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戰地黃花
第一百五十四章 春風入老城
無論汶水城裡的軍民，對今天清晨這場突如其來的動靜有多麼的不愉快，他們也沒有任何理由把對方攔在城外。
溪水可能有些淺，但很清澈，可以看見水底的游魚以及每個人自己。
這句話里隱藏著很多深意，白石道人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麼。
凌海之王不喜歡這個年輕人。
那兩千余騎國教騎兵一直駐紮在潯陽城周邊，去往松山軍府的路途上多是荒原，能夠瞞過朝廷的視線可以理解，問題是那三位國教巨頭何時出的離宮，京都方面竟然沒有一個人知道。
想著城裡的那個世家，這份厚重歷史意味上更會添上幾抹滄桑而強大的感覺。
凌海之王與白石道人依然坐在一座輦里。
便在這時，軍府外的街道上忽然響起一陣歡呼聲。
清風徐來，無數朵細小白花從樹上落下，灑在他的身上，留在他的肩上，看著就像是新雪，無比乾淨。
身為欽差的中山王離開松山軍府後，沒有即刻回京，而是代表皇帝陛下巡示北方諸軍府，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正在擁藍關，第一個想到的問題不是這些，而是國教中人居然沒有去蔥州？
在他看來，這個年輕人雖然談不上懦弱，但還是缺少鋒銳之氣，死氣沉沉，毫無趣味。
他們的任務是護送三位聖堂大主教進入汶水城。
國教擺出如此大的陣勢，自然不可能只為了松山軍府這一個位置。
中山王的眼神越來越幽深，心想教宗陛下智
「唐家的反應很快，不好攻啊。」
……
這個年輕人就像是一條小溪。
城主聽著這話，覺得好生有道理，擦掉臉上的冷汗，顫聲問道：「那……來的究竟是什麼人？」
凌海之王的視線穿過帷幕，落在稍遠處城牆上那些明顯不是朝廷軍隊的唐家侍衛身上，面無表情說道。
過了片刻，府外的聲音沒有停歇下來的意思，反而越來越響亮，似乎整個擁藍關都在歡慶什麼事情。
……
這句話的意思更加明確，白石道人斂了笑容，還是沒有說什麼，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於是，忽如一夜春風來，滿樹梨花盡開。
……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蔥州軍府都應該是國教的下一個目標。
就像汶水城，誰都知道他不應該來，或者說不便來，但他還是來了。
一位幕僚盯著那越來越近的百余騎，想到一種可能，低聲說道：「主家沒動靜，說明必然無事。」
他掀起窗帘，先看到了街畔那些或站或跪的民眾，然後看到了一片水光。
沒有過多長時間，有百余騎離開了隊伍，向著汶水城疾馳，竟是完全無視城上的那些神弩。看著這幕畫面，縱使平日里演練過無數次，守城士兵與唐家侍衛還是緊張起來，畢竟他們從來沒有真實的經驗。
溪水看著很柔弱，卻又最為堅韌，哪怕是最鋒利的劍，也無法斬斷。
汶水乃是世間有數的古城，時值深冬時節，殘雪黃葉相映，景物更顯幽深。
到處都是白色的小花，落滿一地。
可能是因為昨天他在道殿里煉丹，園內驟暖，生機漸勃。
桉琳大主教與城主隔著帷幕說了幾句話，沒有出輦的意思。
中山王終於開始思考這些事情，神情越來越冷峻。
兩千護教騎兵突然出現在汶水城外，如雷般的蹄聲撕裂晨光。
汶水城的城主由朝廷親自任命，但他自己非常清楚，自己永遠都不可能是這座城的主人。
蔥州軍府偏西，條件艱苦，又極其重要，最關鍵的是，這裡是薛醒川當年崛起的地方，即便他已經死去了三年時間，朝廷進行了多次肅清，依然不可能把他的影響力完全清除。
原來不是死氣沉沉。
……
誰能想到，三位國教巨頭和兩千名護教騎兵，竟是連夜翻越了那片死氣沉沉的石山戈壁，突然出現在了汶水城外！
朝廷自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三位國教巨頭帶著兩千國教騎兵離開松山軍府後，行蹤一直在大周軍方的掌控之中，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正在向蔥州軍府前進。
哪怕後來知曉對方國教正統傳人的身份，他還是無法理解自己無比尊重的教宗陛為何會指定此人為繼承者。
