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天記》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一百四十二章 原來你什麼都不是

第四卷 東方欲曉

第一百四十二章 原來你什麼都不是

不知道還有多少王爺在這一刻生出相同的念頭。
中山王站在船首,望向京都。
這是他的宿命。
原來,都是假的。
他想看到師父究竟在哪裡,他想知道師父的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抬頭望向天空,神情漠然,一言不發。
那個人是誰呢?師父?教宗?還是……真正的昭明太子?
直到此時,包括那些夜色里潛入京都的十五位陳姓王爺,很多人才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
……
所有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讓他更加醒目,更快讓聖後娘娘發現他,然後關注他,繼而對他產生疑心,開始調查。
這是真的嗎?
誰也聽不清楚,他究竟是在罵誰,計道人還是陳長生,但隨侍們很肯定的是,他沒有罵聖後娘娘一個字。
一道不知道從哪裡生出的力氣,讓他艱難地站了起來,用劍鞘撐著身體,望向夜色里的京都。
他已經麻木了。
夜穹里黑雲狂卷,不停絞動,彷彿有無數條龍在裏面廝殺,似乎天機將動,天意將至。
「那又如何?」
西流典或者可以改變很多,卻改變不了大江終究西流去。
他的師父撒了一個彌天大謊,騙了整個世界。
光陰卷或者真能截短光陰,但並不意味著,就一定落在他的身上。
「如果能瞞著人偷偷殺死,那就殺死,如果不能,那就替本王搶先效個忠,投個誠。」
陳長生這時候應該感到悲傷,但他沒有。
「難道他不是昭明太子?」
咔嚓!數道如大樹粗細的閃電,自夜空里落下,落在天書陵頂四周,將一切景物照耀的無比清楚。
天海聖后的眼睛很美麗,明亮有若星辰,就如真正的鳳眼。
聖後娘娘既然還未圓滿,說明昭明太子肯定還活著,陳長生不是,那麼真正的昭明太子在哪裡?
為了他,朝廷與國教對峙連連,兩大勢力便要在今夜發起決戰,聖後娘娘不惜墮境,也要替他逆天改命,破除當年的血誓,圓滿心靈,可如果他不是昭明太子,那聖後娘娘做的這些事情,豈不是沒有任何意義?
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清稚的眉眼間寫滿了惘然的情緒。
是的,一切都是假的。
兩年半前的那個春天,他離開西寧鎮,來到了京都。
那個感覺依然存在,原來一直都在,原來是在這裏。
師兄……他知道這些事情嗎?
震驚之餘,人們開始思考這件事情對聖後娘娘的打擊以及對整個局勢的影響,同時,也很自然地開始思考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最震驚的人,當然是陳長生自己。
她望向天書陵某處,沒有看得真切,卻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同時,他們覺得商院長很可怕。
……
……
……
假作真時真亦假。
忽然,他很想念西寧鎮的那座舊廟,他想回去,假裝自己沒有來過京都,自己還和師兄在溪邊咿咿呀呀……
他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命運便已經被安排好,那就是熟透之後被人吃掉。
他獃獃地看著天書陵下的世界。
雲真的散了。
當他的命運隨著時間結束,一切風平浪靜后,真正的大周王朝的繼承者,才會走到舞台上面,接收這一切。
那些事情曾經是他不解的,是唐三十六不解的,也是徐有容不解的,同時也是他們隱隱擔憂的。
相王掀起窗帘,望向京都。
一道極淡的氣息,從天海聖后的身軀里溢出,飄渺而上,直破層雲,回歸此時肉眼看不到的滿天繁星深處。
……
天海聖后看著滿天繁星,安靜了很長時間,然後說了四個字。
無論是聖後娘娘還是自己,都被騙了。
那位蒼老的大主教,坐在教樞處滿是梅花的房間里,替國教學院遮風擋雨,替陳長生開山搭橋。他讓陳長生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成長、成熟,他在神道上說陳長生會拿大朝試的首榜首名,他讓陳長生木秀于林,無限風光在險峰。
然後他氣喘吁吁地走回輦上,說道:「進京后查查我那可憐的弟弟在哪裡。」
他只是一顆果子。
在江南州通往京都的水路上,中山王對下屬們發出了相似的命令,只不過他比相王要直接的多。
去年那個流言開始時,沒有多少人相信,但後來發生的太多事情,讓人們不得不相信,其中最關鍵的一點,便是國教以及聖後娘娘的態度。
他們看不到天書陵頂的畫面,但總覺得能夠看到。
在洛陽到京都的官道上,身體臃腫的相王,忽然從地面上彈了起來,對著京都方向破口大罵了一番。
是啊,如果他真的是昭明太子,師父怎麼會讓他進京,就這樣出現在聖後娘娘的眼前?
一顆天生有毒的果子。
天海聖后沒有回頭,也沒有理他。
……
哪怕心狠手辣至極的他們,也覺得這時候的陳長生很可憐。
因為他是陳長生,他是國教正統傳人,國教學院的院長,修道天才,國教的繼承者,他是昭明太子。
教宗陛下最開始的時候,知道這件事情嗎?應該是不知道的。梅里砂大主教呢?他應該是知道的。
隨著計道人的那句話,整座京都都陷入了無窮的震驚里。
她的眼眸里閃過一道亮光,神念微動一縷。
「陳長生不是聖後娘娘與先帝的兒子?」
在很短的時間里,陳長生便想通了很多事情,甚至可以說是所有事情。
很多人震驚地張著嘴,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人們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是夜風呼嘯的聲音忽然加疾,讓自己沒有聽清?
天地間的安靜,持續了很長時間。
他退婚不成,也沒辦法考進青藤六院,最後進了荒廢的國教學院。無論教宗陛下當時知情與否,莫雨拿的那份文書與之有無關聯,現在想來,他必然是要進國教學院的。因為他的師父是國教學院的前任院長,他在國教學院,比較容易讓人聯想到這一點。
他忽然想明白了。
當然,這些都是假的。
無論天書陵還是京都的街巷,都陷入了死寂般的安靜。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麼什麼才是真的?
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傳播速度要比紅鷹還快無數倍。
他是一顆果子。
他什麼都不是。
然後她收回視線,望向夜色里的京都,語帶嘲諷說了四個字。
陳長生在夜色里尋找著師父的身影,卻無所獲,慢慢地低下了頭,雨水順著濕漉的頭髮緩緩滴落。
……
「什麼意思?」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