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九十七章 不知何來的琴音
來自松山軍府的那名裨將，撐起重傷的身軀，跌跌撞撞搶到陳長生和吱吱的身前，擋住了隨後到來的氣息餘波，隨後重重地撞到了院牆上，倒在了滿地碎石中。安華顧不得擔架上那名年輕陣師，爬到陳長生與吱吱的身後，伸手抓住他們的衣領，用盡全身氣力，拚命地向後拖去，想要離木橋上那個恐怖的身影越遠越好。
便在這時，變化真的發生了。
庭院里飄著的滿天冰絮，忽然間消失無蹤。
然而，隨著這道清冽的琴音響起，海笛停了下來。
他起身望向橋上，手已經握住了劍鞘。
「你哪怕再有萬般手段，今夜也一定會死在我的手裡。」
因為青葉是世界。
他說的就是這座斷碑嗎？
忽然間，她發現陳長生的身體變得沉重了很多，自己再也無法拖動。接著，一隻手很乾凈，很溫暖，很穩定的手，在她的手臂上輕輕拍了兩下。同時，一道很乾凈，很溫暖，很穩定的聲音響了起來。
陳長生手腕上的那串石珠，給了
他的視線落在了海笛手裡的斷碑上。
先前這座斷碑把吱吱手裡的青葉砸出了一道裂縫，雖然很細微，依然讓她和陳長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那是惘然，是震驚，是恐懼。
這串石珠看上去樸實無華，甚至可以說有些粗陋，也沒有任何氣息波動。
他望向琴音起處，幽綠的眼瞳深處湧出無比複雜的情緒。
今夜之前，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有過與海笛戰鬥的經驗，在事先便有準備的前提下，他本以為憑藉這些手段，便足以戰勝對方，然而他沒有想到，比起去年來，海笛更加強大恐怖了。
看著倒在湖岸上的陳長生，海笛的神情依然漠然，幽綠的眼瞳深處卻彷彿有鬼火在燃燒。他是魔族大人物，這輩子不知道經歷過多少
對魔族來說，殺死人類教宗的機會，絕對不容錯過，哪怕要為之付出無數生命，也在所不惜。
海笛的身體表面也覆上了一層冰霜，彷彿變成了一座冰雕。
憑藉著這幾樣手段，他相信自己就算不能戰勝海笛，至少也能夠撐一段時間。
但吱吱的眼光剛落到上面，便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快了起來。
琴音落下，橋面覆了層淺淺的霜，此時再想過去，想必會有些濕滑難行。
如果仔細觀察，或者能夠發現，絕大多數的寒風都來自他手裡那座斷碑似的武器。
為何海笛沒有這樣做？這時候還在橋上說著話，是在忌憚離宮的重寶，還是等待什麼變化？
因為一道清冽至極的琴音，佔據了天地間的所有位置。
陳長生很自然地想起了當年天書陵那夜的某個畫面。
……
此時，海笛距離這個必將震動天下的
籠罩湖園的薄霧已經被滔天的魔氣所取代，彷彿感受到他此時的心神蕩漾，也隨之震蕩起來，變成一場寒風。
雖然到今天為止，他依然沒能完全參悟這些天書碑的秘密，周園裡的那些同伴也不見得能夠改天換地，但這依然是他現在最強大的手段，當然，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封信始終沒有拆開。
這些讓她觸目驚心的石珠，究竟是什麼事物？
劍名無垢，鞘曰藏鋒，其間隱藏著無數驚世名劍，也隱藏著他真正最強大的手段。
這塊斷碑應該不是海笛常用的武器，至少去年在雪原上，他沒有見過。
安華蒼白的臉上滿是決然的神情，低頭不看那個無法戰勝的恐怖敵人，繼續把陳長生和吱吱往院牆后拖去。
雖然那夜與今夜兩場戰鬥的威能相差很多，但真的很相似。
無數顆冰珠碎裂成了絮狀，飄舞在庭院間，如同柳絮一般，彷彿真的到了南方，只是其間有
安華感應到的那些蠻荒血腥的氣息，也來自周園。
可是如果這些手段都施展了出來，依然無法改變當前的戰局，又該如何辦？
說話的人是陳長生。
這似乎是唯一的結論，但陳長生還有件事情想不明白。
天海聖后伸手從天書陵里取了某樣事物，就那般蠻不講理地砸了過去。
能夠對抗一個世界，甚至隱隱能夠破掉這個世界真實客觀的武器，不是神物又能是什麼？
她是世間層階最高級的生命，即便無法看破這些石珠的本真，但在如此近的距離里，還是會對這些石珠天然敏感。
那道氣息同樣來自那些石珠，卻並非石珠本身，而是隱藏在其中某顆石珠後方非常遙遠的另一方世界里。
按道理來說，就算是白帝或者商行舟親至，也無法阻止他的腳步，哪怕隨後他可能會被殺死。
變化便是因為這件事物，不然吱吱剛才應該能撐更長一段時間，
如果海笛拿著的真是那塊銷聲匿跡多年的天書碑，以他的恐怖境界，只要全力出手，他和吱吱只怕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就連現在握住劍鞘，準備動用最後的全部手段的機會都沒有。
安華境界不夠，無法感受到這些石珠的特殊，但她一心奉道，道心清明無比，卻讓她更早地感受到了另外的一道氣息。
越這般聯想，陳長生越覺得海笛手裡那塊斷碑越眼熟，甚至生出了某種親切的感覺。
……
海笛站在橋上，看著他神情漠然說道：「神物在手，誰能抵擋？」
在他伸手握住劍鞘的那一刻，一串石珠出現在他的手腕上。
「我還可以。」
無數道原始的、蠻荒的、野蠻甚至血腥的氣息，彷彿正從那裡趕來。
教宗師叔的青葉飄過夜色，來到了天海聖后的身前。
琴音極清極冷，帶著一道刺骨的寒意，不知是否代表著操琴者此時的心情。
難道這真是流落在外的那塊天書碑？
他緩慢地轉身，動作異常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