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敢叫日月換新天
第五十九章 十年之約
只不過這個手段未免藏的太深了些。
畫面消失。
既然一切都是他賜予陳長生的,那麼他自然隨時都能收回。
對陳長生來說這不是問題,只不過在以往的這段歲月里,他忘記了這些事情。
最關鍵的是,他的識海受到了極大震撼,道心無法歸寧。
他睜開了眼睛。
水草在四周慢慢地飄舞,不時觸碰一下他的腳。
就像是虛無里探出來的惡魔的手,想要把他拖進無底的深淵里。
那就是陳長生帶在身邊多年的無垢劍。
「你今年多大了?」
可是如果沒有了劍,他還能做些什麼?他還能是什麼?
凜冽的寒風像刀子般割著他的臉頰,讓他想起幾年前在周園被南客雙翼追殺的時候,他從湖裡破水而出,眼看著便要被殺死,忽然有一隻手從夜空里伸了過來,抓住了他的衣領,帶著遠離。
他需要這些時間來思考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至少要把現在的傷勢穩定下來。
也是商行舟從離宮裡帶走,然後交給他的。
陳長生是他的學生,是他 在西寧鎮養大的。
最絕望的是,他現在沒有劍了,就連劍鞘也不在身邊。
那些畫面里有流光,每道光都是一記拳頭。
陳長生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了會兒,說道:「好。」
鮮血從他的唇角流出,在水裡瀰漫開來,變成一片淡粉色的霧。
當餘人拒絕了之後。
湖面還沒有被水完全填平。
無論哪種等階的生命,本能里都願意親近他的血水。
那些在血霧裡瘋狂遊動的魚兒,就像某些人類一樣,在巨大的誘惑面前,根本沒有什麼理智可言。
從暮峪向著地面墜落的過程里,陳長生清楚地看到碧藍的天空正在急速遠離。
湖水翻騰不安,看著很是熱鬧喜慶,但看著久了,又讓人覺得有些噁心。
緊接著在更遠的地方出現了第二隻腳印。
當陳長生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是數百丈外的一片樹林旁。
只要到了那邊,藉助遮天劍當初殘留的劍意掩護,他應該能藏一段時間。
不管是刻意的,還是無心的,終究是冷 漠的。
好在暮峪下方到處都是水草與湖,或者會留下一線生機。
腳印平空顯現,之間看不出來任何關聯,顯得格外詭異。
現在的問題是,商行舟為何伸手便能奪了他所有的劍?
這是資格,更是能力。
這些天他在離宮石室里練劍不輟,靜思參玄,把狀態調整至巔峰,就是為了今天這一戰。
但他不知道陳長生的年齡。
然而,就在這場戰鬥剛剛開始的時候,他便失去了自己的劍。
他用了耶識步,依然無法勝過商行舟的身法。
蘇離傳給他的三劍,在離山體會的劍意,南溪齋的分劍術以至劍陣,都已經被他融會貫通。
當初他在西寧鎮舊廟接過那把短劍,到現在已經有十年了吧?
陳長生抬頭望向水面,動了起來。
商行舟消失在對岸。
很多年前,他在溪畔斬下那隻黃金巨龍的龍鬚,煉成了一把劍,交給了自己的徒兒。
被天海聖后逆天改命后,他的血液不再是美味卻又劇毒的蜜糖,但 依然有著難以想象的好處。
那麼試試拳頭?
他的肋骨沒有斷,上面已經有了裂痕,痛楚深刻入骨。
那一刻,他覺得所有骨頭都快要斷掉。
陳長生的臉色有些蒼白。
為今天這一戰,他準備了很多。
因為陳長生沒有了劍。
陳長生也消失了。
可惜今天徐有容不在周園裡,自然沒辦法抓住他。
魚兒們追逐著血霧來到了水面。
數朵血花忽然在水面上盛開,殘缺的魚兒向著水底沉去。
但他還是受了不輕的傷。
而當商行舟再次出現的時候,就在他的身前。
他這些年能夠戰勝那麼多的強敵,靠的就是劍。
周園裡的天空比真實世界的天空要低,比較容易用肉眼衡量距離。
全部的劍。
水聲響起。
他相信處於最佳狀態的自己,在周園裡應該有資格挑戰自己的師父。
就連與徐有容的婚約,也是他給陳長生的。
哪怕今天這一戰之後,依然沒有人知道。
陳長生握拳,向著對面那張熟悉卻又陌生的臉砸了過去。
陳長生說道:「 不管多大,總之是過了二十。」
陳長生落在湖畔,準備向東北方向另一片小湖疾掠。
四周的水草里出現了一隻腳印。
數百隻魚兒從四周的水草里遊了出來,近乎瘋狂一般地游進那片血霧裡,不停地穿梭。
昏迷之前,陳長生就在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問題,最後想到了南客。
一聲巨響在他的耳邊響起。
無數記拳變成了一記拳。
從昏迷到醒來,只過去了非常短的時間。
但他忽然停下了腳步,然後轉身。
所謂親近的慾望,有時候就是貪婪,二者之間並沒有什麼區別。
他再次想起三年前在湖水裡逃亡的畫面。
柔軟的湖面變得無比堅硬,無數道痛楚從他的身體各處湧入腦海。
商行舟沒有在意這句話里的隱意,說道:「我的天賦不如你,所以加十歲。」
他生來無垢,在國教學院完美洗髓,在北新橋底浴過龍血,除了魔君,沒有誰能與他比身軀強度,再加上最關鍵那一刻的變化,所以他從暮峪峰墜落到十余裡外的地面,仍然還能活著。
毫無疑問,這是最 強的勝負手。
深的有些令人心寒。
不管是無垢劍還是藏鋒劍鞘,都是他給陳長生的。
然後有無數畫面紛至沓來。
商行舟站在對面的岸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無數道光變成一道光。
商行舟接下來說的話,更加令人心寒。
商行舟說的沒有錯。
那座小湖可以通往周園另外那面的世界。
這意味著他無法召喚出劍鞘里的數千道劍。
他的雙腳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踩動著,帶起兩道水龍,氣勢驚人。
沒有人知道。
嘩嘩!
他的識海里出現了一個畫面。
那把劍鞘本來就是以前離宮裡的重寶——藏峰。
無數的綠色的、冰冷的湖水向著他的臉狂瀉,不停地拍打。
嘩的一聲,湖面生出一道白色的水柱,看著就像是倒流向天的瀑布。
他閉著眼睛,靜靜地躺在水底。
真正神志不清的人,反而比較不容易受這種誘惑。
三十歲的商行舟與二十歲的陳長生究竟誰更強?
他被世人稱作劍道天才,現在甚至有很多人覺得他已經是劍道大師。
別樣紅靜靜看著他,指尖抵住他的眉心。