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步成媚》第一卷 帝都篇

第十四章 無羈(二)

第一卷 帝都篇

第十四章 無羈(二)

他明白她的心思,卻假裝不知,甚至是,有意的縱容著,說是為了換取她的信任,可憑他的手段,要騙她入局又何必用這樣的方式,他會這樣縱容她,難道就沒有一絲一毫的私心嗎?
「季少幫主,是在下失敬了。少幫主雖遠在江湖,但每年甸江漕運之事,連朝廷都要仰賴鴻水幫,這時節正是西北破冰開航的時節,在下萬萬沒有料到能在這裏見到少幫主,怠慢之處還請見諒。」
冷冷的聲音卻適時打斷了他的動作,他怔了一怔,眼看著淡紫色衣角如同一隻輕軟的蝴蝶,擦過手心,一碰,即逝。
魏南歌輕輕吐了口氣,收回手,這才抬頭看著擋在身前的黑衣男子,他正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站在兄妹兩人面前,那一桿聞名江湖的□□已經收了起來,卻阻擋不了他渾身散發出的攝人氣勢,那雙泛著琉璃異彩的眸子,在看著他的時候,沒有一絲暖氣。
真的要一輩子嗎?
「你們倆早就商量好了,就拿我當猴耍呢。」慕容七這會兒也不急了,冷笑一聲,找了張椅子坐下,順帶思考到時候怎麼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硫粉!」
若是魏南歌答應此事,對奉命辦事的他來說,並沒有什麼損失。雖然此行沒有拿下鳳淵,但有了季澈提供的證據,已經足夠殷紫蘭將那些想要和她爭奪天子寵愛的女人除掉;而慕容兄妹被擒,就算事後證明是假裝,他也完全可以因為不懂武功這一條,把自己摘個乾淨。
「他這話分明是想提醒阿澈,甸江雖是鴻水幫的地盤,但還是要歸天子管的,你這會兒家裡忙著呢趕快回家吧,這兒的事就別攙和了,當心惹得皇帝不高興。」
「魏大人想做什麼?」
而前段日子,坊間那些關於「天權」「開陽」的流言,自然也是季澈吩咐鴻水幫的弟子散播的。
如何衡量?
他叫得沒什麼誠意,慕容七卻急忙轉過頭,正瞧見季澈的右手握住魏南歌胸口的衣襟,大約是力量的對比太懸殊,他只是稍稍一用力,魏南歌便後退了數步,季澈倒是沒有傷他,只是趁著兩人接近時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的臉色一貫冰冷也看不出什麼情緒,但魏南歌卻臉色微變,沉聲道:「少幫主在威脅我?」
愣怔間,腰間的手臂一松,她這才回過神來,轉過頭,卻發現方才把自己拉開的,竟然是一直站在身後,很久都沒有出過聲的魏南歌。
動搖人心,方能增加籌碼,也順帶威脅慕容錚,迫使他不得不儘快談判。
慕容久回京見季澈那天,兩人商量的,便是這個計策。
自己畢竟還是,辜負了她。
難怪,初識之時就有的敵意,就是因此而來吧。
在官場中行走太久,早已忘了原來的自己,所以才會不自覺的貪戀那份不帶偽裝的純凈,才想要將那抹只為他綻開的紅暈多留住一天……這樣的私心,真的沒有過嗎?
「有什麼好說的。」其實是她根本懶得猜。
慕容七見到空氣中隱隱瀰漫的暗黃色,不禁有些吃驚。硫磺此物,因為產地稀少,提煉不易,加上可以製成火藥,因此硫礦從來都是由官家統一開採煉製,沒想到區區一個鳳游宮,不光有擁有硫粉,還能制出威力如此巨大的火藥,作為一個香料商人,這個鳳淵的本事有些太大了。
這些年來,他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朝政國事之上。是年少時的夙願,是父輩們的期望,也是一種逃避,一種補償——逃避的是自己,補償的是殷紫蘭。
隨著他縱身躍開,黑匣竟轟的一聲炸開,屋頂頓時破開一個大洞,磚瓦油氈的碎片紛紛落下,他卻已經扭身順著洞口竄了出去,一襲濃紫輕衫在洞口一晃,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魏南歌皺了皺眉,沉吟道:「季少幫主手中那些宮妃和大臣私購香料的證據,從何而來?」
她捏了捏拳頭:「臭小子,叫姐姐……他說什麼了?」
慕容久又道:「你猜猜,阿澈會怎麼回答?」
「不是威脅,只是做個交易。」季澈鬆開魏南歌,淡淡道:「當然答不答應是你的事,我們今天本來就是來見慕容錚的,沒有你,我們照樣能見到他。」
這樣說……也可以。慕容七不由的默了一默。
「得罪了。」他的聲音不大卻很溫和依舊,慕容七本是很愛聽的,若是在今日之前,他做出這樣的舉動,她必定心生歡喜,可這一刻,卻只得心口發堵,之前那些再自然不過的相處像是都想不起來了,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怎樣還清?
