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初廬篇
第七十八章 散場
「放下她，我可以不殺你。」他面無表情地道。
我失魂落魄地抱著商嵐妍幾乎倒在了地上。
「那就一起死吧！我已經決定了，死殺你！」西門斷天眼中寒光一閃。
這時從廟中走來一個中年的教徒皺著眉頭道：「諸葛先生不在這裏。」
「只要你能放過他們，我什麼都答應你，十八歲時的記憶因子也好，西門一族遠古以來的使命也好，我全都答應你。」
「好了，把該說的都說完了，我總算鬆了一口氣，從現在起，我就要過我一直想過的普通人生活了！不過你和小茵姐回到家鄉的時候，一定要去找我啊！要知道你們永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其實我比較喜歡坐輪椅呢，你看，這個白爺爺讓人從『長城帝國』帶回來的機械魔晶輪椅多酷！全速前進時，比我跑步還要快……」
我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南宮北在無人的林間漫步。
袁茵痛苦地道：「我……我來求你放過商嵐妍和周寧。」
「懦弱的生物雖然失去了意識，仍然是懦弱的生物，無聊！」他食指再輕輕一動，黑色的劍芒再度發動，血如雨下，南宮北又失去了一條腿，當另一條斷腿落入「劍窩領域」中時，再度化為了血的碎片。
「死亡暴走的戰屍戰鬥力能達到什麼程度呢？我有一點感興趣。」西門斷天眼中突然泛起一絲興奮之色：「那我就和你玩一玩！」
西門斷天聞言的瞬間，眉頭一動，他發揮出來所有的重氣立即都消失在了空氣當中，劍窩撤消了！失去兩條腿的南宮北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走去哪兒了？」我的心聚然沉入了無底的黑暗深淵。
袁茵衝過去抱起了滿身血污的南宮北憤怒地看著西門斷天。
在此之前，只要能見到文劍聖諸葛撼野，就會獲得唯一的生機！當今天下，也只有諸葛撼野一人能救商嵐妍了，但諸葛撼野會救她嗎？這個懷著魔王的可憐女人能得到文劍聖的同情嗎？當年幻天大師能救懷著商妍嵐的商霞，諸葛撼野應該也是那種每個生命都會珍惜的人！更何況商嵐妍未必能把魔王生下來！我提出這樣的要求會不會讓諸葛撼野為難？這些我都顧不上了，我只能去碰一碰運氣了，我本能地覺得，像諸葛撼野那樣的人，應該會出手相救的，說不定，我還能見到兩大劍聖對決的場景？諸葛撼野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啊！我不會連累到他吧！
西門斷天看著自己的右拳，淡淡地道：「我只是讓他心臟暫時麻痹罷了。」
「你以為我會答應嗎？」西門斷天將目光停留在了抱著商嵐妍的我身上。
「是的。」跪在地上的袁茵木然地道。
「你怪我也好，恨我也好，我只有這個辦法了！你自己要保重。」齊琳也小跑著從長街的另
「不要自殺，就算你自殺了也不可能改變一切，只要還活著就有機會改變一切，你一定要弄清楚這一點，你不能再逃避現實了，你到了應該改變的時候了，你要變得能夠保護你最重要的人才行。」齊琳那似乎能穿透一切的聲音冷冷地從我身後傳來。
西門斷天的右手緩緩揚起，一道劍氣形成的黑芒從他細長的食指中射出，疾若閃電一般向南宮北斬去，沒有人不相信南宮北的屍體不會斷成兩截，血與內臟流滿一地。
「那就多殺一個。」長街上殺意縱橫，西門斷天的眼神也帶上了濃郁的死亡的之色。
「老大，不要一直這麼垂頭喪氣嘛！」南宮北突然笑了。
「這個我們就不知道了，好像聽說他昨晚就離開崗瓦堡前往『邪都』去了。」
「不要再說了！」我喘著氣打斷了他的話。
令我意外的卻是，我沒有看到鮮血？如果說南宮北在他的劍窩中高速移動，不可能不受到真空劍刃的攻擊！
「小北……」
「怎麼會這樣？那諸葛先生現在還在皇宮？」
「你……」
