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滿堂花醉三千客
第290章 各有等待
漸漸，月升烏啼，夜色降臨，孟奇在靠近內府的院牆和假山附近來回檢視。
左依倩收回目光，看著古琴，看著案幾，看著前方地毯，再次怔怔出神。
「多謝各位。」杜懷傷莊重行禮。
根據齊正言的描述，孟奇很快找到了那尊碧玉佛像，輕輕一扭，密門無聲無息打開——若密門會發出動靜，左依倩的事情早被嬤嬤察覺了。
嬤嬤看了幾名丫環一眼，讓他們趕緊攙扶，自己防備四周，聽那算命先生的話，小姐的孽緣註定會斷掉，兩三日間就能看到結果，那就暫時不告訴夫人和留守大人，免得被他們責罰，說自己沒有看顧好小姐。
剛才所做一切看似簡單，可絕非任何人都能辦到，若沒有八九玄功對身體、對真氣的極端精準控制，早就發出動靜，驚醒左依倩，引來嬤嬤。而若沒有入微之境，就沒有對時機的恰當把握，即使精神外放，干擾感官，亦會效果不好。
齊正言躲在了外面陰影里，事有不諧當能立即接應孟奇，而孟奇依然如同壁虎，貼著外牆往上，無聲又無息。
兩人悄悄翻過院牆，穿過奇香撲鼻的花園，抵達了左依倩居住的綉樓。
杜懷傷是個氣宇軒昂的男子，三十歲上下，瞳孔略呈金色，眉心有一道豎紋，他接過玉佩，仔細辨別，終於流露出微笑，拱手道：「正是杜某，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不愧是「鎮世天王」，重傷之下也有此等水準，孟奇不慌不忙，長劍抽出，彷彿手持一截火焰，輕輕點向前方。
「無妨，老夫出關之日，便是他的死期。」左寒風的聲音回蕩在密室之中。
說完，他抽身便走，根本不回頭看一眼，做足了高人姿態。
他身負神魔血脈，實力強悍，有著外景的水準，可居然還是連做了一年的噩夢，故而他覺得非常詭異，但又不明所以，找不到解決辦法，一直藏在心中，未曾對人道過，如今聽到孟奇的描述，愈發震動，莫名起了惶恐之意。
杜懷傷臉色凝
緊跟著，他左手一抓，真氣外放，窗栓被搖搖「拿」起，安放于原位。
房間內的場景很是奇怪，一名身著杏紅衣裙的美貌少女坐于案几旁，目光空洞，神情憂傷，怔怔發獃，而在她的背後，一個穿著親兵將領服飾的男子正優哉游哉地尋找著開啟密門的事物，兩者和諧相處，都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似乎互有默契。
孟奇與江芷微等人對視一眼，暫時找不出緣由，只好轉而道：「杜天王，我們被困大寧，至少得打敗左寒風、尹冷輝和他的教主才能出去，不知你有何良策？」
孟奇長大嘴巴，緩慢吸氣，精神遮蔽全身，干擾感官。
「呵呵，杜天王你還打算殺左寒風嗎？」孟奇微笑問道。
沒過多久，孟奇的感應之中，一道人影翻過牆壁，躲到了假山之後。
左依倩看著那道灰撲撲的身影三兩下間就融入了人潮，半句也不提收錢之事，顯得避之唯恐不及，一時怔怔出神，不知是在夢中，還是在幻境。
「講完就走，不像是江湖騙子，倒像是遊戲紅塵的高人……」
「那敢情好。」孟奇笑了起來，自己可是能模擬紫雷勁之人。
身邊丫環的竊竊私語傳入了左依倩的耳朵，讓她猛地回神，身體搖晃了幾下，似乎快要栽倒。
孟奇等人都不擅長醫道，正想著是不是強行幫他驅逐巫蠱之術，就聽齊正言開口道：「巫蠱之術偏於陰邪，若有至陽至剛至正之力，加上杜天王本身的境界，當能一舉驅除。」
……
關心則亂，有求則迷，左依倩深吸口氣道：「這位先生，我想測姻緣。」
