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武林群俠傳
第256章 以假作真，服毒表誠（下）
就為了每年能看見她幾天，你這曾經名滿江湖的大俠就成了天龍教不辨是非的打手？青奮生生把到咽喉的話咽了回去，他現在不想和喝打架。
旁人笑他太瘋癲，他笑旁人看不穿，痴心人的事情，本就難以言語對錯。青奮不想去了解被一個女人勾了魂是什麼樣的感覺，嘗試著將喝從自我的世界里拉出來。
「裝在酒罈子里的不一定是酒，是水也有可能。」蕭遙卻是個不折不扣的酒鬼，聞香知味，遠遠就知道那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好，我相信你，把花給我吧，一個時辰以後，我還你一盆四色的奇花。」青奮伸手就要去搬花，喝突然一閃身攔在了前面。
「你們能讓那盆海棠開出四色的花嗎？」喝有些自嘲，有些譏笑，又有一微絲卑微希望的說道。
青奮一伸手扣住了罈子邊，喝左手放開酒罈，五指如鉤朝青奮手背抓來，青奮四指扣住壇口不動，拇指豎起正對喝虎口穴道，若是後者不變招，勢必自己把要害送上門來。喝應變也是神速，改抓手背為扭手指，青奮若不縮手，拇指勢必被他扭斷。退路已無，青奮放開酒罈，五指握拳一拳打出，喝同樣變爪為拳，兩人拳頭相對皆是沒有留力，砰一聲響各自退開數步，眼看酒罈就要掉在地上砸個稀巴爛，突然第三隻手伸了出來，恰在兩人縫隙之間接住了酒罈。動作雖然看似簡單，但能如此見縫插針切入相鬥
蕭遙雙手抱起那個罈子，高高舉起往自己嘴裏灌了幾口，伸衣袖一抹嘴巴，竟然大讚好酒。
「等閑之人種花，只知道施肥澆水，除蟲去草，當然只能種出凡品。」青奮學著剛才蕭遙的遣辭，邊說邊看了那邊一眼，後者咧了咧嘴：「但真正懂花的人便知道，花是可以與人溝通的，想要栽出神品的花株，就必須用花的語言和它們對話。」
這話就說得頗有哲理了。要是心情鬱悶孤身獨影，那就算是皇宮裡的御酒拿來也只能用作灌醉自己。而要是能或一兩個，或三五個相知的人聚在一起，小杯也罷，大盞也罷，風花雪夜中也好，破廟煮了狗肉也好，便是街邊兩文一碗的老白乾那也是天上神仙才喝得到的仙品了。
喝伸手一指，兩人順方向看去，窗台上正放著一盆枝繁葉茂的海棠，初春的寒風中綻放著淺紅的花朵。
「喝兄，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面，但我覺得你不是一個會隨便拿酒友消遣的人。既然你要我們幫你讓海棠開四色花，那就告訴我，你見到它開花的時候是什麼模樣，什麼情況？」蕭遙也放下酒罈，認真的問道。
「不是不可能！」喝突然激動了起來：「我見過！就是這一盆，冰天雪地的寒風之中，開滿了四色的花朵！」
「那你又為什麼不回答呢？」蕭遙出
「三年前，修羅宮……」喝好像根本沒聽見蕭遙說的是什麼，只有他想聽的詞語才飄進了他的耳朵：「三年前昆崙山的雪地里，我就看見她捧著一盆四色的海棠，輕聲漫唱，飄然若仙。她看見我，笑得比雪山上的聖泉還要純凈。她是天上的仙女，停留在人間只有那麼短短一剎，她將那盆海棠留在了地上，看著我又指了指花，然後就消失了。從那以後，我不再喝酒，我把全部的心力都投在了這盆花上，只期望再見到她的一天能再將一盆冬天盛開的四色海棠擺給她看，不奢望她曾經記住我，只要她能曾經記住這花，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你們的問題我知道答案。」喝將空酒罈隨手扔進了角落，輕輕巧巧，無聲無息：「但問題是，我為什麼要回答你們？」
「……你問這個幹什麼？」喝愣了一下，問了一句，隨即搖頭，又要用酒罈堵住嘴巴。
酒鬼從來都只有看酒鬼最順眼，聽得蕭遙也是懂酒之人，喝似乎大生知己之感，又搬過一壇白水來遙遙相敬，和蕭遙兩人幹了一壇。