「不要再猶豫了，西門大人，好好考慮一下吧！不殺商嵐妍對你來說實際上是一件極為有利的事。」站在一旁的齊琳突然開腔。
「老大，我喜歡你和小茵姐，真的，我很喜歡你們。」
「不要，我不要失去小書後再失去你了。」我的悲鳴竟是如此的無力！
「真的要走了嗎？」
「你不是說過，你不是我的女兒嗎？」
「你也是我們最重要的人。」我突然用力地擁住南宮北：「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你需要我和小茵了，只要你傳個信，無論天涯海角，我們都會趕到的。」
但奇迹卻發生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凄厲嚎叫的南宮北抱著頭衝天而起，不，應該說已經死亡暴走的南宮北衝天而起，閃過了那一道致命的劍芒，「刷」的一下，地面上多了一道狹長而深不見底的劍坑。
我心頭一驚，我還有生機？放下她？放下猶處在昏迷之中的她任西門斷天殺死？我能這樣做嗎？
「小北，你不要在這礙事。」我咬著牙道。
南宮北再度死亡暴走，這種腦死狀態的死亡暴走將南宮北變成了毀滅一切的戰屍，他在空中發出幾聲怪叫之後，就消失在了空氣當中？戰屍的本能使得他下意識地提高移動速度，逃僻西門斷天能摧毀一切的劍氣！
坐在一輛窗帘緊閉的馬車上，我不住地抹著額頭上的汗，懷中的商嵐妍猶在昏迷，所以的恐懼與不安都讓我一個人承當。
我的一顆心一直都是懸著的，這馬車的速度不知道為什麼慢得出奇，也許是我的心太急了，我不太敢去聽窗外的人聲，我深恐聽到西門斷天一聲冷笑，這馬車就會被劍氣劈成兩半，我也不敢要
「而且，如果你不答應放過商嵐妍和周寧的話，你恐怕會死去你寶貝女兒的生命，你十六年的等待即將化為泡影。」齊琳又道。
西門斷天突然笑了：「好玩，在上面！」他一面說著一面舉了右手食指，一道細細的黑色劍芒閃電一般向空中掃去，一條冒著鮮血的斷腿立即從天空中墜落了下來，當那條斷腿落到西門斷天頭頂十米左右的地方，瞬間就被無數的真空劍刃撕成了碎片！西門斷天「劍窩領域」的高度是十米？
南宮北卻不顧一切地向西門斷天衝去，我伸手去拉他，卻沒有捉住。
「老大，根本就沒有這回事。」
「老大，你先聽我說完好不好，我一直都認為，能遇到你和小茵姐是我這一輩子最幸運的事，就算是現在，我這個想法也沒有改變過；你知不知道，在遇到你和小茵姐之前，我一直都是不快樂的，因為自己長得比較像女孩子的關係常常被周圍的人取笑，而且由於我的膽怯與懦弱，在遇到你們之前，我沒有交到一個朋友；而和你們成為好朋友以後，我就被你們身上的快樂所感染了，雖然大多時候是站在一旁看著你們兩個人又打又鬧，但我也時常會跟著你們傻笑起來，我真的很開心，我真的很懷念我們一起長大的那段時光。」
「不用道歉，老大，你知不知道，懦弱膽小這個毛病我這一輩子都是永遠改不掉的，但不過現在我有了值得驕傲的回憶，聽到齊琳說你快要被西門斷天殺死的時候，我可以不顧一切的衝上去喔！因為，我很清楚，換作你，你同樣會這麼做的。」
雖然有濃郁的腐屍氣息在瀰漫，但我感覺不到南宮北的戰鬥能量，我知道他的戰鬥能量是屬於突然爆髮型，他會在出招的一瞬間，將戰鬥能量提升至頂點，但我仍然沒有一點信心，他可能連西門斷天的衣角都碰不到！
袁茵咬著牙猶豫了片刻，當她屈辱的眼淚落到地上時，她才痛苦地道：「爹……」
「不用了，死人為什麼要找醫生？」西門斷天那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聲音傳入了我耳中。
我苦笑道：「巧。」
「你這是陪著她死，放下她吧！」
「叫我爹吧！」西門斷天狠狠地盯著袁茵。
「小北，是我對不起你。」我放開了手中的輪椅，低頭看著滿地的落葉。
西門斷天嘴角掠過一比殘酷的笑容：「你來幹什麼？」
「齊虎的女兒？」
目送著絕塵而去的馬車消失在陽光之下，我的一顆心如被掏空了一般，南宮北走了，終於離開了，去過他嚮往的普通人生活去了，可是失去雙腿的他真的能過上所謂的「普通人生活」嗎？希望他能獲得幸福吧！