藉著，孟奇手一伸，猛
黑氣頓時滋滋作響，消散大半，孟奇見狀，右手五指抓出，絲絲紫電跳躍，帶著至陽至剛的氣息落在了杜懷傷身前。
臨出房間前，他看了看下方發獃的左依倩，閉了閉眼睛，內心長嘆了一聲。
曾參是孟奇等人所見的紅衣軍為首者，結義十兄弟的老二，而孟奇此時正拿著他給的信物，微笑展示。
南荒……杜懷傷皺起了眉頭，自己從未聽過這個地名。
杜懷傷臉色發白，皮膚之下時不時有黑色鼓起，枷鎖般鎖住了他的生機。
杜懷傷搖了搖頭，莫名道：「有什麼關係？」
他似乎判斷出錯，劍尖的位置與拳頭有著毫釐之差。
孟奇略一思索，氣息變化，竟然模擬左依倩，然後閃身入內，將密門關閉。
杜懷傷深吸口氣：「杜某起兵非是為了自身，不忍見生靈塗炭而已，若左寒風不再為無道昏君效力，自沒有殺他的道理，可若他阻在前方，杜某也不會心慈手軟，但肯定不會牽連小依姑娘等親眷。」
尹冷輝吸了口氣：「杜懷傷解決了我的巫蠱之術，還斷掉了冥冥之中的聯繫。」
話音未落，他一拳打出，四周氣流詭異凝固，將孟奇束縛于內，難以閃避。
看著他們遠去，孟奇背負雙手，挪移到假山附近：「齊師兄，有發現嗎？」
能悄無聲息隱瞞過去自然是最好的！
「叫我老王就行了。」孟奇笑眯眯道，「杜天王，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速速離去。」
左依倩微微搖頭，示意嬤嬤不要出聲，適才這位先生隨意一語就正中了自己內心最隱秘的地方，恐怕真有幾分道行。
眨眼間，他就到了左依倩的閨房外，看見她坐在案幾后怔怔出神，連撫琴的心情都沒有了。
嬤嬤丫環們面面相覷，小姐莫非惹了孽緣？
感受到窗戶吹進來的涼風，左依倩打了個機靈，略略回神，愕然看向窗邊，但發現門窗緊閉，毫無異狀。
他
「但得防止破除巫蠱之術時被尹冷輝感應到位置。」齊正言提醒了一句。
離開街道后，孟奇找隱秘地方改換了裝扮，遁回了留守府，昂首挺胸巡視後方，若發現有偷懶和不夠警惕的親兵，立即大聲呵斥，盡顯紀陶平日風範。
能讓南荒之人不敢踏足中原，武道大宗自然少不了對付巫蠱之術的秘法，當然，對付和治療不是一回事。
可隨著這一劍的刺出，半空頓響噗呲的漏氣之聲，凝固的氣流消散，帶歪了拳頭。
門后是長長的木製階梯，孟奇小心翼翼輕踏其上，悄無聲息往下，轉了兩圈，終於腳踏實地，兩側是鑲嵌著夜明珠的石壁。
與此同時，他回身拍出一掌，隔空而發，將窗戶關得嚴嚴實實又恰到好處，只發出些微細響。
這該如何是好？是先私下規勸，還是立刻稟報夫人和留守大人？
杜懷傷身受重傷，行動多有不便，全賴孟奇相助，才能無聲無息。
「然也，可是杜懷傷杜天王？」孟奇將那塊泛著五彩的奇怪玉佩丟給了杜懷傷。
「杜天王，有一事還得告知你。」孟奇用假名介紹完江芷微等人後回歸正題。
他再次行禮感謝孟奇等人後，聲音沉凝道：「等杜某恢復兩日，便去尋他們晦氣，爭取早日脫困！」
「小姐……」旁邊的嬤嬤試圖阻止左依倩，類似的江湖騙子，她見得太多，只不過善於察言觀色，然後大言唬人，非是真正能掐會算的異人，反正怎麼嚇人怎麼講，將對方嚇住就算成功一半。
某間密室內，尹冷輝猛地睜開眼睛，神情又驚又愕。
孟奇不動聲色，指著一隊親兵喝罵道：「磨磨蹭蹭等著收屍啊？給我巡邏那邊！」
說完，他揚了揚竹竿，將「測姻測緣不測心」這面高高拋起，惹人矚目。
然後他盤腿而
這個時候，孟奇正從她面前爬過，內心平靜，映照四周，背部卻下意識起了一層白毛汗。