自己欠她的,究竟,是什麼?
「這麼完美的法子,若魏南歌不答應,那才是傻子。」慕容久一邊看著季澈和魏南歌談判,一邊悠閑的扇著扇子和慕容七聊天,對四周虎視眈眈的禁衛軍視若無睹。
「你真了解他!」慕容久合上扇子一拍手心,「他果真什麼話都沒說,直接就上手了……等等等等,阿澈,魏大人是朝廷命官,身子嬌貴,你……不能打臉喔!」
慕容七回過神來,忍不住暗罵騙子王八蛋。
趁著混亂,那個名叫「臨西」的青年侍衛一招逼退了珊姑娘,雙手一揮,拋出了幾枚黑色圓球。圓球一落地便閃出耀眼火花,慕容七隻聽到耳邊傳來一聲「小心」,隨即腰身一緊,被人用力往後扯了兩步,堪堪退開,幾簇火花便濺到自己剛才站立的地方,落地便騰起輕煙,花廳里響起一片爆裂之聲,煙霧四起,氣味刺鼻,許多人怕煙中有毒,紛紛捂住口鼻,臨西卻早已經藉機不知去向。
這一手輕功使得乾淨利落,如行雲流水,簡直匪夷所思,哪有半分文弱的樣子,分明是武功十分高明。
她朝他點了點頭,便藉著轉身尋找慕容久和季澈,逃一般的離開了。
他心頭一陣迷惘,忍不住走上前去,想要伸手拉住她,彷彿是拉住自己早已逝去不再的那些歲月和念想。
定了定神,她說道:「魏大人其實不用擔心我,我沒什麼別的本事,就是武功還行,區區一點點火,燒不到我的。」說完又覺得稍顯生硬,便又補充道:「不過還是謝謝你。」
「這些魏大人就不必過問了,證據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可是,他不是不會累,他也會厭倦。
魏南歌靜靜的看著她高挑窈窕的背影,這麼多天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女裝的模樣,面具下的臉龐很清爽,微挑的鳳眸帶著一些不自覺流露出的嫵媚,卻依舊很清澈。不知怎的,便想起那些日子她在沁芳園閣樓里寫信的模樣來,低著頭,幾縷烏黑的髮絲散在額前,日光透過窗欞照在她的鬢角,白得幾乎透明。她寫兩筆便抬頭偷偷的看他一眼,待他看回去的時候,卻又飛快的躲開,小巧的耳尖染著一抹紅暈。
他這話說的頗為狂妄,若不是還有更要緊的事,慕容七真想表揚他幾句。
——————————————————————————
他恢復了溫和謙淡的笑容,無懈可擊。
這會兒,慕容七早已經走到慕容久身邊,惡狠狠的盯著他,正要開口,慕容久卻打開摺扇,十分愜意的扇了扇,笑眯眯的說道:「妹妹,你聽聽,你聽聽,首輔大人這話說的……」
只是,那些靜好的時光,於她也好,於他也好,今後都再也不會有了。
她想要丈夫的獨寵,他便儘力阻止那些想將女兒送進宮中的官員;她想做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他便輔佐慕容錚做穩太子之位……一步步,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卻心甘情願。
作為明日即將登基的未來國君,這幾天里,慕容錚身邊的守衛必定無比森嚴,輕易無法見到;若是硬闖,動靜又太大,會有什麼變故說不準,能不冒險最好;要是等到新君登基朝野穩定……慕容錚要是能容忍到那個時候,他就不叫慕容錚了。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有人引見,而那個人,非太子心腹魏南歌莫屬。
「七七,等一下……」
「妹妹你想多了。」慕容久捂住胸口,面色凄凄道:「為兄為了你,擔心的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四處尋找藥材製作解藥又日夜奔波趕來京城,你……你怎麼不懂我的心嚶嚶嚶……」
現在,他拿出這些證據,換取的,是魏南歌手中的一個機會——一個能夠不需要勞師動眾,可以安全見到太子慕容錚的機會。
換言之,魏南歌利用了慕容七,慕容久又利用了魏南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是慕容久一貫的風格。
「……別裝了,再裝就不像了。」
他自然不會告訴他,若非那天夜探首輔府,他不會知道魏南歌和殷紫蘭也在找鳳淵,也就不會差人去調查那些和鳳游宮有交易的人——有很多證據,用光明正大的途徑根本查不到,也只有混跡於三教九流的鴻水幫,才有這樣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