「老大，雖然說你平常有很多亂七八
我無力地抱著商嵐妍抬起了頭，看著秋風捲起滿地落葉掠過西門斷天身邊，銀髮，黑衣，遮天蔽日的重重殺氣！
西門斷天右手握成拳，遙遙對著剛剛落地的南宮北就是一揮，南宮北立即如皮球一般彈了起來，被擊得拋到空中，再重重地落到地上，便一動不動了。
袁茵顫抖著自己的身體，緩緩向西門斷天走去，四周死一般地沉寂，只有她沉重的腳步聲。
「老大，我不想走。」南宮北的眼淚突然流了下來：「我真的不想離開你們，一想到也許一輩子都不能再見到你們了，我就想哭……」
突然之間一種莫名的悲傷與寂寞襲上心頭，我忍不住仰天狂嘯：「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廢物！」
「老大，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認為……」他看著我的眼睛道：「我一直都認為，能遇到你和小茵姐是我這一輩子最幸運的事。」
馬車終於停了，我抱著商嵐妍不顧一切地衝下了車，眼前就是一座古香古色的大廟，無數身著白衣的「原教」信徒在廟前的大街上來來往往。
「不要殺他，求求你了！」一個少女痛苦的吼聲突然從街口傳來。
抱著商嵐妍的我不住地顫抖：「齊琳，這一切都是你乾的嗎？」
西門斷天雙手握成拳頭：「劍窩！」爆炸般的氣浪立即從他身體中放射而出，我曾見識過西門斷天「劍窩」的厲害，在他「劍窩領域」內移動的物體都會遭到無數由真空形成的孤形小劍刃撕裂！
我用力地抓住輪椅扶手：「對不起！」
「等一等，別殺老大，不要殺我們的老大。」南宮北突然不知從何處跑到我的身前，張開了雙臂護住我。
不過所有的一切，必需是發生在我趕到諸葛撼野之處以後才會發生，我沒有信心能帶著商嵐妍趕到諸葛撼野之處。
「不行，我答應了要救她的。」我咬著牙抱緊了商嵐妍。
「是我，你有沒有想過，魔族之王成為你的兒子是一件多麼有意思的事情！流著你西門血液的魔族之王降臨人間，這個世界是不是會變得更加好玩？」
十天後，陽光和煦的午後，白家園林中所有的景物似乎都被陽光染成了金黃色。
「我會的。」
我看著他在陽光中綻放的笑容，忍不住心酸。
站在袁茵身後的齊琳低下頭：「沒錯，是我叫南宮北來替你做擋箭牌的，我一時之間找不到袁茵，只有將南宮北先支使來。」
袁茵柔軟纖細的手終於被西門斷天緊緊地握住了：「乖女兒，我們可以回家了！」
「小
只是電水火石之間，死亡暴走的南宮北就喪失了兩條腿，雖然他沒有任何痛覺，但血如噴泉般地灑出，失去平衡的他也開始向下掉去！落入劍窩之中的他即將死去。
淚流滿面的袁茵轉過頭來：「老大，叫外公救小北，小北如果死了，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的。」
「也……也只能這樣了，我現在把她放下的話，我也太卑鄙了吧！我做不到。」我苦笑道。
「昨天諸葛先生見過西域江南國的皇帝后，取消了在西域江南的一切活動。」中年教徒緩緩地道。
「老大，你知不知道，小茵姐為了你改變了很多，她本來是一個很獨立且容易走極端的人，但在你身邊的時候，她就會不自覺的依靠你，特別是我們一同離開家鄉后，因為一直在你身邊的關係，她失去了更多最初的自我，她的情緒一直被你所左右了，但你卻始終沒有給她回應，這樣真的很不公平！不過，我卻更喜歡現在的她，一直很男孩子氣的她，只有在你的面前才會注意到自己女孩子的身份，變得柔弱和學會撒嬌，所以我很擔心，當有一天她不再依賴你的時候，或者是說她不能再喜歡你的時候，我不知道她會變成什麼樣子？老大，你答應我，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
我木然地點著頭，看著西門斷天牽著袁茵的手消失在街口。