「真是藏在密道里……」孟奇愈發懷疑是杜懷傷了，若是其他孽緣，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不測不測。」孟奇欲擒故縱，擺手道，「姑娘，何苦花錢惹傷心呢？你的錢，貧道愧不敢收。」
不過這樣一來，孟奇是精神緊繃，消耗頗多，稍微恢復了下才經過屏風，走到左依倩背後。
「姑娘……」一道朗越的男聲突兀響起，以孟奇的入微境界，之前也未發現絲毫端倪！
「居然真沒要錢？」
那隊親兵唯唯諾諾，連聲稱是，不敢表現出不滿，加快了腳步。
杜懷傷搖頭道：「若我不被巫蠱之術困擾，重傷難愈，與你們聯手，把握不會小，可現在……」
出聲男子正待再攻，忽然目光凝固，停住了步伐：「你是曾參他們請來的幫手？」
孟奇所居的院子內。
趙恆亦道：「天子之氣同樣克制陰邪。」
左依倩臉色頓白，彷彿蓋了一層雪，聲音略顫：「先生停步，再傷心的結果總好於蒙在鼓裡，早做準備也許早脫苦海。」
「左依倩回府後打發掉嬤嬤和丫環，自己獨坐發獃，然後開啟了她房中的一道密門……」齊正言不慌不忙跳出假山，立在孟奇旁邊，像是陪著紀將軍巡視之人，他嘴唇翕動，傳音入密。
杜懷傷雙目金光大盛，黑氣騰得崩散。
「哎，貧道就當日行一善，這位姑娘，命里無時莫強求，小心害人害己，牽連親朋，早斷早好，不斷也無妨，反正只有最後一兩日的瓜葛了……」孟奇邊說邊搖頭，提及命中注定時刻意模仿了神神叨叨的天命道人。
「杜天王，你知道小依姑娘全名嗎？」孟奇依然握劍，沒有絲毫放鬆。
做完這一切，他俯下身體，貼著地毯前行，如同一條游蛇。
「她叫左依倩。」孟奇言簡意賅。
這一次，孟奇沒再走窗戶，而是
一道道黑氣如蛇似蟲，不斷在杜懷傷體表躥入躥出，趙恆握掌成拳，透明之龍凝聚，明黃之色浮現，輕輕打在了杜懷傷背部。
「真有用？」孟奇愕然看著齊正言。
孟奇正待掏出紅衣軍給的信物，那道男聲又驚又怒道：「你……」
孟奇將老祖與轉世之事略略講了講，末了問道：「杜天王，可曾記起宿世輪迴的記憶？」
「這位姑娘喚我？」貼著狗皮膏藥的孟奇半轉身道。
「何事？」杜懷傷有些不解。
就在這個時候，半空忽響虛無琴音，一根淡若無形的黑線冒出，正是阮玉書的心琴。
黑氣發出無聲哀嚎，紫電與明黃在杜懷傷肉身之上遊走，驅除著它們。
「幻覺嗎……」她苦笑起來。
「若不殺他，我們都離不開大寧城。」孟奇淡淡說了一句，手提長劍，重新踏上台階。
他深吸口氣：「好，不過杜某全賴小依姑娘相助，才能躲過大厄，豈能不辭而別，還得當面感謝一番。」
「小姐，沒事吧？」嬤嬤趕緊扶住了她。
「無妨，本門自有斬斷這種聯繫的秘劍。」江芷誘惑心十足道。
杜懷傷目光凝固，呼吸停滯，好一會兒才嘆氣道：「世事弄人……」
側房內，杜懷傷身周金光縱橫，讓黑氣徹底消解。
「這姑娘一時半會怕是難以成眠……」孟奇呲了呲牙，一邊感應四周，確認嬤嬤和丫環的位置，一邊思忖著辦法。
左依倩深吸口氣，臉色煞白：「有點頭暈，我們回府吧。」
他快速遊動，呼吸間就通過了案幾，一下閃到了屏風後面。
一直閉著眼睛感應的江芷微隨之揮劍，劍光如日，將黑線斬斷。
突然，他將手搭在了窗戶上，勁力微吐，震蕩窗栓，讓它輕輕滑落。
杜懷傷臉色略顯陰沉，緊身其後。
聽了剛才那番話還叫住我，事情有點譜了！
齊正言面無表情道：「本門偏居西南，靠近南荒，對巫蠱之術了解不少。」
「怎麼了？」閉眼男子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