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敢叫日月換新天
第十三章 賢者的時間
數百名離宮主教以及從各道殿趕回來的主教站在他們的身後。
教宗陛下會怎麼解決這件事情?
頌聖聲漸漸停下,教士們緩緩起身,依然如潮水一般。
無論在任何地方,這種蒼老所代表的歲月以及資歷,本身就是一種力量。
陳長生點頭致意,讓她起來。
他看慣了人潮人海。
按道理來說,陳長生這時候只需要說出那個理由,便能把這件事情解決掉。
凌海之王、桉琳大主教、司源道人、戶三十二這四位國教巨頭站在右邊。
誰都知道聖女與教宗陛下之間的關係,她幫您做出了選擇,自然也為您準備好了理由。
另外一邊的主教數量要少很多,沒有一位聖堂大主教,但是紅衣主教的數量非常多。
在這條神道上曾經發生過一些故事,陳長生沒有去回憶,繼續向前行走。
三年後他回到了離宮,他第一次以教宗的身份主持光明大會,便要面對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
或者是因為在神杖重新落下之前,殿里的人海便分作了兩邊。
當然, 他相信憑藉教宗陛下的聲望以及自己等人的地位,可以強行壓制住當前的局面。
聖光籠罩著整座大殿,也有些散溢到了殿外。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收回視線,說道:「走吧。」
石壁緩緩分開,無數道熾烈的光線撲面而至,同時響起了綿綿不絕的浪聲。
那些浪聲時拜倒時衣物磨擦的聲音,也是人們或者激動、或者敬畏的頌聖之語。
這裏距離地面只有十余道石階,卻彷彿隔著無數萬里,已經來到了星海之一的神國里。
這個畫面無比神聖。
上面雕刻著的前代賢者、英雄、護教騎士還有聖人像,被聖光照耀纖毫畢現,彷彿要活過來一般。
這說明離宮並不是鐵板一塊。
夜空被檐角分割成井眼,就像過去那樣,但水池畔已經沒有那個木勺,因為那盆青葉已經不在了。
光明殿里有一道極高的石壁。
他在看著世人。
庄之渙與教樞處的三位主教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完全沒有隱藏行跡以及心思的想法。
教樞處的 主教們也都在裏面,更重要的是,天道院、青曜十三司、宗祀所也在這邊。
他們的視線並不漠然,而是飽含著很多真實的情緒。
問題在於,那道裂縫不會消失,反而會變得越來越深。
陳長生戴著聖冕,手握神杖,看著眼前這幕畫面,神情很平靜。
凌海之王微微眯眼,視線在戶三十二與桉琳大主教之間來回,心想那個人究竟是誰?
伴著虔誠的頌聖聲,教典的吟誦聲繼而再起,一道莊嚴神聖的氣氛,籠罩了整座光明大殿。
他沒有想到,對方居然還是把梅川主教的遺體運進了離宮裡,並且擺在了光明殿外。
今夜是教宗陛下首次召開光明會,出現這樣的事情,是他無法忍受的大不敬。
那些前代賢者、英雄、護教騎士以及聖人們,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世人。
溫暖的聖光把殿里的一切事物都照耀的無比明亮,哪怕最細微的黑暗,在這裏也無法存在。
他承受著那些視線。
凌海之王面無表情看著 那邊,眼神非常寒冷,臉色非常難看。
安華走到他的身後幫他穿好神袍,又細心地整理了很長時間。
從當年的寒山小鎮開始,這樣的畫面出現的越來越多。
很明顯,這並不是教宗陛下想要的。
這些主教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他們的面容都有些蒼老。
這也不是他第一次站在這裏。
聖光再如何溫暖,也無法驅走他身上的寒意。
看到這幕畫面的人太多,太過粗暴的解決方法,可能會讓一些教士的情緒失控。
伴著清柔洗心的水聲,他走到幽靜偏殿的最深處,那道石壁之前。
國教舊派的實力,依然不容低估,可能有些人隱藏在暗中支持他們。
殿里很多第一次看到陳長生的主教,對新舊之爭並無想法,更多的也是好奇,或者說期待。
陳長生看了庄之渙一眼,然後望向殿外的某個角落。
陳長生舉起手中的神杖。
離宮附院、宗祀所以及青曜十三司的教習學生們站在神道兩側,躬身行禮。
無數名教士像潮水一般跪倒在地。
「拜 見教宗陛下。」
但不知道為什麼,包括凌海之王在內的所有教士,甚至那些舊派教士都不認為他會這樣做。
在這些舊派主教們的眼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悲憤之類的情緒。
不然梅川主教的遺體這時候就不會在殿外那個角落裡,而可能會出現在光明殿內,就擺在他們的身前。
安華跪下行禮,白色的祭服被微寒的夜風拂動,就像她這時候激動的心情一樣。
殿外深沉的夜色,被撕裂開了一道口子,照亮了某個角落。
但他知道這時候自己不便再做什麼,更不能讓人直接把梅川主教的遺體抬走。
走過石柱,便是通往離宮深處的神道。
他登上漫漫長階,走過清賢殿,終於到了那片幽靜的殿堂。
因為他已經死了。
教樞處的教士們,庄之渙等人還有那些蒼老的紅衣主教,都在看著他。
只有受凌海之王影響極大的離宮附院不在,那位院長與蘇墨虞站在人群里,刻意地保持著低調。
是的,殺死梅川主教的是聖女,整個過程都有陳留王做證。
梅川主教就在那 裡。
……
陳長生站在石壁之前,站在聖光里。
知道國教學院里發生的事情之後,他便一直盯著教樞處以及這些蒼老的教士們。
當然,他們依然對陳長生保持著足夠的尊敬,依然把自己的情緒控制的非常好。
他認為這是對自己赤裸裸的挑釁,當然,也是對自己的警醒。
當初陳長生剛接任教宗,便被商行舟逐出了京都。
陳長生望向有些狹窄的夜空,看著井底的那些繁星,想起了在白帝城裡望向星海時的那些感悟。
凌海之王望向陳長生,忽然有些期待。
沒有理由,沒有原因,可能只是因為這些年來的那些故事,早就已經證明他不會這樣做。
……
就像最常見的形容——如潮水般。
這裏並不是離宮最高的地方,但肯定是整個大陸最高不可攀的位置。
……
他是一名被放逐的教宗。
光明殿忽然變得非常安靜,就像那些幸運穿過陣法的微風拂在石壁上的聲音,都能清楚地傳入所有人的耳里。
……
這一切對他來說已經毫不新鮮。
他站的位置是光明殿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