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魔人Ⅱ》第八卷 替身

第十一章 你已經死了

第八卷 替身

第十一章 你已經死了

「給我一件衣服。」那女鬼追在後面,他走快,她也走快,他走慢,她跟著走慢,一隻如枯爪的手一直向前伸著,似乎已經碰到了他的衣服、他的皮膚、他的血肉。
「救命!救救我!」她也跟著喊。
其實再想想,思思未必當時就死了,因為死屍走動這件事本身就是很難以理解和解釋的,但她可能帶了某種東西回來。那東西慢慢殺了她,扯掉她的手腳,還安裝上了假的。
他眼看著思思的臉迅速變成了另一個女人的模樣,「給我衣服,我好冷啊。」正是路上遇到的那個。
難道,就是她攝了思思的魂,殺了思思嗎?可是,她不是被阻到了巷子外嗎,為什麼會在這裏?
瞬間,他全身的血液都壓下了心臟,令他覺得胸口劇痛,似乎要爆炸了一樣,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救命!救救我!」他無助的喊。
要天天這樣嗎?但他就是不敢一個人進入那個空蕩蕩的家。以前,思思住在那裡,還有很多衣服放在他家。他本該早就扔掉的,可是他一直在等思思回頭。思思是如此出色,他好不容易才追到手,怎麼能輕易放棄?
跌跌撞撞的跑進巷子,雖然因為夜深而沒有晨鐘暮鼓聲,但香燭的氣味還是撲面而來,那是長年焚香而浸透在牆壁、地面和空氣中的味道,聞來讓人安寧不少,也讓他敢停下來,回頭去看。
她的身體不是實質的!
可是再過一會兒,這些人都會結賬離開了,現在人已經漸漸少了起來,他要怎麼辦呢?難道去通宵的遊戲廳?迪吧?看夜場電影?還是就坐在這兒,叫上幾個菜,遊盪在通宵開業的大排檔邊?
夜風吹來,他的酒氣有點上涌,腦袋和眼睛都昏沉起來。他雖然瘦,但酒量一向不錯,今天怎麼這樣差勁?或者是酒沒入肝腎,而是進了他小小的膽了吧。
她的目光逐漸變得奇怪,之後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突然用那兩隻沒有小臂也沒有手的胳膊按住了他的脖子,「我死了。」她重複,憤怒的狂叫,「可是你為什麼還活著?為什麼你不陪我去廁所?為什麼你們要講那個故事?你們知道嗎?如果在一個又黑又空曠的地方講鬼故事,假如那個故事確實發生過,她就會出來!!」
他瞪大眼睛,雖然那身體很美,可是他沒有什麼色情的想法,只是震驚,太震驚了。他抬頭看看那女人的臉,卻見那女人還是沒有抬頭,倒是有一陣風吹了過來。還沒到秋天。就有幾片樹葉從樹頂飄落。然後——穿透那女人的身體!
一瞬間,他嚇得差點尿了褲子,因為他明白,眼前的不是女人,是女鬼!
「我看到了,衣櫃在那裡。我去拿幾件衣服,好冷呀。」她說著又扭過頭來,「小武,來幫我。」她伸出斷手。
三個人面面面相覷,怕的都是這個,可沒人敢說出來。
說著,她收緊了手臂。
他被她追得慌不擇路,早忘記要到哪裡去,只是一個勁的跑,想甩脫這個不散的陰魂,沒想到三拐兩拐,居然走進了自家的小巷。
這想法突然竄入他的腦海,他甩了甩頭,瞪大眼睛再看,還以為是自己酒醉后視線模糊,但好像是為了證明什麼,一陣夜風又送來幾片樹葉,照樣穿過那女人的身體,落到她身後的地面上。
「別……別過來!」
感覺後背上涼嗖嗖的,儘管那女的沒追來,他卻仍然感覺如芒刺在背,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拐進自己所住的樓門,然後上樓進屋,直到把房門關上的一刻,他才吁出一口氣,覺得終於把危險阻在了門外。
他們是有錯的,儘管無心,但思思如果要報復也說得通。何況,如果她死得那麼冤枉,她要找誰去申訴呢?想想,找自己的朋友,尤其是一起去過她出事地點的朋友是最可能的。
「佛祖會保佑你這種懦弱、自私、可恥的男人嗎?」那女鬼細聲細氣的說,彷彿知道他在心中所想,「我不過是讓思思自己報復罷了,你以為甩得脫我嗎?像你這樣的混蛋都該死。」
「你回家沒有?」
他很吃驚。一下子呆住了。之前他聽說有露陰癖的男人,經常中空著穿外套,遇到漂亮的女孩就拉開衣服。暴露生殖器官。可從來沒聽說女人也有這樣的。難道是花痴?
