桃趕忙開口問。
她想到了晚上的時候，突然跑到薩孤緹曜帳篷里的那個侍衛，還有薩孤緹曜那充滿自信的朗朗笑聲，還有其消失在黑夜中的詭秘身影……一切的一切，都感覺像是在布置一場陰謀，可是為何到了最後，竟然會變成薩孤緹曜出事了呢？
看來薩孤緹曜今晚的行動是失敗了。他到底在計劃著什麼？又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想著想著，謝小桃便覺得頭痛欲裂，真的是不知道事情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聲音落下，便見那名士兵重重地點了點頭，神情不疑有假，「是。昨天在確定阿爾哈圖已經死了以後，那些貴族們都在商量該選誰來當單于。不曾想，托婭公主突然帶著一個男人出現在大家面前，聲稱那個男人就是失蹤多年的諾科桑。」
「無礙，不過是一些小傷。」
「放心，阿爾哈圖已經死了，融夏現在群龍無首，我們還有一些時間調整。」薩孤緹曜向謝小桃解釋道，卻是比誰都清楚，應該趁此時機，向融夏發動猛烈一擊。
待她重新抬起頭來的時候，卻發現薩孤緹曜的臉色比平時要顯得蒼白許多，「你……你怎麼了？」
「不急。」薩孤緹曜點了點頭。想到方才謝小桃那小心翼翼幫自己處理傷口時的情景，他不得不對身邊的這個女子另眼相看了。他從來沒有見過能有女子像她一般沉著冷靜的，「方才，你就一點兒都不害怕嗎？」
在那聲音中，薩孤緹曜一下子就聽出了對方的焦急，「醒了，進來。」
「好，聽你的，我不亂動了。」薩孤緹曜斂了方才的憤怒，卻是覺得今日之事實在是太過窩囊。今天，他原本是打算藉著阿爾哈圖之死，吞併掉整個融夏的，哪曾想托婭公主會突然出現！
雖然已經被對方這樣擁入懷中好幾次了，但謝小桃仍是無法接受與他的肌膚相親。謝小桃試著掙脫，掙扎了片刻，終於是成功脫身。
「小傷嗎？」謝小桃追問，快步走了過去。她只想問問對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忍著點。」謝小桃又添了一句叮嚀，深深吸了一口氣，便是拿著匕首，對著薩孤緹曜背上的傷口挖了下去。
「我會叫你陪在我身邊，看著我是如何成功吞併掉整個融夏的！」縱然是身負重傷，薩孤緹曜的臉上仍是掛著屬於他的自信，而這樣的自信正是來自於外面的那一群士兵。
謝小桃接了匕首，對著蠟燭烤了好一陣子，又將一
謝小桃一邊走，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圍，數來數去，卻是沒有數清楚一共有多少個營帳。她唯一能肯定的便是這片營帳里的士兵的數目並不少，要知道集結這麼多的士兵，並非是短時間之內就能輕易辦到的事情。
「王醒了嗎？我想見王。」未等薩孤緹曜回答，就聽見帳篷外面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這個聲音謝小桃是認得的，正是白日里前來找過薩孤緹曜的那名士兵。
謝小桃迴避地轉了頭，「正好，飯已經好了，起來吃點吧。」說話間，她已經站起了身子，向著桌案這邊走了過來，看著那仍是以肉食為主的菜肴不覺皺起了眉頭。
「突然提起這件事做什麼？」薩孤緹曜有些不太能理解了，他半開玩笑著反問，「莫不是那失蹤了許多年的諾科桑突然回來了不成？」
看來薩孤緹曜早就有了這樣的計劃，他來參加狩獵活動也不過是障眼法，他的真正目的其實是融夏。
這個男人的忍耐力果然非同凡人，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居然只吭了一聲。謝小桃不由得感慨道，手下的動作沒有停。由於箭頭沒入的比較深，全部挖出來也是費了好一陣子的功夫。
謝小桃沒有回答，琢磨著到底該不該告訴對方。
謝小桃微微點了點頭，可就在對方即將要離開營帳之際，又是想到了什麼，趕忙叫住了對方，「你們王呢？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為什麼要跑？」