我在馬車中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為什麼在這城中如此短暫的路程會變得如此漫長，我也許會和商嵐妍一道死去。
他發動「劍窩」的那一刻，他周圍那些漫天亂舞的落葉全都被真空劍刃撕成齏粉，淡黃色的粉未瀰漫了一條長街。
「我害你失去了雙腿。」我咬著牙道。
「乖，爹答應你放過他們，你跟爹回家吧！」西門斷天面無表情地對著袁茵伸出了一隻手。
「商嵐妍都走了，我留著幹嗎？說笑的，我想家了，現在是我回家的時候了。」南宮北的一頭銀髮已經染回了黑色，並剪成了短髮。
「我求求你放過他們。」袁茵突然跪倒在了地上。
西門斷天淡淡地道：「你馬上給我閉嘴，否則我殺了你！」他又將目光投向了跪在地上的袁茵：「你真的什麼都肯答應我嗎？」
「巧。」西門斷天淡淡地道，死亡的氣息開始侵入我的身體。
「我們也喜歡你。」
我的心已經碎了，我再一次的連累了自己的同伴，我是好人嗎？我是王八蛋吧！不忍心扔下拚死求生的商嵐妍，卻忍心看著南宮北失去了兩條腿且生死未赴，卻忍心看著個性倔強剛強的袁茵向她這個世界上她最痛恨的男人屈服！
「當再次發生死亡暴走之時，南宮北很可能就會腦爆而亡，如果不當場腦爆，他也不可能再度複原了！」小書的話又再度迴響在我腦海之中。
「諸葛先生在嗎？」我
「傻瓜！」我也已經熱淚盈眶，今日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夠再次相見了。
「我已經讓南宮北再服下了一顆『碧海青天丹』，所以只要他不死在西門斷天手裡，就應該不會有事。」齊琳幽幽地道。
「小北，你比我勇敢。」
大約十七米左右的高空，失去一條右腿的南宮北拖著一蓬血雨向與西門斷天相反的方向掠去？這個腦部死亡的戰屍竟然能感受到西門斷天絕對恐怖的戰鬥力，產生本能的逃避？他高高躍起，想逃離西門斷天的劍窩領域？
「自始自終，我都認為自己是一個普通的孩子，就算是學習劍術也是為了和你們走得更近，其實我從小的理想就是過著普通人的平凡生活，之所以出來冒險，那是因為你們兩個傢伙，我不想離開你們，不管去哪兒！我覺得自己只要能待在你們身邊就好了，不說話也好，就算被當成空氣也好，我想在你們的身邊，分享屬於我們的快樂，分享屬於我們的痛苦，這樣就足夠了。」
「我是一個大爛人，才沒有什麼珍貴品質。」
「我建議施主你還是去找醫生吧，你懷中的人好像受傷了。」
「她告訴我，我是可以變身的，老大，這次，就讓我來對付敵人吧，你快點逃呀……」迎著殺氣與恐懼的南宮北面部開始扭曲。
西門斷天的目光輕輕地閃爍了一下。
凌空躍起的南宮北將抱著頭部的雙手張開，露出一張野獸般的面孔，血紅的雙眼中滿是猙獰之色，白森森的牙齒帶著說不盡的陰森，一頭亂刺刺的銀髮影射出狂暴的顏色，他的身體煥發出一股屬於屍體的腐敗死亡氣息，他身上的死亡味道在暴發的一瞬間竟蓋過了西門斷天的殺氣？
「不，他走了。」
這樣的出租馬車，整個瓦崗堡隨處可見，但願西門斷天不要發現才好！昏迷的商嵐妍脖子上掛了一塊刻著「絕」字的藍色魔晶，我明白就是這個東西讓她從西門斷天身邊逃走的，但這樣的東西不會發揮太久的效力，因為魔晶發揮出魔力隔絕人與獸身體散發出的氣息是相當損耗魔能源的，這一塊小小的「絕魔晶」雖然是稀世珍寶，但一旦使用，也就是最多能維持三個小時，而現在，三個小時說不定已經到了，西門斷天很快就會找上她的。
「不是說要在這兒開講嗎？」我急道。
「我不是說過，求你不要殺他嗎！」街口的少女憤怒地吼道。
遠在百步之遙的西門斷天舉起了一根手指，滿街的人驚惶失措地逃亡，我卻沒有移動一步，我不想做徒勞的掙扎。
長街之上，西門斷天豎起一根手指孤孤地立在漫天飄舞的亂葉之中，他靜靜地等待著南宮北的襲擊。
白衣教徒顯然被抱著滿臉血污的商嵐妍的我嚇壞了：「諸葛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