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七十二章 蜜棗般的夜晚
徐有容沒有回頭，安靜片刻后問道：「如果來的是我呢？」
徐有容聽得很開心。
然而，對於那些聽眾而言，要將意思相近的話聽上這麼多遍，確實是件極難忍受的事情，越是甜言蜜語，越如此。
那幾隻黑色的魚兒毫不怕人，非但沒有受驚離開，反而圍了過來，繞著她雪白的赤足緩緩地遊動，畫面很美麗。
「就因為你想知道我的秘密？」
「他是教宗的臂膀，又怎會予我太多方便。」
「誒，我忽然發現，我很想把那個秘密告訴你。」
但如果陳長生很老實地說，現在的她更好看，那肯定就錯了。
陳長生看著站在湖水裡的她，覺得她的背影有些孤單，然後生出些不解。按道理來說，她是南方聖女，無論天機老人還是茅秋雨都不應該隱瞞她這件事情，可是為什麼她直到今夜還無法確認那個中年書生就是魔君？
小樓靠山那邊有條唯一的通道，他此時便盤膝坐在那裡，汶水劍橫擱在膝頭，嘴裏叼著根野草，一臉悲憤，心想真是好一對姦夫淫婦。
他們也有石頭，而且要比寒山裡的天石重要得多，因為那些石頭是天書碑。
這是他的心裡話，真話。
「是的。」
徐有容走到窗邊，雙臂環抱在胸前，看著窗外湖水裡的點點星辰，聲音也像水一般淡了起來。
「嗯，很省事、很方便的感覺。」
終究還是陣營的問題，陳長生心想凌海之王作為國教新派的代表人物，必然早已投誠聖後娘娘，為何也沒有對你說？
當初在潯陽城裡，朱洛的攻擊
陳長生想著當初在魔域雪原里看到的遠方如山般的陰影，下意識里搖了搖頭。
想著當時在山道上看到的血腥畫面，陳長生心中生起一抹悸意。
這個問題他沒有問，徐有容卻知道他在想什麼。
你就在身邊。
「嗯……或者是因為我修的是順心意？」
徐有容的聲音有些不清楚：「是的。」
也不知道是誰去就得誰。
……
只是誰曾想到，萬里旅途安然無事，結果進了寒山，卻遇到了這樣的大事。
「啊，我是認真的。」
徐有容這才醒過神來，這裏不是空寂無人的幽峰，也不是小鎮上的牌桌旁。
「我本來就是這個意思。」
她低著頭，根本沒有看陳長生。
……
然而，能夠一直在一起嗎？
「茅院長呢？」
「道藏上說，天池由熱泉彙集而成，為什麼這水有些涼？」
因為他的肩與她的肩輕輕地靠著，有時候稍一分開，緊接著便會再次依上。
陳長生的心裏也出現了一道陰影。
……
不知何處飄來了一層雲，遮住了南天的某片星域，在湖面上灑落一片陰影。
和先前房間里的安靜不同，這時候的安靜是美好的。
「我覺得……這句話也可以用來說你。」
「你說過。」
「我說過嗎？」
「澄湖樓的大廚，手藝自然非凡，可我總不能每天都從南溪齋回京都吃飯。」
「就因為能煮熟雞蛋？」
「我忘了……你想知道嗎？」
「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秘密，我也有，而且我不
他從她手裡接過錦囊，取出樣零嘴，看都沒看是什麼，便丟進了嘴裏。
以他現在的實力境界，還遠遠談不上與這些強大的敵人作戰。
「啊，隨便說說呀。」
「魔帥，聽說很強，再就是那些魔將，你應該在雪原上見過。」
「你會煮飯做菜嗎？」
她有些臉熱，下意識里從袖子里取出裝零食的錦囊，遞到他身前，細聲說道：「你要不要吃？」
先前那番對話沖淡了很多情緒，他不希望這樣繼續發展下去，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
噗的一聲，徐有容往湖水裡吐了顆東西，那東西在水裡緩緩沉降，惹來那些小黑魚啄食。
「白鶴向來很喜歡你，如果讓它知道你有這種念頭，想必會改變主意。」
「湖心裏的水要熱很多，聽說最熱的兩處熱泉出口的水，可以煮熟雞蛋。」
「嗯……那我還是學著做做飯吧。」
他和她並肩站在小樓下的湖水裡，看著夜空里的繁星，隨意地聊著天，然後漸漸沒了聲音。
他來參加煮石大會，本來就不是想通過感悟天石獲得進益，只是為了見她。
「你也很厲害啊，至少魔君在你這麼大的時候，肯定打不過你。」
徐有容從袖子里取出一個小布囊，從裏面拿了樣東西。
「暫時沒有什麼進展，慢慢來吧。」
「嗯。」
如果能夠一直這樣坐著就好了，眼前有湖，身後有山，上方是燦爛的星空。
「魔君破寒山天石大陣而出時，天機老人受了重傷，還沒
「怎麼了？」