「什麼意思？」掛在薩孤緹曜臉上的笑容變得僵硬了，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而且，據薩孤緹曜的了解，阿爾哈圖成為融夏單于也不過短短几年的時候。這些年來，一直都在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而努力，除了那些只是為了單純發洩慾火被召見的侍婢外，根本無暇為自己選取妻妾，自然是沒有留下一兒半女。
面對著謝小桃的問話，那名女婢仍是沒有回答。她是有些不敢回答，生怕此時的多嘴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謝小桃沒有再問什麼，也是清楚這種時候怕是也來不及深究。她選擇安靜地閉上了嘴巴，隨著那名女婢一起向著安全地點跑去。
「哦？」顯然，薩孤緹曜是沒有想到謝小桃會這樣說。就在疑惑之際，他忽然想到了謝小桃是凈空師太唯一一個傳授過醫術的徒弟。「你真的可以嗎？」
「我知道。」
出事了！絕對是出事了！謝小桃十分堅定地相信自己的直覺，她將紙包藏入了自己的衣袖中，方一放好，便是見著一道人影冒冒失失闖了進來，著實是把她嚇了一跳。
什麼？阿爾哈圖已經死了？在聽見這個消息以後，謝小桃便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猜測到這件事一定是與薩孤緹曜有關，可是卻遭了別人算計，才會導致現在這般狼狽不堪。
早年，在融夏老單于病死之前，的確是有兩個孩子的，阿爾哈
「你不相信我？」謝小桃瞪著眼睛問。
他衝到謝小桃的面前，伸出手，將之擁入懷中，口中念念有詞道：「還好，還好你沒有出事。」
眼看著被按在手心下的紗布被血跡染紅，謝小桃急得皺起了眉頭，「別亂動！除非你想這輩子都好不了！」
然而，他並沒有顧得上自己，便是緊張兮兮地衝到了謝小桃的營帳里，直到看見那瘦弱的女子完完好好出現在自己眼前，適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不知王還記不記得，融夏老單於一共生了兩名兒子這件事？」那名士兵小心翼翼地問。
想到這裏，謝小桃已經想通了很多事情。如果這一次薩孤緹曜的計劃真的成功了的話，那麼他便會控制住所有融夏王室、貴族，那些人全都是融夏的命脈，一旦被擒獲，就等於控制了整個融夏，到時候只怕世上就不會再有這麼一個國家存在了。
「他們那邊應該還在為了尋找新單于的人選而忙的焦頭爛額吧？」說話間，薩孤緹曜已經在腦海里勾勒出了那一群融夏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踱步的焦急模樣。融夏雖然也為蠻夷之國，但始終都是一個重男輕女的國度，不管托婭公主使用了怎樣的陰謀手段，也是斷然不可能被推舉為單于的。
「左邊柜子里有藥箱和紗布。」就在謝小桃打算放棄之際，薩孤緹曜又是張開了嘴巴，並且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匕首，交到了她的面前，「用這個，幫我把箭頭取出來。」
謝小桃有些猶豫，卻還是遲緩地點了點頭，「算是吧。你的傷口還在流血，叫我看看可以嗎？」
因為謝小桃沒有反抗，也沒有任何消極的舉動，所以，她們的逃跑變得格外順利，趁著所有人都將注意力集中在融夏單于阿爾哈圖的帳篷的時候，她們已經小心翼翼地逃出了最為危險的那片區域，並且以最快的速度上了馬。
薩孤緹曜轉過頭，「回蒼鶩？莫不是你認為我們只能逃回蒼鶩嗎？」他冷冷地哼了一聲，「我薩孤緹曜可從來不屑做什麼逃兵。」