這是怎麼回事,他繼續走著,其實很想停,雙腳卻是停不住,只是一直向前走,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推著他似的。
「你說什麼呀?幫我拿衣服而已,說什麼我害你。真的好冷啊,尤其水裡,簡直冷死了。」她說著,又向前飄了幾步。
此時,他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如果不是思思呢?」小武問。臉白得幾乎變成了透明,皮膚下隱隱露出青筋。蜿蜒著。像細小的蛇。
牛偉也站起來,對小武道,「我也走了,回家睡他媽的一覺,總這麼著,還不如死了呢。小武,你也快回去吧,你有佛祖……佛祖保佑你,邪祟不得近,怕什麼?!」他打了個響嗝,也搖搖晃晃的向相反的方向離開了,只剩下小武坐在桌邊發獃。
選擇小武的住處,只是因為他家所在的街有一間受到文化遺產保護的、香火還很鼎盛的小廟而已。那早晚的誦經聲,晨鐘暮鼓聲,能給他們帶來一點小小的安慰。
他感到刺刺的痛,卻無法擺脫。再看周圍的人,照樣說笑打鬧,迎面走來一對情侶,卻根本看不到他求救的伸出手臂,也聽不到他終於擠出的叫喊。
「怎麼了?才從海邊回來就不認識我了,難道真的看上那個漁女了嗎?」她嫣然一笑,突然從門後走了出來。不,是腳不著地的飄了出來。斷手斷腳,臉色青白,遍佈道道齒痕。
「快回去吧。這事只怕一時半會解決不了,說不定幾十年,甚至到你死也這樣,逃避也沒有用。我感覺會沒事的,你快回家吧。」他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外面未必有你家安全,天已經很晚了。」說完,就掛了電話。
片刻,嘭了一聲,小武的腦袋碎裂了,倒在地上的時候,整顆頭變成了一灘白白紅紅的東西,兩顆珠兒就飄在那層血水上,無神的瞪著天花板。
他搖遙頭,慢慢站起身離開。不過,他終究不敢獨自回家,決定去遊戲廳渡過一夜,那兒的年輕人特別多,陽氣旺盛,應該是個很好的避難所。
不是思思!是一張陌生的臉,臉上縱橫交錯著很多可怕的傷痕,可是為什麼要攔住他,說那些莫明其妙的話?
「衣櫃在哪裡,我找不到了,不是小偷給偷走了吧?我翻了半天也沒找到。」
「還沒。」他哆嗦著說,有那麼一瞬,想要住到小瑞家去。
所以,從那天看到思思那可怕的屍體開始,他們就一起躲在了小武的家,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生怕那斷手斷腳的身影出現在他們面前,敲響他們的房門。
他自嘲的想,慢慢向前走,可走著走著,就感覺不對起來,不是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也不是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情,只是他感覺自己似乎漸漸遊離於人群之外似的,也就是說,他雖然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卻彷彿有一個透明的罩子,把他與人群、與熱力、與生命隔離開了。
咚——咚——咚——
是思思!她要動什麼手!