——兩千護教騎兵絕大多數都留在了原野上，沒有任何敵意。
他根本不會相信這種荒誕的推論，因為他很確信
看著遠方那片如潮的騎兵，還有越來越近的百余騎，城主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溪水看著很平靜，事實上卻蘊藏著難以想象的澎湃力量，可以開山闢地，西流至海。
白石道人與桉琳對視一眼，神情微異，然後也隨之拜倒。
……
凌海之王看了他一眼，說道：「汶水城從來沒有遇過戰火，為何唐家如此警惕小心，甚至不惜嚴重超越規制設置神弩陣法，還養了這麼多私兵？難道說……他們想反？」
是平靜無波。
……
眼看著那百余騎已經進入了神弩的攻擊範圍，他卻不敢下令發起攻擊，汗水如漿一般湧出。他望向那些唐家侍衛，驚慌喊道：「主家呢？主家怎麼沒有來人？」
兩千護教騎兵護送著三位國教巨頭來到了汶水城。
而且兩千騎兵就想屠汶水？這也太過低估教宗陛下的智商和唐家深不可測的實力了。
建熙神將走進軍堂，聲音微沉說道：「剛收到的消息，新一批的硃砂丹明天開始分發。」
到了道殿外，車輦停下，凌海之王順著林間那道石階向里走去，白石道人與桉琳大主教隨在他的身後。
即便是凌海之王，進城后情緒都不像往常那般暴躁，變得有些沉默寡言。
那日凌海之王等三位國教巨頭，帶著兩千護教騎兵，以雷霆之勢殺到松山軍府，藉著教宗遇刺一案，極其強硬地奪走了松山軍府神將的位置，很大程度上
這也是朝中很多人都預料到了的事情。
只有河畔那些染著霜的草，與兩三朵明顯已經凍斃的小黃花，證明天時難逆的道理。
不問而取是為偷，不問而至是為襲。
兩座大輦在百名騎兵的護送下，在無數雙情緒複雜的眼光注視下，走進了汶水城。
汶水城比京都偏北，穿城而過的這條名河在寒冬時節卻依然不曾結冰，其間自有源源不盡之意。
從來都不喜歡。
……
雖說沒有出事，但整個汶水城在那天清晨，都感到了緊張與不安。
無數年來，這是汶水城第一次親眼看到軍隊。
再往更久遠些的歷史里望去，群雄爭霸的混亂年代，大陸處處烽煙，民眾流離失所，千里焦土，卻唯獨汶水城沒有受到過任何攻擊，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注視著天下的動蕩。
門裡種著一株梨樹，樹下站著一位年輕人。
誰都沒有辦法說什麼。
國教方面究竟想做什麼？難道那位年輕的教宗陛下真的發了瘋，準備屠汶水？
那名年輕人轉過身來，說道：「起來吧。」
他平靜拜倒。
直到此時此刻，他看到梨樹下的身影，才隱約明白了些什麼。
城主在下屬們的陪伴下匆匆趕至城頭，衣衫都沒有穿齊整，更不要說穿戴盔甲。
看著斑駁古舊的城牆，看著那些歷經數百年風雨而不變的招幌，任誰都能感受到其間的厚重的歷史。
他們的理由非常充分，因為要保證教宗陛下的安全。
沒有趣味，便意味著無愛憎，沒有強烈的愛憎，便不會懂得什麼叫責任。
為何直到現在，城牆上只有那些侍衛，卻看不到一位唐家的大人物？
千年之前，魔族大軍南侵，把洛陽城圍了很長時間，前鋒離京都只有三百余里，卻從來沒有打到過汶水城。
時間流轉，百余騎兵來到汶水城前。
街上的民眾有的好奇看著輦里的身影，有的跪下不停地祝禱，很是虔誠。
剛剛關閉沒有多長時間的沉重城門，緩緩開啟。
那片黑潮停在遠處的原野上，即便是唐家特製的千里鏡，也很難看清楚這些騎兵究竟是什麼來歷。
三位聖堂大主教來到汶水城的原因更加簡單——隨侍教宗陛下。
現在是寒冷的深冬，卻有如此美景，為何？
幽靜石階的盡頭，便是後殿的神門。
但是沒有人會忘記這件事情里的關鍵之處，那就是離宮並沒有事先通知汶水城。
來到汶水城的並不是魔族的遠征軍，而是兩千名護教騎兵。
國教這麼做究竟是什麼意思？向唐家和朝廷示威？擔心教宗的安全？又或者是想要恐嚇汶水城裡的某些人？
……
從警訊響起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就算反應再慢，唐家的人也應該到了才是。
沒有戰鬥發生，因為城牆上的人們很快便知道了對方的身份。
這座城的主人從無數年前開始，就只有一個姓氏，那就是唐家。
凌海之王終於明白了教宗陛下的選擇。
中山王微微皺眉，問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