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響，那枚染了血的斷劍被謝小桃丟在了地上。她從一旁取了紗布，用力地堵在了還在冒血的傷口上，「等一會兒，血止住了，我就給你上藥。」
驀地，身後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是不是我吃了東西，你就會吃了？」
薩孤緹曜在營帳中睡了一天一夜，期間有士兵打算衝進去與其商量事情，卻全都被謝小桃攔在了外面。
謝小桃定睛一看，才發現來人竟是平日里負責一直照顧她的女婢，頓時冷下臉來，「你這是幹什麼？」
「是啊，在此期間，姑娘可是一直寸步不離，一直守在王的身邊呢。」
棗紅色的烈馬如同一道火紅的閃電劈開了呼呼的勁風。她們在風聲中狂奔，很快便是來到了十里開外的軍營。
「憑藉托婭那個賤女人的一面之詞，那些貴族會相信嗎？」薩孤緹曜可不相信那群人會這麼好糊弄。
「已經一天一夜了？」薩孤緹曜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睡了那麼久！
謝小桃卻是搖頭拒絕了那份好意，「我不餓。」
「你不打算處理一下嗎？箭已經沒入了皮肉當中，一定要拔出來。」謝小桃認真地問。
夜深，帶著滿心不情願的謝小桃緩步走回到自己的房間，走到床榻下面，將一小包紙包取了出來，正打算打開之際，卻是聽見外面傳來了一陣吵嚷聲，接著，便是又熊熊火光競相閃爍，將原本漆黑的晚上照的恍如白晝。
突然響起的聲音著實是把謝小桃嚇了一跳，只見那瘦弱的身軀微微一顫。謝小桃轉過了頭，卻見薩孤緹曜已經睜開了眼睛，憔悴不堪的臉上掛著一抹溫柔的笑意。
薩孤緹曜看著已經跑到了自己身邊的嬌小女子，在那一張傾城的俏臉上看見了幾分緊張，原本冰冷的心漸漸被溫暖包圍，「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謝小桃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好了。你該好好休息了。」淡淡地甩出了這幾個字后，她便是邁步離開了營帳。
謝小桃被那名女婢摟在懷中，任由對方駕馬疾馳，整片腦海里想著的卻是今天的事情。
「你需要休息！」
「你醒了？」謝小桃試探著問。
謝小桃沉吟了片刻，「兩者都有。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倒是可以幫你處理一下。」
如果就這樣落荒而逃的話，他費了那麼大的功夫集結起來的士兵還有什麼用處？薩孤緹曜可不願意白費功夫，「今日之事並沒有結束。你放心好了，我薩孤緹曜就算是受了重傷，也絕對不會動那懦夫才會生出的心思！」
迎著聲音，一名身著銀色鎧甲的士兵走了進來，見著薩孤緹曜真的醒了，心裏便是多了幾分踏實，然而，他並沒有立刻開口，彷彿是在等著謝小桃的離開。
薩孤緹曜沒有說話，「沒事，看見你很好，我就放心了。」說完，他轉過身子，將一個有些落寞的背影留給了謝小桃，同時也將那已經被鮮血染透的後背留給了她。
「可是……」然後謝小桃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就被對方的聲音打斷。
「還不是遭了算計！」提到這一點，薩孤緹曜便是怒從中燒，狠狠地攥緊了拳頭。因為實在是太過憤怒，傷口上的血再次噴涌而出。
「啪嗒——」
謝小桃走得並不快，身邊的女婢以為她是被嚇到了，沒有催促，反正到了這裏，她們已經安全了，就不需要再像剛剛那般緊張兮兮了。
聽見那名女婢如此一說，謝小桃懸著的心，忽然放了下來。她轉過身子，看向了那名女婢，淡淡地埋怨道：「多嘴。」
女婢看向謝小桃，在那一張絕美的俏臉上看出了些許的疲憊，「姑娘，奴婢知道你是在擔心王，可也不能不吃東西啊，若是被王知道了，指不定要多傷心了。」
「你想吃了？」謝小桃試探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