「算了，無論你們有什麼目的，到底想幹什麼，對我來說都無所謂，要是你們能幫我一個忙，無論你們要問什麼我都知無不言。」
喝即沒回答，也沒分辨，只是一味往嘴裏灌著白水。
「這就是你們，哦，你不懂酒了！」蕭遙生生把「女人」兩個字咽了回去
「三年前？三年前……我想起來了」蕭遙心細如髮，聽到一個年份數字馬上回想到了什麼：「你是醉卧沙場金不破，江湖傳聞你三年前死在了崑崙修羅宮下面，你怎的會加入了天龍教？」
「當然！」喝回答得斬釘截鐵：「別說所有我知道的事情，就是要我上刀山下油鍋，我也無所怨言！」
「這是什麼酒？」青奮雖然不喝酒，但酒有酒香這個常識他還是知道的。
「四色海棠嗎？卻也不難！」
青奮從來最討厭撒謊和裝模作樣，因為謊言一旦開頭，就必須不斷的編織更多的謊話來為前面的謊話圓謊，這樣無窮無盡的編下去，終歸會有破露的一天不說，每天隨時提心弔膽的過日子更是令人痛不欲生。但，無奈的是，他現在不得不對所有見面的人說謊。天龍教那邊不說假話就會一大堆人死絕，而對蕭遙不說謊，那那小子自己也就完蛋了。而現在，他已經準備對第三方再去編謊話了。
「所謂十八學士山茶花，一花具數種顏色那只是傳說而已，世上豈有一枝四色的海棠。」蕭遙搖頭：「如果你要幫的忙是這種不可能的事……」
「我在忘憂谷的時候，花翁曾經對我說起
「不錯，花的語言，就是音樂！」青奮十二萬分自信的說道，接著反問道：「你當初見到那仙女的時候，她是不是正對著海棠唱歌，你有沒有感覺到，她正在與海棠作著空靈的溝通？」
「我只知道她姓任，每年驚蟄時節前後會在這裏出現數日。」
「對，對！」喝激動起來，好像真的找到了解決問題的關鍵。
「且慢，你打算如何開出四色花，先說給我聽。」喝的神態既緊張又謹慎，不願放過這千載難逢的希望，又怕是一個圈套的謊言。
知見障！聽著兩人爭辯，青奮腦子裡突然冒出這個詞來。越是聰明有見識的人越容易被自己的成見擋住視野，一株植物只能開一色花，冬天的海棠不會開花，真的是這樣嗎？還真不好說。
「天龍教的總壇，也就是我們現在的所在，是哪裡？」青奮拉白了徑直問道。
「你不是說那是水嗎？」青奮沒明白同伴這唱的是哪一出，也不知道該如何配合。
「你，你說的，都是真的？」喝已經十二分的相信了，可最後的謹慎還是讓他問出了這麼一句。
「幫什麼忙？」
「真性情，好漢子！」蕭遙突然高呼了一聲，把青奮嚇了一跳，接著就看見他又搬過兩壇酒來，拍開封泥將一壇遞給了喝。後者眼裡閃爍出知音難遇到光芒，
天龍教的客卿打手肯定不少，但現在留在總壇里的卻不多，大門不能出去，但喝的住所卻不是什麼機密，一問便知。青奮便帶著蕭遙來到這個唯一可能的突破點處。
「花的語言？」喝和蕭遙兩人一齊驚呼了起來。
青奮暗暗翻了翻白眼，看來這次自己只能作配角了。
「冷靜些！你沒聽錯，我能讓這盆海棠花開四色，與之相對的，你能完成你的承諾嗎？」
「當然！我從來不說謊話！」青奮這句話一出口，頓時覺得似乎在哪曾經聽過。
「什麼？……你說什麼？」喝一下子似乎是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先是試探的問了一句，腦海中接著才反應過來，跟著高聲叫了起來，撲過來就要抓青奮的手，嚇得後者連忙運招躲開。
眼見兩個昨日還是階下之囚的人大搖大擺走將出來，推開自己的門，走到自己面前，喝眼皮也沒抖動一下，自顧從酒罈里倒出清澈如水的液體，大口大口的灌進嘴裏。
「你後來沒追究過這，這仙女是誰嗎？又與加入天龍教什麼關係？」
「那是，三年前的一個冬天，我見到了她，手裡就捧著一盆四色的海棠。」說起往昔，喝似乎有些朦朧，有些迷糊，但無論是青奮還是蕭遙都聽得很明白，喝不但看到了花，更看到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