陳長生不解，心想劉青是聚星巔峰的刺客，小德是逍遙榜前五的強者，王破雖說是逍遙榜榜首，又如何說得上強太多？
唐三十六這時候就很難受，他覺得自己晚上吃的太多了，很想吐。
因為對他們來說，說話本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和對方說話。
「會……你不是在周園裡吃過？」
聽著她因為此事不高興，陳長生很高興，也順著窗外的木棧道走了下去，來到了湖畔的淺水裡。
熱戀中的男女，哪怕把一句話翻來覆去地說上三百遍，也不會覺得厭煩。
「沒什麼。」
現在的她，則是舉世公認的最美麗的少女。
陳長生是個很誠實的人，看著她認真說道：「你真好看。」
徐有容沿著木棧道走了下去，在最下面那級木台上脫了鞋與襪，走進了清澈的淺水中。
徐有容明白他的感受，說道：「遇見這樣的不世強者，能夠活下來，總會有些好處。」
「白鶴這次來了嗎？要不要問問它怎麼想？」
陳長生沒有注意到，指著湖水裡一塊黝黑的石頭問道：「那就是天石嗎？」
「王破這個人很了不起，不能以常理認知。」徐有容認真說道。
她的身邊坐著個年輕的男子。
陳長生從理智上無法接受王破比劉青與小德聯手更強的事實，但從情感上很願意接受。
「都很好看，不同的好看。」
微涼的湖水緩緩地起伏，細柔的銀沙在腳下踩著很是舒服。
陳長生不擅長撒謊，妙的是，他自己曾經很認
徐有容微羞，低下頭去，片刻后再次抬起頭來，望向他問道：「現在的我好看，還是周園裡好看？」
而這一次在寒山裡面對魔君，劉青和小德居然近乎沒有還手之力。
那些小黑魚發現不是食物，有些無趣地遊走，徐有容覺得很有趣，蹺著腳，開心地笑了起來。
「怎麼了？」徐有容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事實上，這和落河那道千古難題一樣，很難作答，並且隱藏著更複雜的考驗與兇險。
陳長生說道：「我修的是順心意，若事情來了，自然心意動。」
就像所有的少女一樣，哪怕她是聖女，在這種時刻，總還是會問出一些愚蠢的問題。
徐有容說道：「魔君當然要比朱洛強太多，但還有一個重點，王破比劉青和小德也要強很多。」
他看見她開心，也很高興。
當然，這裏的愚蠢說的是她要問這個問題，不代表這個問題本身就很好回答。
她把手伸進湖水裡，去逗弄那幾隻小魚，看似隨意說道：「他和天海承武請小德對付你，我不高興，所以沒理他。」
「誒……」看著這幕畫面，陳長生忍不住撓了撓頭。
徐有容身體微微後仰，用手撐著木台，赤著的雙腳輕輕地拍著湖面，看著很是可愛。
這時候她嘴裏沒有棗核了，聲音卻依然糯糯的，因為有些不好意思。
「陳長生，你又不是一個市井婦人，為何對窺探他人私隱有這般大的興趣？」
陳長生轉身望向她，問道：「那些石頭感悟的如何？」
「國教學
「魔族那邊除了魔君，還有什麼厲害的人？」
徐有容進入周園的時候，用的是青矅十三司弟子的身份，作了易容，容貌只是尋常。
他們安靜了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大概是站得累了，二人坐到了最下面的木台上。
「不出京都，真的很難發現，世間有這麼多厲害的人。」
「我有件事情瞞著你。」
「我有些著急……在見過魔君之後。」
這道題根本沒有正確答案，陳長生的回答能否令她滿意，完全看她此時的心情。
陳長生很認真地想了想，發現無法設想那種畫面，無論提前得出任何結論，說道：「我不知道。」
他心想自己怎麼就只能想這樣乏味的形容詞呢？
……
陳長生看著她長生的睫毛，白嫩的肌膚，紅潤的雙唇，一時間有些呆了。
陳長生很想說，你的聲音很好聽，甜甜的，糯糯的，彷彿含著一顆蜜棗。
「聽著很有意思，要不要找機會去試一下。」
天機閣在湖畔建造的這十幾幢小樓極為講究，尤其是陳長生居住的這一幢，推窗便能見湖，而且窗外有一條木棧道，順著棧道走下去，便能走到湖邊的淺水裡，星光下的淺水中，此時正有幾隻黑色的魚兒在遊動。
湖水很是清澈，陳長生仔細望去，才發現她吐出來的竟是一顆棗核。
他看著徐有容非常認真地說道。
「將來京都如果真的出事了，你會怎麼做？」
陳長生嗯了一聲，說道：「只是沒有想到魔君竟然如此可怕，差距太大了。」
「我只是隨便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