小武悚然一驚,感覺背上有冷汗毛毛的起了一層,又被風吹乾去。
他幾乎是尖利的慘叫一聲,「你別過來!」看著她愕然的神色,不知哪來的勇氣,補充了一句,「你已經死了,你不記得了嗎?」
他想求饒,可是卻說不出話,喉嚨里只發出「嗬嗬嗬」的聲音,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大的響聲,鄰居卻沒有反應。
過了好一會兒,他的手機響了,嚇了他一大跳,看了看屏幕上的號嗎,發現是小瑞。
思思一愣,隨即像沉思一樣垂下頭去,幾秒后又抬起來了,目光溫柔的看著他,「是啊,我怎麼忘了,我在海邊上廁所的時候給一個女鬼攝了魂去。我死了,哈哈,我死了,可是——」
就見那女鬼果然到了巷子口就不再往裡走了,而是掩在牆后,露出半個身體,手臂一直指著他,一臉惡狠狠的神態,似乎恨不能追進來。
不自禁的。他多看了這個女人兩眼,見這女人走得很快,一直低著頭,看不見臉,好像有什麼匆忙的事要去做。可她走到他面前的時候,卻突然停下了。把衣服大大的張開。裏面居然沒穿衣服。就那樣把瑩白的裸體呈現在他的面前。
「我沒有衣服,全放在你那兒了。」女鬼忽然說話了,「好歹給我一件,我好冷呀。」說著抬起了臉。
「先生,您還要點什麼嗎?」大概是他呆坐在得太久,夥計上來問他。
「你回來啦。」一個女人的聲音突然從裡屋傳來,同時,一個人頭從卧室的門邊探了出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我等你很久,你一直不露面,所以我只好自己動手。」
「又不是……我們害死她的,找我們幹什麼呀?」小瑞擺出一副篤定的模樣,其實心理根本沒底。
果然,同在一個世界上,卻隔絕了一切生機,他在一個冰冷的氣泡里,沒有人能幫他。
為什麼房間內是亮的?難道他們剛才出門時忘記關燈了?不對啊,明明是關了的。是進了賊嗎?還是——
不是他們害死的嗎?假如思思是那天在海邊出的事,他們三個男人,卻沒有一個陪她去廁所,難道真的沒有錯嗎?懶惰、自私、膽小,這不是身為男人的錯嗎?
這讓他有一瞬間的恐慌,站定在街心中,發現確實沒有什麼異常,可那種孤獨感卻愈發重了。他感覺身邊很安靜,鼎沸的人聲傳不到他的耳朵里,他只聽到自己的心跳。
啤酒不醉人。可是他們三個一個勁往肚子里灌。漸漸地也有些微醺之意,「走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牛偉說,「如果那女……真是思思,我相信她不會害我們。到底朋友一場,有什麼未了的事,就交給我們吧。」說到最後一句,他說得好大聲,引來行人側目,以為又是個酒鬼。
「如果不是思思,往好里想,她不會特意找我們。因為我們是陌生人。」小瑞說著站了起來。腳步有些不穩,但還沒到踉蹌的地步。「走吧。」他頭也不回的揮手,看似瀟洒,實則絕望的向公車站走去。
他嚇得心臟一直竄到喉嚨,堵住了他所有呼吸,連尖叫也做不出,只腿抖著向退。其實他自己也奇怪,一向膽小的自己,沒嚇死已經是奇迹了,居然還能走動。
果然還是家比較安全。他舒了一口氣,早知道如此就不上街了,挨著這萬民香火之地居住,邪祟不能近身。他想著小瑞和牛偉的話,不斷做心理暗示,要自己相信這個觀點。
不放棄?!這念頭讓他從心底寒上來,滿心都在想,萬一思思也不放棄要怎麼辦?
可是也不能長期這樣,如今已經過了兩天,雖然那恐怖依然深埋在心底,他們還是決定各自回家。在回家前,一起到附近大排檔吃點東西。思思屍體的可怕樣子。已經讓他們兩天多連水也喝不下了。
他越走越靠邊,直到走上了人行邊道,淋浴在高大樹木的陰影里,一抬眼就看到對面走過來一個年輕女人,長發、瘦高的身材,高跟鞋踩在路上咔咔響著,天氣還熱,她卻穿著一件很肥大的男式夾克和長褲。
「你……快走……別嚇我,我沒想害你!」終於,他可以開口說出幾個字。
是啊,家裡離那間據說很靈驗的廟很近,有佛光映照,比外面強多了。只是家裡沒人,他怕,他從沒有這樣喜歡這些人,活生生的人,陌生的人。他們在他身邊喧鬧、說笑、帶著活著的熱力,這讓他感覺安全,讓他覺得自己在陽間,不會遇到可怕的東西。
「怎麼啦?你要和我分手嗎?我為什麼不能過來?不是你纏著我的時候了。」思思似乎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是鬼魂,本來是面對他的,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頭,看向卧室之中。
從大排檔這去遊戲廳要穿過一條街道,街兩邊全是民房,到了這麼晚的時候,街上幾乎沒有行人了。於是他選了一條繞遠的路走,雖然要多走二十分鐘,但這條路邊全是食肆、酒吧,晚上熱鬧得很。
他倚在門上喘氣,腿軟的只能勉強支持身體不會倒下而已,心裏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就這麼站了好一會兒,驀然發現有點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