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敢叫日月換新天
第三十四章 商人當道
隨著她的裙擺輕拂,青草地里生出一路野花,然後驟然生出金色的火焰,變成虛無。
伴著密集的嗡鳴聲,無數枝羽箭與弩矢像暴雨般落下。
即便是在周園裡她重傷將死的時候,即便是親近如陳長生,也沒有見過。
當今世間有能力阻止他闖神道的人,也就是商行舟了。
今天會是誰來阻止他闖神道呢?
就在這個時候,天書陵西南某片樹林里,忽然掠起一道劍光。
兩隻手的食指在微風裡輕輕觸在一起。
他斬的是那些橫岔出來擋了道的樹枝、那些已經朽爛的籬笆,那些因為年久失修而不平整的青石。
她看著指尖相交的地方,自言自語道:「你可以的,你能做到。」
王破要闖神道,是踐行對故友的承諾,是對朝廷的挑釁,更是對太宗皇帝的復讎。
他沒有想到天書陵外的羽林軍居然擁有如此多的聖光箭。
微風拂著樹葉與剛剛冒出地面不久的嫩綠青草,天海聖后長眠於此,沒有 人能回答她的問題。
一場雨隨著商行舟的到來同時降臨到天書陵的空中。
那年在風雪裡與鐵樹對戰之時,他很長時間都沒有拔刀,直到最後才一刀斬破了天地。
他的鐵刀重新入鞘,刀勢卻依然橫亘在天地之間,並且不停地緩慢提升。
鐵刀不知何時已經出鞘,被他握在手裡。
那不是春雨,而是箭雨。
為何今天他這麼早便拔出了鐵刀?他準備斬向誰?
天書陵里有很多條道路,但只有一條路可以直接登上陵頂,那就是南面那條由白色玉石砌成的神道。
王破說道:「果然並無新意。」
他離開后,泥地與青石上那些清晰的刀痕也漸漸消失,刀意卻隱入了更深的空間里,遮住了些什麼。
王破要斬的不是人。
徐有容轉身向百草園外走去。
可惜這樣優秀的人族強者,今天就要死了。
微風拂動著淺渠里的清水,生出無數道細密的漣漪,形成無數繁複難明 的圖案。
他有些意外,也有些感慨。
那些箭枝與空氣發生著劇烈的摩擦,帶出道道火光,其間隱有聖光閃耀。
難怪那夜荀梅剛從夢境中醒來,正在巔峰之時,依然無法過他這一關。
隨著鐵刀落下,樹枝成屑,竹籬成粉,青石成末,然後被風吹走,變得平整嶄新。
水紋里似乎隱藏著天地造化的妙義,把王破的刀勢沖淡了很多。
今天的天書陵冷清的過分,看不到什麼觀碑的修道者,就連那些碑侍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徐有容眉尖微蹙,看著有些柔弱,惹人憐惜。
徐有容站在百草園的樹林深處,看著那片微微墳起的草地,低聲說道:「您說過,計道人是太宗皇帝最忠誠的臣子,甚至是有些變態的狂熱追隨者,那麼他怎麼可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不要說一片青草地,即便是滔天的洪水,也無法讓她在意。
他看著王破,眼裡滿是欣賞,就像看著自己最出色的晚輩。
那道 劍光極其素凈。
王破的鐵刀再強,也不可能在斬落滿天箭雨的同時,抵擋住他的攻擊。
徐有容的神情很平靜,看不到她言語里形容的緊張,只有微微顫動的睫毛,暴露出她此時真實的心情。
最極致的平靜,是漠然。
由神道登陵,是非常具有象徵意義的事件。
隨著看似柔弱、有些微怯的呢喃聲,她的睫毛漸漸不再顫動。
王破走到神道下方,望向那座曾經存在的涼亭。
有飛鳥被驚出,然而還未來得及飛出林梢,便被另一道劍光斬落。
商行舟出現在神道上,道袖輕飄,滿頭黑髮被梳的一絲不亂,英華逼人。
沒有誰見過這樣的她。
……
王破沒有向神道走去,靜靜等著那個人的到來。
如果讓人看到這幕畫面,一定會生出很多震驚與更多不解。
只有暮峪上那條光滑的石道與崖畔那棵樹曾經見過。
原來三年前他在洛水畔破境入神聖,朝廷便開始準備如何殺死他 了。
他修行道法已逾千年,自然有應付聖光箭的能力,至少要比王破強很多。
但王破走了很久。
他不會著急,因為時間越長,積蘊的刀勢便越完美,直至圓融,再沒有任何缺口。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劍光在樹林里掠起。
他就像是在看著一個死人。
只有皇帝與教宗及南方聖女,才有資格走上神道,這代表著無上的權威。
她要做的事情或者說決定太過可怕,稍有不慎,便可能會有千萬民眾凄慘無比的死去。
要做出這樣的決定,或者說讓整個大陸相信她敢於做出這樣的決定,需要她擁有極其強大的意志。
在他的計劃里,王破會在隨後的北伐戰爭中扮演極重要的角色,甚至連攻破雪老城的重任他也準備交給對方。
王破沒有轉身,已經感知到了箭雨的到來。
「願聖光與您永在。」
從荀梅的小屋到神道下方並不是很遠,當初陳長生與苟寒食等人趕過去的時候,沒有花多長時間。
那道劍 光極其艷麗。
與說話相比,他更在意實際的結果。
就算這些人在,也沒有誰有資格讓他出刀。
但那抹欣賞,最終還是變成了遺憾。
商行舟站在神道上,也在這片箭雨的籠罩範圍里,但他沒有離開的意思,只是靜靜地看著王破。
荀梅之前便有很多人嘗試過闖神道,但除了周獨夫,似乎便沒有別的成功例子。
商行舟沒有接話。
現在世人已經知曉,當時的汗青神將已經破境入神聖。
而他如果不離開,王破便無法離開。
……
可能是這個原因,沒有太長時間,他等的那個人便出現了。
「想到要與這樣變態的人物為敵,還真是緊張啊。」
意志強大到極處,自然無情,這便是太上之道。
對商行舟的出現,他並不覺得意外,想來沒有人會覺得意外。
她抬起頭來,再次望向那片微微墳起的青草地,眼神已然平靜。
很明顯,朝廷對他出現在天書陵早有預判,如此多數量的聖光箭,便是極具針對性的恐怖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